“盐奉池,你干什么!”务相不由得怒道,赶紧跑去扶起了仓实。
“廪君,我的肚子好疼,疼得厉害!”仓实脸颊失去了颜色,变得一片苍白,呻吟不止。
务相一看,仓实的下身流血不止。“你自己可以止一下血吗?”
“仓实试过了,止不住啊!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无法止血呢?廪君,我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涌。”仓实已经流下了眼泪。
务相冷冷地看了一眼盐奉池,然后抱着仓实迅速离开。
“务相,我……”盐奉池觉得,以方才自己使的力道来看,仓实断不会这样轻易地飞了出去,还摔在地上血流不止。盐奉池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我没有这样对她,我真的没有。是她自己松的手。”慌乱的盐奉池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却只能这样喃喃地说给自己听。
好在这花园乃是在仓实宫中,务相很快就安置好了仓实。
“我已差人去叫太医了。仓实,你感觉如何了?”
这时,仓实的婢女在一旁忽而跪下,泪如雨下:“廪君恕罪!婢子没有照顾好次妃娘娘,是婢子的错。但……但次妃娘娘在请安后,廪后并未叫娘娘起身,婢子也没有办法。”
“织泽!”织泽抬起头,却见仓实只是紧闭着双眼,紧锁着眉头,微微地摇了摇头。
“仓实,我知道你肯定很痛,你别担心,太医一会儿就到,他会给你诊治的。”
可仓实却忽然泪如倾盆:“务相,我,我觉得,我们的孩子,孩子……保不住了!”说罢,仓实便只是哭,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别担心,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仓实,只是,你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万不可因失去了孩子又失掉了健康。”
“务相,我有些怕……”
“你不用怕,我在这里。今天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务相,别去责怪廪后,我想,她也不是有意的。廪后对感情有些微的洁癖,她说,若是她不爱一个男子,任那男子娶多少妻妾她都不会在乎;但若是她爱一个男子,她只希望过一生一代一双人的生活,不希望再有其他人介入他们的生活。她问我怎么办。我说此生只愿偏安王宫一隅,只要知道自己每天与廪君同看一个太阳,同寝一处星光就够了。我不在乎是否还能得到廪君的宠幸。可能,可能廪后有些着急了。这是人之常情,仓实能理解。只是,恳请廪君,千万不要责罚廪后。这一切都是仓实的错。”
“你且宽心休息,此事我自有分寸。”
三天,务相寸步不离仓实的寝宫。
虽然有感觉,知道务相与仓实没有发生什么,但盐奉池心里终究是有些不舒服的。
盐奉池心里有些不痛快,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希望能见到务相,向他当面解释清楚。
是以,三天以来,盐奉池每天都亲往仓实的寝宫大门,却没有勇气踏足其间。
务相只知仓实失去了孩子,痛苦非常,却不知,这孩子实在只是仓实的一个障眼法。她连务相的身都近不了,又何来的孩子?只是这障眼法障得厉害,连盐奉池这样的神女都被骗了过去,又或者,当时盐奉池也懵掉了,没有细细查探。
仓实只是在寻找这样一个契机,既能让这个“孩子”自然而然地消失,又能将这个赃栽到盐奉池的头上。
三天后,务相出来了。
盐奉池迎上前去。
务相本不想那样快就原谅盐奉池,但一瞧见她的模样,又一想到她这一介神女,为了自己吃尽了苦头,遂微微地叹了口气:“奉池,我们到你的寝殿说说话吧。”
盐奉池乖顺地跟在务相身后。
“奉池,我们今日,就只是两寻常夫妻,不是什么廪君廪后。来,坐在我身边吧。”坐在殿门前石阶上的务相向盐奉池伸出手。盐奉池依言而行。
“奉池,不管你是否还记得从前,都没有关系。我知你对感情的执着。我那时也对你发过誓愿,此生只你一妻。仓实她对我早就存了心思,我那时已明明白白拒绝了她。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在你失踪的那些日子,我,我因为太思念你,才做错了些事情。仓实她失了贞洁,我总得给她一个名分,因此才纳她为次妃。但奉池,某些方面,我确实没有背离过我的誓言,我始终未想过立她为后,后位,我的正妻之位,始终都为你保留。”
盐奉池原本还好好地听着,可后来越听却越觉得气恼。她站了起来,冷冷地睨着务相:“廪君这是向我解释纳仓实为次妃的原因,还是为自己开脱,还是说些安慰话给自己听呢?”
