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很晚,密林中更是一片漆黑,但却隐隐有一丝光亮从一个很隐蔽的乱石堆中透出来。原来这是一处人工挖砌成的石洞,狭小的洞口用浓密的树枝隐蔽起来,里面却是一个丈许方圆的空间。洞中有一个石头围成的简易火灶,四周只放着几条兽皮毯子和清水食物,显然这是一处猎户们出来打猎时的藏身之所。
此刻,火灶中的篝火已经燃起,上面架着两条肥野兔,火烤着油脂孜孜作响,虎子正一边翻转着烤兔,一边往上洒着佐料。而火儿正盘坐在毯子上,两眼紧盯着肉香四溢的烤兔,不住的吞咽着口水。
“还没好啊?我都快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了”火儿嚷嚷道。
虎子也是咽着口水:“马上,马上,快去把我们偷偷带出来的酒拿过出。”
“对啊,我怎么忘了还有酒”,火儿奔过去从墙角翻出一个酒囊,迫不及待的拔掉塞子,瞬时一股清香便在石洞中弥漫开来。这是当地人用一种猴儿最喜欢偷吃的野果和雪泉水酿的酒,名字就叫猴儿酒。
酒并不烈,而且有一种极其醉人的果子香味。
火儿从小就奇怪为什么周围别人家都会酿这种酒,唯独只有他们家没有。还记得第一次跟虎子在他家偷喝的时候,那种滋味,入口第一下微微有点刺喉,之后便是满齿酒香,清冽爽口,那滋味真就叫一个字:爽!
火儿仰头咕咚咚灌了三大口,还未来得及擦嘴,虎子就已经大骂起来:他大爷的,你慢着点行不?给我留两口,肉还没吃呢。
火儿笑着将酒囊递了过来,虎子灌了一口,将一只外皮烤的亮黄的肥兔递了过去,嘴里哼道“嗨呀儿美,美酒儿香,今日畅饮胜利酒哇,千杯万杯不会醉,哈哈,哈哈哈…
两人手撕嘴啃,一边吸溜着热气一边狼吞虎咽,不到一刻,虎子便风卷残云般将一只大肥兔消灭掉,火儿知道他没吃饱,二话不说撕下一条兔腿抛给他,虎子天生食量大,虽然两人同岁,但他已经比火儿高出半个头,身体也壮实许多。
虎子嘿嘿一笑,接过兔腿大嚼起来,两人吃罢拍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在兽皮毯子上。一边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猴儿酒,一边大声谈笑着。
今日能从巨獠熊掌下死里逃生,加上后来碰到奇异小兽惊险一场显然让两人兴奋异常,转眼两人就将今日生死一线的险状抛之脑后。虎子躺在松后柔软的毯子上,双臂枕在脑后,而火儿将酒囊倒转,昂着脖子等最后一滴美酒掉进嘴巴里。虎子眯着眼道:“火儿,你说,今天咱两这经历要是余家兄弟听说了,他们会有多吃惊?”
火儿头都没转就回了一句:“吃惊个屁,你觉得他们会信么?”
虎子没好气地说:“奶奶个熊!还不信,我敢打赌,就他两见了今天这情形,别说跑,早吓得尿裤子了。不过奇怪的是,咱两怎么会在陷阱里面昏睡过去呢?我当时被獠熊震的头晕目眩,以为咱两这回肯定是死定了,当时我就在想,我林飞虎堂堂男儿,还想着以后闯荡大陆,学一身本领,结果就这样在自家后山的野林里给挂了,那也太******憋屈了,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我想想,天妒什么才。啊。英才,对对,简直就是天妒英才。”
火儿没答话照例给他一个白眼。
虎子依旧两眼望着头顶的石壁,自言自语道:“火儿你说说那个小东西究竟是什么?啧啧,不会是传说中专门吸食魂魄的妖兽吧?那么大个家伙,被它几下就。娘哎,不说了,不说了,想想那场景我就浑身打冷战。”
火儿想起最后望向奇异小兽的那一眼,那个小家伙回望他的眼神,绝不像是一个兽类,就像是人类才有的眼神,而小兽眉心那道如烛心之火的图纹,就像是深深地印在自己心里,更准确点说是早就存在于自己内心最深处的一道印记,而在那一刻被奇异小兽唤醒,与之遥相呼应。
虎子一拍肚皮,叫道:“管它什么玩意,反正这次小爷命还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嘿嘿嘿,这次等我先把两颗巨熊胆和獠牙剥回去,摆在余家兄弟面前,让他们惊的屁都放不出来。”
火儿回过神来笑道:“好啊,到时候你爹揍你的时候你可敢放个屁出来,哈哈!”
