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已经开启，门外那仿佛会噬人的黑暗巨口里幽幽地飘出阴测测的声音。
“桀桀桀桀~！小鬼！”
这声音刻在柳川的脑海深处，因为这声音就在早上曾几度几乎要了自己的命。
鬼面婆婆怎么找过来了！是了！一定是早上就一路跟过来的了，这老妖婆怎么这么早就找上我了啊！完了！完了！
柳川脸色苍白，实在不明白鬼面婆婆怎么就这么记仇自己，明明自己和李梦舒那丫头一起骂的，她怎么就这么急的就找上自己。
“鬼面婆婆！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有怨就冲我来！”
柳川提了口气，张开手拦在老头子前面，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即使脸色发白、嘴唇无色，两腿还带着点微微地颤抖，那是面临死亡的身体本能的惧怕，然而柳川的双眼里带着一抹坚定，那是经历了今天大起大落后的一种韧性与责任。
以这老妖婆这种对一点芝麻蒜皮的事都如此睚眦必报的个性，恐怕今晚要和老头子一起交代在自家中了，若是能晚一些，只要进了浮海武府……可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真是对不起老头子，是我害了他，但若再来一次，恐怕结果还是一样的吧，早知道中午就该搬走，不对，若是搬走恐怕就要更快的死在路上了……
柳川可是心乱如麻，思绪乱飞。
“鬼面婆婆？藏头露尾的，不知道是不是真长着一张见不得人的鬼脸啊！”
身后一声嗤笑。
柳川有些震惊地回头看向老头子，昏暗的夜色下，柳川确确实实分明的看清老爷子脸上那抹淡漠的轻笑与不屑。
柳川受老爷子的那股镇定影响也定下心来，冷静下来后才想起老爷子刚就说过有客人来，回想老爷子的赏月，那哪里是赏月，再往深处回想，老爷子让自己好好休息说要在今晚教自己一门课，然后自己才跟着老头子一直坐在这，这也就表明，老头子或许在中午便已经知道了鬼面婆婆的到来！
越是想着自己整理出来的信息，柳川的心里越是受震动，震惊地看向老头子，老头子的脸上依然是那副神情地盯着门外。
老爷子的这份淡然给了柳川很大的信心。
可？教课？鬼面婆婆来跟教课有什么关系？
理清脑中的信息后镇定下来的柳川又不禁泛起嘀咕，想不明白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心里也在暗暗地琢磨着自家老头子的实力。
“可千万别只是装装样子。”
柳川突然低声嘀咕自语了这么一句，却忘了这是在夜晚，并且他还就站在老头子前面。
老爷子很清晰地听见柳川的自语，差点没气昏头，这臭小子就这么看清老爷子我，真是不可忍！
呼！
一团黑影好似没有重量般飘进了进来，落在门口，露出鬼面婆婆那张满布褶皱又干枯的脸来，鬼面婆婆眼中迸出阴惨惨恍若要吃人的目光，让这张脸显得越发可怖。
柳川看清鬼面婆婆的脸时先是吓了一跳，随即便注意到鬼面婆婆一头乱发披散，身上的衣袍破破烂烂，右手拄着拐杖，左手的衣袖更是早已不见，而其左手亦无力的垂下，隐约可见其上那粘稠干枯的血迹粘在上面，其形象赫然比之早上最后见到的那个时候更加不堪。
转念一想柳川便已知这老妖婆必然自身也被自己扔出的火弹波及，伤上加伤了。
见到这一幕的柳川自然更加欢喜，现在只有期望自家老头子的实力亦不俗，别不靠谱。
不是柳川不信任自家老头子，而是柳川一直以来也根本就没见过自家老头子出过手，自然不得而知。
柳川随即退到一边，目光回到老头子身上后不禁一怔，随后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在老头子的身上打转了一圈又再鬼面婆婆那根拐杖上转了一圈。