“奉池,我只想让你清楚这前因后果,不想你心里再有什么结。”
“仓实在这里一天,我心里的结就一天不会开解!我是失去了一些记忆,我从前对你说过些什么,你又对我说过些什么,我一概不记得。但我以为,你若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珍视我,便应在任何时候都恪守自己的承诺,而不应在失了我的同时还失了足!我是失了记忆没错,可有些感觉,并不是记忆所能承载的。”
“我确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原先是打算在你回来后废去仓实的妃位,为她另择良婿嫁去。但她……她那时已经怀了我的子嗣。”
“哼!说什么此生只我一妻,不过还是为了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便毫无愧色地背弃了自己的誓言,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务相,你真不愧为一国之君!”
“奉池,你也说过了,我是一国之君,我的君位需要一个后嗣来承继,你又不肯……”
“幸好我凭着感觉拒绝了你的索欢,没有让你近身。你这副早已被其他女子污染过的身子,怎配还与我缱绻缠绵!”
“盐奉池,你不要胡搅蛮缠!你理解一个国君的苦衷吗?”
“理解,你的苦衷便是,后宫太清冷,还需广纳妃妾为你开枝散叶才好。”
“盐奉池,说到开枝散叶,你作为后宫之主,却冲撞怀有身孕的妃妾,致他人小产,你这又是何居心!”
“我没有!那是仓实紧抓着我的手不放,我只是想挣脱出来。我是稍稍使了些劲,但你的次妃并没有那么不堪,她抓着我的手的力道并不比一名男子弱几分。我不知道她怎么就在那时突然自己松开了手,飞了出去!”盐奉池有些失控,最后几乎是吼着说出来。
“奉池,从前在朱苗,你并不是这样无理取闹的女子,为何现在,你变了这么多?”
“务相,我倒觉得,你变了很多。那么,现在请廪君移驾,看谁没有变,您便移步谁的殿宇吧!”
“奉池,等我们彼此心平气和了,再说吧。”说罢,务相头也不回地走了。
盐奉池的眼中,隐隐地攒出了些眼泪。
此时,天忽而降下倾盆大雨。盐奉池却仍然枯坐在石阶上,良久未动。
轩止来时,便见盐奉池一派愁云惨淡的形容独坐于大雨中。
轩止心疼,将盐奉池强行架进屋内。然后,他幻出热水,柔声哄劝盐奉池沐浴更衣。
隔着一道纱帘,背对着盐奉池的轩止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盐奉池不语。
轩止有些气恼:“是不是务相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他答应我的,不再说伤你的话,做伤你的事!”
良久,轩止还是未得到盐奉池的只言片语。他气得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找他!”
“别去!今日你若踏出房门,我便设下禁制,叫你日后再也寻不到我!”
“我不过是找他理论一番罢了,”轩止蔫了下来,“你如此紧张做什么!”
“仗着神力与一介凡人理论?”盐奉池微讽。
轩止不语。
“轩止。”
“什么?”
“你说我美吗?”
“美,非常美!”
“那务相为何还要纳仓实为次妃?”
“啊?我就知道,迟早会是这样!”轩止轻声咕哝了一句,却还是被盐奉池捕捉到了。
“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仓实了?”
“奉池,我……”
“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帮他们瞒我!”
“……奉池,为你疗伤的蛟筋凤胆是仓实寻获的。”
“我宁可痛苦一辈子!”
“奉池……”
“你走!”说罢,盐奉池回到了殿内。
“我……”轩止想跟进去,可发现自己怎么也迈不开腿。
“滚!”一道光从纱帘内飞出。轩止轻捷避开。“那我改日再来。今日你需要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