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安铁匠脑海中浮起那个人的身影,如果真如传言所说那人是个异类,那么火儿昨夜无法用心法练气就是因为血脉的问题了。
若果真如此,莫非真的只能修炼那一本练气心法?安铁匠心神波动。
只是那部心法连自己都没修炼过,而且那部心法……
不过,既然那个人可以,那么这个孩子或许也可以。
安铁匠定了定心神转过身来说道:“你不是答应别人要帮他打造一副精铁袖箭吗?答应别人的事就要早点办到,总不能到时候让我来帮你完成吧,所以今日你就跟我学打铁吧,顺便也锻炼锻炼你的筋骨。
火儿心中一惊,父亲怎会知道他答应虎子的事情,不过已经没必要问了,经过昨晚的事,这些事根本就用不着吃惊。而且从这看来,以往自己的每一次行踪都被父亲牢牢掌控,当然也包括这一次跟着虎子偷偷外出打猎五天。
唉,看来上一次的两人绝命历险记跟余家兄弟也没什么值得好炫耀的了,一切都完全在这个如影随形的保镖掌控之中啊……
安铁匠从炉中夹出一段烧的通红的铁坯放在砧板上,正声向身旁的少年问道:“你觉得这块坯料可以打造什么?”
火儿平日里也经常给安铁匠打打下手,但大多都是一些拉风箱,加炭火之类的杂活,偶尔抡两把锤子也是好奇心至,虽然整个镇子上的人都对安铁匠的一手技艺惊叹不已,但是说到正点,火儿还真从来没对自家的这项饭碗营生动过心思。
直到后来虎子央求他打造一副精铁袖箭,他倒是信心满满,一口应下,其实心里想的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此时火儿盯着砧板上寸许宽,二寸厚,一尺余长的坯料,眼珠子转了又转,回答道:“那要看功夫喽,功夫到家了想把它打造成啥就是啥。”
安铁匠笑了,对于火儿的这句话倒是没有反驳。转声道:“胸中有物,眼中自然有形,所谓功夫,并没有你说的那么轻巧。你先试着把它打造成二尺三寸长,七分径圆的铁棒,如果你能在日落之前完成,我便亲自给你设计一副精钢袖箭的图纸,当然打造还是要你自己来完成。”
“一言为定!”火儿听到父亲激将式的许诺当即答应,立刻找来一把趁手的锻锤,开始锻打起来。自己偷偷都研究半个多月的袖箭图纸了,每次画出来的成图都不甚满意,不是嫌弃太过简单,便是嫌弃不太好看,怕将来打造出来拿不出手,让镇子上的孩子们笑话。既然父亲能出手帮他设计,那效果肯定是不用说的。
火儿轮圆了膀子,锻锤狠狠落在通红的铁料上。与此同时,屁股传来的剧痛让火儿也禁不住哎哟一声。
安铁匠依旧是忙着手中的话,似乎一点都不关注这边的情形。
火儿撇撇嘴,咬牙忍着痛,十二分的气力都使了出来,一锤,两锤……砧板上火花四溅。
铁坯在锻锤的击打下渐渐压缩,变形……数十锤下去,铁料温度降低,火儿将铁料夹进火炉,擦了擦满脸的汗,转头看到安铁匠依然低着头忙自己的,连眼角都未朝自己这边瞥一下。
说到打铁,少年尚是首次尽心尽力,心中难免还有一丝成就感,却见丝毫不受关注,转过身夹起烧红的铁料放在砧板上,咬牙又抡起了锻锤,那力度,似是赌气一般。
中午时分,虎子兴高采烈的跑来看死党,结果看到火儿正在铁匠铺抡着锤子打铁,摸不着头脑的虎子还以为好兄弟这次受的惩罚就是干苦力,小心翼翼的溜到火儿身旁示意他出来说话,但怎么使眼色,火儿依旧是埋头打铁,似乎就跟那块破玩意过意不去一样。
虎子两眼一翻,哎呦,今天这是怎么了?只好大声道:“安大叔,我家今天宰了只大青羊,我爹让我请安大叔和火儿去我家吃羊肉。”
安铁匠笑笑说:“那好,我忙完这些活就过去。”
虎子哦了一声,却仍是磨蹭着,安铁匠瞥了一眼埋头打铁的火儿,终于开口:“你先去看看有什么帮忙的,我一会过去。”
虎子却是急得一跺脚,拉起刚停下手的火儿就往外走。
到巷子深处,虎子凑过头来低声问道:“你咋啦?挨啥罚了?难不成安大叔真罚你打铁了?嘿嘿嘿,那你以后不成安小铁匠了?啧啧,看来我的袖箭有望喽!”