“难怪藏头露尾，这么一副鬼脸不藏起来出来吓人还真是不好。”
老爷子的话里满是讥讽之意，偏偏又说的一副很淡然。
“老头子，你今晚也走不掉！”
鬼面婆婆被老爷子的这份淡然也是弄得心里摇摆，虽被老爷子的话气得不轻，但还是警惕不前，只是转头看向柳川。
“小鬼，你想不到吧，婆婆我一直跟在你身后的，你这小杂种，婆婆今晚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桀桀~~！”
“咻!咻！咻！”
“还有你这老头子！”
鬼面婆婆陡然出手，三根根本看不清影子的银针只带起一阵阵轻微的风声直射老爷子。
“叮叮当当！”
也不见老爷子怎么动作，手中拐杖一扫便将三根银针尽数拦下。
“老妖婆，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在家修养还敢跑出来杀人，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死人吗！”
老爷子的话语一开始还不疾不徐，说到最后时眼中迸射处两道森然的杀气直刺鬼面婆婆。
鬼面婆婆瞳孔猛然急缩，哪怕是她，此时也有一种好似被一头凶猛巨兽盯上的心颤，毛孔一缩后炸开！
“砰！”
杖尾一点，鬼面婆婆受不了这股杀气直扑向老爷子。
柳川只见老爷子的气势陡然一遍，与平时的和善亲切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压抑，心里有种模模糊糊熟悉感却说不出，而后便见鬼面婆婆率先出手攻向老爷子。
“当！”
两根拐杖有如两根铁棒相触。
老爷子站在原地，手中划起一个个圆弧，其手中的拐杖也好似带着吸力般带着鬼面婆婆的拐杖一起，又陡然向前一切，鬼面婆婆一声闷哼后退，伤势顿时被引发，喉咙一甜，嘴角已然是溢出一丝血点。
只是一击，鬼面婆婆便已是引发了伤势，眼神冰寒，身子毫不停歇的扑向老爷子。
“呼！”
在这没有月色的漆黑夜里，鬼面婆婆的拐杖带起更加猛烈而又尖锐的风声直刺老爷子。
“嗤！”
老爷子左脚轻移，往后侧出半步站定，手中的拐杖同样毫不避让的直指鬼面婆婆的杖尾，而当两根拐杖的尾端初一接触时，老爷子的手腕诡异地一抖，手里的拐杖在此时竟如灵蛇般从老头子的手掌处左右摆动而出，就是这样的变化，令老爷子的杖尾始一接触鬼面婆婆的拐杖便沿着其表面滑过。
“哼！”
老爷子一声低沉地冷哼，左脚猛然一跺，手猛力一抽，滑开的拐杖顿时如灵蛇摆尾般抽在鬼面婆婆的拐杖上。
“砰！”
鬼面婆婆不知为何被这一抽身子一抖，手中拐杖一下没了去势，又是一身闷哼后退了一步，眼中惊疑不定地看向老爷子。
刚刚的三击，第一击偷袭，第二击正面直攻，第三击更是拼着伤势更重用上了武气，然而就是这样的三击，却连眼前老头子的深浅都没有试探出来，鬼面婆婆的心里胆寒的同时已是萌生了退意。
然而就在她欲退之际，老爷子动了，以迅雷之势冲出，凛然的杀气再次迸射而出笼罩在鬼面婆婆四周，鬼面婆婆身子出现一丝不自然的一顿老爷子便来到了近前。
“噗噗噗噗！”
老爷子手中急抖，无数的杖影刺向鬼面婆婆，同样是拐杖，老爷子的出手迥然不同于鬼面婆婆那单调的几式。
鬼面婆婆急忙迎挡，然而还是有一道杖影穿过，鬼面婆婆大惊，手中拐杖仓促上撩，同时右手衣袍内咻咻飞出几根银针朝着老爷子的面部直刺而去。
然而老爷子冷然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脚步一错，银针从老头子的面旁一闪而过，而借着一错之机，老爷子双腿一蹬，无数直刺的杖影又陡然合拢为一根拐杖并突然抬升后老爷子身子猛然下坠，抬升的拐杖也是一滞后挟着劲风对着鬼面婆婆砸下。
“嘭！”