虎子跳了起来:“卧槽!我爹这次要是还揍我,我林飞虎就离家出走,单枪匹马去闯荡大陆,到时候拜个名师,学一身本领,惩恶扬善,除魔卫道,啧啧。那是何等的潇洒,火儿,到时候你跟我去不去?”
火儿微微一愣,放下酒囊,却并未回答虎子。其实每个人年少时都会有一个英雄梦,梦想自己有一天能像这片大陆上那些曾经震古烁今的大人物一样,留下一连串可歌可泣,光辉灿烂的英雄事迹。
火儿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没有母亲,父亲只说他们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迁过来的。他从小这那个避世偏远的山中小镇长大,这个镇子傍山靠林,几乎所有的人家都是靠打猎为生,但他们家不是。
父亲靠打铁维持家里生计,虽然瘸了一条腿,但凭安铁匠一身令人惊叹的铁匠技艺,家里虽不算富裕,倒也不愁吃穿。而且镇子上所有人都和睦友善,不会歧视他们。但他依旧觉得他和其他同龄孩子格格不入,从他记事起安铁匠就对他管教极严,从不让他踏出镇子范围。后来火儿慢慢长大,心智渐渐成熟之后也愈加觉得父亲像是有很多秘密瞒着他。
直到十岁那一年,有一次火儿跟虎子还有几个孩子一起去风壁崖探险,几个孩子看到眼前这一处大陆史上极富传奇色彩的万仞高峰,个个难掩兴奋之意,一边回忆着从镇上年长者那里听来的传奇故事,一边在峭壁上寻找那传说中的惊天剑痕。
火儿至今还记得大家伙儿看到传说中那几乎将半个风壁崖劈掉的剑痕,与其说是一道剑痕,不如说是一道大裂缝,一个个都咂着舌头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充满乐趣的探险结束后,几个孩子一路高歌回到家,已经是深夜。
到家后,平日里虽然有些家教严厉,但却从不责骂儿子的安铁匠这一次却雷霆大怒。十岁的少年在屋外微凉的夜风中跪了整整一夜,火儿虽然知道不应该背着父亲出去玩那么晚,但另外几个孩子也只是挨一顿骂就没事了,自己却受如此重的责罚。
少年自从记事起的委屈此刻全部涌上心头,想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母亲,从来没有享受过的母爱,想着自己永远都比周围孩子都听话,比他们都规矩,却不能像他们一样无拘无束的玩耍。
少年心中十分委屈但依旧倔强非常,到次日清晨依旧不肯进屋,等到安铁匠端来饭菜放在他面前的时候,少年积压了一夜的心绪在那一刻全部爆发出来,他昂起头向拄着拐杖,身形瘦削的父亲大声的吼出来:“为什么我跟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为什么我们家跟他们都不一样?我的母亲呢?你说她是病死的,我不信,为什么你要骗我?为什么?”
那一刻,安铁匠单薄的身形显得更加萧瑟,他盯着强忍着泪水的少年,眼神复杂,半晌后丢下一句话转身而去:“等到有一天你有足够的能力知道真相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自从懂事起,所有的迷惑渐渐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压在火儿的心底,一个夹杂着期望,迷茫却又微微带着恐惧的谜团,但他却永远无法从父亲那里得到答案。
躺在毯子上的虎子还憧憬着他拜访名师,修炼高深武学的美梦,缓过神来却瞥见火儿还在一旁愣神,就喊道:“喂喂喂,你发啥呆呢?”
火儿醒过神来,笑着说:“那个……拜访名师,学一身本领,名扬四方,我当然也想啊,不过……我们镇子处在这荒山野岭,至今为止连杨大嘴口中那些修为高深的真人的毛都没见一根,想要学一身本领,那不是天方夜谭么。”
虎子显然是对火儿不够积极回应的态度有点不满意,不以为然道:“你还记得上次咱们去风壁崖探险时看到的那一道裂痕不?我听老人们说那是百年前一个妖族人一剑劈出来的,乖乖,那还是人吗?哦,不对,本来就不是人,是妖人!啧啧!应该是传说中的妖神才对!我如果有那样的力量,那就真的什么都不用怕了!”
火儿却是被虎子这一句无心的话刺入心中,是啊,如果真如那些故事所言,这个世上有那么多曾经实力几近通天的强者,但依旧如过往云烟,消散无形。
能力,什么才是足够强大的能力?什么又是足够知道真相的能力?
何况自己只是山野小镇上的一个普通孩子,又不是名门大派中的传承弟子,何来能力可言,父亲为何只对自己说这句话?
难道父亲真在隐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些秘密也必和是他们家为何要迁居此处的原因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