火儿白他一眼,没好气道:“是啊,过两天你的袖箭就到手了,你高兴了吧”。说完扶着屁股往前一边走一边琢磨着事。
“你屁股咋了啊?”
“废话,打铁打的啊!”
“打铁还屁股疼啊?打铁疼的不是胳膊吗?”
“那是姿势不对,打铁要膀子腰腹臀部腿一起用力懂不?要不你也来学一下?”
“那…那还是不用了。”虎子拍着火儿的肩膀憨笑着。
在虎子家吃完午饭火儿便匆忙回到铁匠铺子,铺子里那块破铁还在静静地躺在砧板上等着他的改造呢,只能丢下还想拉死党出去耍的虎子在那里郁闷想不通。
不过经过一上午的锻打,铁料已经有所成型,但尺寸规格上却还是离目标差了好多,火儿看着砧板上径圆一寸五分,长度却已有二尺一寸的铁坯,照这么打下去,怎么也不可能达到要求的规格,火儿费神琢磨着。
难道有什么技巧?平日虽然没有多少亲身实践,但是打铁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但是真的就只是不停地锻打?
安铁匠自然不会理会,但是过了半个时辰,听到身后锻打的叮梆声又响了起来。
既然他说能打成二尺三寸,七分径圆,那就一定可以,尺寸不合,那就折弯再打,还不合,那就继续折弯……
日落时分,火儿将打好的铁棍最后一次丢进水槽中淬炼,捞起来时脸上已经是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得意的神采,脸颊上的汗珠也在夕阳余辉中闪闪发亮。安铁匠手中铁拐轻轻一敲成型的铁棍,鸣声清脆响亮,二尺三寸,不短也不长,径圆七分,不多也不少,通体金属密纹沉沉如水。
“还行,算得上是一块成料了,明日我便教你袖箭的打造之法。”安铁匠淡淡一笑,
“不过以后你每日都打造这样一根成料”。
“啊!不是吧,难不成将来我也靠打铁为生啊……”
“难道你不想打造一把自己的剑?”安铁匠转身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火儿。
夜深人静,一道黑影掠出山谷小镇,正是安家父子。
风壁镇地处偏僻,夜间无事,人们入睡及早。但安铁匠依旧小心翼翼,等四处寂静一片时才带着火儿前往昨夜那处天地元气浓郁之地。
昨夜的事让火儿自从懂事起便藏在心里的疑问再次翻涌。父亲果然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带他来到风壁镇的,而且在风壁镇的生活一直都是隐居式的。起码火儿到现在为止也无法将平日里身形萧瑟沉默寡言的父亲与一位身怀绝技的剑客联系起来,而周围那些普通镇民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父亲为什么要隐藏这么深?即便在这个与世无争避世偏远的小镇子,父亲也是那么格外小心翼翼,不露丝毫痕迹。甚至今日想来,自己这十多年的生活似乎每一刻都在父亲的视线之中。
他在隐藏什么?为什么对人对己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尤其是对他,远远超过常人的管束和担心,他在怕什么?
火儿心中不停地冒出这些疑问,虽然以前父亲曾告诉过他是从远处迁居来此,自己心中也曾猜念种种。但是一直到昨夜,父亲手持那柄长剑时,颠覆了火儿以前的种种猜想。
父亲并不是那个普通的山中铁匠,而且竟然有如此高的修为。
虽然仍只是是猜测,但是其中有一个问题火儿已经有了答案。父亲身有残疾,应该是受过很重的伤,所以火儿几乎可以肯定父亲时在躲避仇家的追杀一路逃到此地。
火儿心中震惊,父亲那身剑术已经让他惊为天人,却仍然身受重伤逃避至此。仇家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可怕。
火儿又想起父亲深深刻在自己脑海的那句话:等你有一天有足够能力知道真相的时候!
望向父亲那张一如既往平静却冷淡的侧脸,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神色复杂,而复杂之中却又透露出一丝坚毅。
既然要知道真相就得拥有足够知道真相的能力,那么,便朝着那一刻努力吧!
安铁匠对于昨日的结论其实还有一丝疑虑和担忧。并不是因为对火儿的修炼资质不放心,却只是因为那一部今夜想要少年尝试的练气心法。
因为到目前为止,这部名为《夔龙冰经》的练气心法他只知道仅有一人修炼过,曾经那个人将这部心法口诀授予他时,只叮嘱他让他牢记于心,当时他也有点不得其解,因为那部仅仅一百多字的心法以他的修为读来竟然一窍不通。
直到昨日,他终于明白了当时那个人为什么会将这部怪异的心法托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