鬼面婆婆被砸得急退，伤势更是被大幅牵动，一口血再次喷出。
鬼面婆婆此时的心里惊惧交加，万般焦急，深知自己若是不退恐会一个不慎就死在这里了，对面的老头子几番交手都没有使用武气，这令她更是不安，同时心里也是万分懊恼自己这般急匆匆地就赶来取这小鬼的命，她若知道这小鬼身边有这么个高人她即使伤势痊愈估计也不敢来。
鬼面婆婆脸色变换，右手迅疾地松开拐杖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球射向老爷子。
“火弹！老头子快闪开！”
柳川看着化为一条黑线的黑影，脑子里闪过早上鬼面婆婆以同样的方式算计李元的情景，心内焦急。
“哼！”
哪知老爷子听了柳川的话后不退反进，直逼鬼面婆婆。
“砰！”
半途中手中拐杖一挥便将弹射来之物弹飞。
柳川不禁一呆。
鬼面婆婆的脸上此时慌乱之色尽显。
“滚开！”
鬼面婆婆的话说的声色内敛，右手衣袍连摆。
一连几排银针呼啸而出!
老爷子根本不为所动，左右挥动几下拐杖几排银针便已被尽数拦下。
鬼面婆婆衣袍内的银针似乎已尽，眼见老爷子逼近，已经彻底慌乱，脚步急退往门外蹿，然而老爷子的速度明显快她一步，闪到鬼面婆婆一侧，手中拐杖陡然横扫。
“嘭！”
“轰！”
鬼面婆婆被打回院内，倒地不起，脸色痛苦。
柳川一时还不适应，原以为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不想自家老头子如此生猛，一上来就压着鬼面婆婆打，直至趴下，一想自己有着这么个老爷子撑腰，腰杆子一下子挺直了不少。
老爷子拄着拐杖走过来，气息显得有些许急促，面色也多了几分病态的苍白，可在这没有月色的夜下，柳川根本没注意到。
“今天的第一课就在这里了。”
“叮当！”
老爷子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扔在柳川面前。
柳川被叮当声吸引，看到地上的匕首也不禁一愣，匕首？不解地看向老爷子。
“杀了她！”
森寒的语气从老爷子的嘴里发出，柳川感觉那股压抑的气息再次袭上心头，而这回更强烈，有种窒息感，心在颤抖着，目光对上老爷子不知何时冷冽的目光，心里一震，低头看向静静躺在地上的匕首，又看向在一旁痛苦低鸣的鬼面婆婆，内心复杂交织着，之前一直都是在嘴里说着要宰了这老妖婆，但那都只是嘴上说说，如今真的面临了，柳川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与恐惧。
手有些颤抖的捡起匕首，云朵不知何时已经散开，平时看着柔和的月光，今晚却显得格外的渗人，看着手中的匕首，月光落在匕首锋韧处照映出一丝丝森森的寒气，脚步渐渐迈向鬼面婆婆。
“别……别……别杀我。”
鬼面婆婆看着临近的少年，加重的伤势让她现在根本无法动弹，她只有求饶，平时阴森的眼睛露出哀求之色。
柳川看着眼前的鬼面婆婆不禁愣住了，更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闭上眼，想起今天的一幕幕，鬼面婆婆几次对自己下毒手的情景再次清晰地浮现。
不知多久，柳川颤抖的手平静了下来，再次睁开眼，复杂之色褪去，眼里一片冷然，陡然手一划，清冷的寒光闪过，一丝血线浮现在鬼面婆婆的喉咙上，鬼面婆婆的眼里露出难以置信，嘴里张了张，却什么也没有发出。
一丝不忍从柳川眼里闪过，再次闭上眼，一种习以为然之感甚至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感席卷全身，柳川的身子不禁一抖，也被自己的感觉惊呆了。
难道我，骨子里是个杀人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