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张宇所讲的事情,邓绍祖完全没有听懂。
但是他硬生生地将一切全都默记下来。
按照张宇阁下讲述的顺序,首先是张宇作为平民冒险家,在南迦帕拉巴雪山发生雪崩过后,找到了一具很像是拉巴德上校的尸体。
张宇认为那尸体其实就是1997年英军驻港部队的廓尔喀团指挥官小拉巴德先生本人。
为什么大英帝国这样一位优秀指挥官的尸体会被冰封在雪山深处,直到一次雪崩发生过后才重见天日呢?为什么拉巴德上校好端端呆在港岛指挥着他的驻港部队,同时又有另一个分身被高原雪山上的万年冰川所封冻呢?
张宇提供的解释是:这并不是分身也不是灵异事件。
而是过去、现在,与未来之间的关系。
被封冻的那个拉巴德,是未来。
驻守港岛的这个上校,是现在。
张宇阁下知道了现在和未来,却不知道过去。于是在战俘囚室里主动提出要求,与拉巴德上校密谈。
拉巴德上校最初对这样奇怪的要求不屑一顾。
但是,作为战俘出现的这个张宇却声称雪山深处埋葬的那个拉巴德遗体,随身携带着一柄造型和款式相当与众不同的廓尔喀佣兵匕首。
张宇描述了那柄匕首的外观特征之后,拉巴德上校同意开始密谈。不但同意,而且是立即开始!
这一部分密谈的内容十分敏感,张宇没有告知邓绍祖。
邓绍祖只知道:那柄极其特殊的匕首,或者称为军刀……应该是廓尔喀族群之中被选中的领袖人物,才有资格佩戴在身边。
1942-1944年间在北非和意大利战场上带领廓尔喀人屡建功勋的那一位老拉巴德,当年他的身边肯定是携带过这柄军刀的。这貌似廓尔喀勇士世代相传的一件信物?
时隔数十年之后驻港部队的这位小拉巴德先生的身边却没有携带此物。
它是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变故之中遗失了吧?
这柄军刀事实上具备着廓尔喀人精神领袖的重大象征意义,小拉巴德一天找不回这件信物就无法安枕入睡。不管为了私利,还是为了荣誉,又或者为了整个族群的团结生存进步,小拉巴德都会全力以赴找回祖先留下的这件重要遗物。
张宇带来的消息明确暗示着:他看见过未来。准确的说,看见过未来的某个侧面。
在张宇所见的那个未来,对小拉巴德而言有一个坏消息同时有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小拉巴德注定会在未来某一天死在雪山的深处,被冻僵在亘古不化的万年冰川深处。
好消息是:他在临死之前是找回了部族首领历代传承的信物。
虽然找到军刀之后他随即冻死,对族人来说他当时大概是失踪在雪山深处了吧?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既然张宇阁下已经带来了这个消息,那么,廓尔喀人便提前预见到小拉巴德未来某一天会带着军刀死在冰里和雪里,即便无法挽回小拉巴德必被冻死的悲怆宿命,却可以凭着这条线索,努力找回他的遗体和那把军刀。
廓尔喀勇士的称号并不是胡乱喊出来的。
小拉巴德上校跟张宇仔细核实了这样一条来自未来的消息之后,放声大笑。提前预知自己会有这样的死法,他的内心欢腾喜悦,激情荡漾并且充满期待。廓尔喀勇士从来不怕死。这样的死法虽死犹荣,而且,死的非常洁净。
洁净与否对于廓尔喀勇士来讲相当重要,此事攸关勇士们身死之后灵魂能不能抵达彼岸。灵魂的过渡,远远比肉体的苟活,更加重要。
上校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
作为对这条重要消息的回报,上校先生打算特别厚待所有战俘。
却不料张宇阁下立即提出来另一个更可怕的问题。
1942-1944之间这段日子,老拉巴德少校为什么要带着来自于喜马拉雅山区的部族信物,以及一整团英勇无畏的廓尔喀战士,远离故土,跑去跟意大利人和德国伞兵交战?
小拉巴德当即表示:法西斯有如洪水猛兽,又譬如恶魔一般。诸如灭魔之类的事情,全世界的勇者皆有那样的义务。此事不足为怪。
张宇阁下却坚持说:那么老拉巴德先生带着一团勇士漂洋过海出去灭魔,我没意见。但是他出征之前似乎应该把军刀留下。军刀是部族的圣物,不应该携带这种东西贸然离开廓尔喀的故土。除非老拉巴德少校当年另有一个极其特殊的理由。
那会是一个怎样的理由呢?小拉巴德虚心求教。
张宇阁下这时候就说:这样的理由,我心中有一个可怕的猜想。但是兹事体大,没有获得可靠的证据之前,一句都不敢乱讲。
随即请求小拉巴德上校披露一下军刀失踪案件相关的线索。
张宇阁下当时是这么说的,“拉巴德先生!你先告诉我你们廓尔喀人作为圣物供奉的那柄军刀,具体失踪的时间,以及失踪案件期间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异象。当你如实告知这一切线索之后,或许我就能确定1944年你爷爷在意大利到底想干嘛。一旦确定此事,我承诺第一个把这秘密向你揭开。”
这个秘密对小拉巴德先生来讲显然是极其重要,于是他很快同意了这项交易。
军刀作为圣物失踪的时间以及失踪的方式,的确如张宇阁下所猜想的那样,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异象”,相当可怕的异象。
“好吧!”张宇从拉巴德口中了解到军刀失踪的细节资料之后,坦然说道,“那么我对于1944年发生的事情所做的猜想,现在就已经不只是猜想了。而是确定以及肯定。”
随后便把这样一种“确定以及肯定”的“猜想”内容,详尽告知了老拉巴德的孙子小拉巴德。
……
小拉巴德上校听完之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隔了许久许久才喃喃低语说道,“恶魔!那里面一定藏着可怕的恶魔。我爷爷带着军刀出征,就是为了凭着我族圣物的力量,压制那个恶魔。”
张宇皱眉说道,“那么,让我们一起来猜猜看,1944年你家那位少校爷爷成功了吗?军刀有没有将所谓的恶魔顺利击杀?”
“没有!肯定没有!”上校忽然跳起来,神情焦灼不安。
“我们的圣物失踪,恰好就是出自于那位恶魔的报复。不行了!我和我族的勇士必须赶回家乡,赶回南迦帕拉巴雪山的脚下!那里现在急切需要守护!更多更有力的守护。”
“需要我去帮忙吗?”张宇阁下自称东北人,东北人个个都是活雷锋。
虽然拉巴德并不明白活雷锋是个什么概念,但是事态忽然之间就变得严峻无比。失去圣物的廓尔喀人急需得到社会各方援助。他立即表示同意,“要!一定要!”
“廓尔喀团现在是英国特种部队中的一只王牌,你说走就走,女王陛下和首相先生能答应吗?”
“会答应的!”拉巴德又开始自言自语,“那个恶魔针对的目标,本来就不是我们南迦帕拉巴,它的敌人是他们。这个邪恶的东西苏醒之后,没有第一时间袭击大不列颠或者意大利,反而跑到我们南迦帕拉巴来,它的意图很明显,在它冲着欧洲某些国家下手之前,还想进一步增强它的力量。最终遭到沉重打击甚至可能被毁灭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所以,女王陛下得知内情之后一定会答应我的请求!”
小拉巴德上校不愧是雇佣兵世家出身的高级佣兵指挥官,立即就从战术意图分析的角度,猜出了所谓恶魔的企图。
……
“事情就是这样。其实我没有什么超能力。是英国人和廓尔喀人分别遭遇了巨大的麻烦,不得不放弃港岛,顺手卖给我们这样大的一个人情。”
张宇的故事讲完,对邓绍祖说道,“这件事情本来是我跟拉巴德先生之间的一个秘密,不该扩散开来的。可是!就因为拉巴德身为军人这个缘故,不得不弄得来英国那边的大人物全都知道了。他们是所谓的民主议会政治嘛,女王也好首相也好,一个人做不了主,无奈之下也只好让他们全都变成知情人。”
话锋一转,回到中华帝国这边,“既然英国的权力阶级全都知道了这事儿,中华帝国方面也应该让全体高层心里有个数。不然的话,在未来的对抗或者合作之中,我们处于信息不对称的吃亏一方。身为炎黄子孙,我怎么也不能让自家人吃亏啊!”
“事情在这里有一点点难办。如我刚才所提及的,最好是召集一场听证会,让皇帝、元首、内阁总理大臣、大元帅、总参谋长,上下两院的议长都来听听。可是,此事如果由我出头的话,帝国警察系统在事后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他们很容易就能证明:张宇这家伙来自于一个一心想要打倒封建帝制的革命阵营,来自于另一个大中华国家。”
“哎!另一个比封建帝制强大得多的共和国确实存在,只不过,存在于另一个位面。帝国军方和警方肯定理解不了平行位面什么什么的概念。他们多半会怀疑我所提及的那个共和国革命志士,正以地下党的形式在这个位面的暗中秘密活动着,随时想要发动武装起义,以军事或者暗杀的手段来推翻帝国统治。这样的话,帝国武装力量就会不择手段地杀掉像我这样一个「有能力」的谋逆者、背叛者、暗杀者。”
“倘若我就这么死了,死得那叫一个冤枉啊。大家都会说这小子其实是个中华帝国的背叛者,简称叛国者,说不定还能被简称为汉奸。”
邓绍祖至始至终不肯说话。
“一旦背叛了帝国的立场,一旦伤害到帝国的利益。对于帝国而言,张某人果然就是个叛国者。”张宇叹息道,“最可恨就是教科书总是由执政者来书写。我可不愿意老张家的子孙后代都被蔑称为叛国者甚至汉奸的家属。”
这时候,邓大人终于心生悲悯之念,劝慰说道,“大丈夫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何必太在乎身后虚名。”
“不行!”张宇执着的道,“我这人其实挺那啥的,那啥?一根筋!我特么就是一根筋!我就是很在乎事关名誉的问题!节操这玩意儿,可不敢随便乱掉。”
“还好有你!”说完之后,他又笑了,“有你替我回去传话,我的压力暂时变小很多。但愿能够想到什么好办法,帮我在事后洗清自己的叛国污名。”
邓绍祖这时候其实很想说一句,“此事简单至极,找到那些地下党,帮助他们推翻帝制,你的叛国罪也就不成立了。”
话到嘴边,楞了一楞,又憋了回去。终于没敢说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