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艄公笑道:“那个人近在天边,远在眼前。”
帅哈被欧阳艄公一时之间给说蒙了,待反应过来,立即朝欧阳艄公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扭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好了,不逗你玩了,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那人就在蓬莱山。”欧阳艄公正色道。
帅哈却是吃惊不少,“你说你那位朋友在蓬莱山?”
“是啊。”欧阳艄公点头,眼眸纯净而又无辜,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帅哈简短地回道。
他可没有忘记,那天自己跟主人躲避他的跟踪的时候,可是在蓬莱山山底下才甩掉他的。难道说,他现在是怀疑花泅水也藏在蓬莱山,所以才想将他们骗过去吗?
帅哈的脑袋飞速运转着,刚刚对欧阳艄公升起的一丝好感,瞬间就给掩盖下去了。
果然是狼子野心啊!
帅哈走到花子衿跟前,见她的脸色不再似方才那样苍白,心头终于安定下来。他想了想,开口道:“今天天色也晚了,我跟主人都折腾了一天,不如就在这附近先住下吧,等明天再去找你那位朋友。反正有你的丹药,想来主人暂时也应该不会有事的。你觉得如何?”
欧阳艄公犹疑地道:“自然是越早越好。”
帅哈见他如此迫不及待的模样,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于是他口气坚定地将这件事情给拍板下来,道:“既然你也没有什么异议的话,那么就这样决定了吧。啊……我好困啊。”
欧阳艄公只好妥协,道:“那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他走到花子衿跟前,刚想将花子衿抱起,出去找一家客栈歇脚。
帅哈却是猛地冲到他跟前,呵呵笑得面具下的两只眼睛都眯缝成了一条线,道:“那个啥,你只管往前走,带路就好了。至于主人,交给我吧。”
欧阳艄公也知道自己不比帅哈跟花子衿亲密,当下也不争执什么,往旁一站,看着帅哈将花子衿打横抱起,他尽责提醒道:“这儿的门有些窄,等会出去的时候记得掌握一下角度。”
“知道了。”帅哈很不满欧阳艄公的提醒,觉得他这是对自己智商的侮辱。
三人找到了一家客栈,坐落在镇上最繁华的地段。银两是欧阳艄公给付的,在这方面,帅哈是不会去跟他比谁更积极的。
这一晚,帅哈寸步不离地守在花子衿的床前。
这一晚,狐姬衣不解带地守在花泅水的床前。
这一晚,青界独自一人站在蓬莱山的桃花林下,静默久久。
时光不懂人心的苍老,时光也不懂这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喜怒哀乐,该一分一秒的过,它绝对不会含糊。
夜幕被掀起,再亮的星子也黯淡下去了,鸟儿开始唱起欢乐的歌曲。
新的一天,就这样避无可避的降临了。
花子衿睁开眼睛,眼睛在琉璃床顶上流转了一番,最后落在帅哈的身上,见帅哈单手托腮,竟然就这样支着脑袋睡着了,当下心里感动得像小溪流里的水一般哗啦啦的。她小心翼翼地动了一下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帅哈看。
银色的面具戴在帅哈的脸上,十分地妥帖,就仿佛他天生便该如此一般。
但是只要想到这面具是为何而戴,花子衿就觉得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主人……”帅哈睡得一直都不踏实,一来是因为担心花子衿突然醒来也没个人照顾着,二来则是因为欧阳艄公就住在隔壁,这让他的心就一直都没有定下来过。也正因为如此,大半夜都是大睁着眼睛的,所以天快要大亮的时候,终究是没有坚持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可即便这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也是时刻提着一颗心的。
睁开眼睛,见花子衿醒来,帅哈睡眼惺忪的脸上立马绽开一朵灿烂的花,欢喜地起身道:“主人,你渴吗,我这就去给你倒水来。”
说完这句话,帅哈动作很快地已经倒了水过来,小心翼翼地递到花子衿手里,接着问道:“主人,你饿吗,我下去让人给你做点好吃的给你端上来?”
花子衿接过水杯,小抿了两口,润润许久没有吭声的喉咙,然后笑道:“你一晚没睡,也不知消停一会儿,看两只眼睛肿的,明明是狐狸,倒把自己弄成了了熊猫样。”
“嘿嘿……”帅哈双手捂住眼睛,笑得龇牙咧嘴,“主人,你是火眼金睛吗,我都戴着面具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花子衿掀开被子,起身道:“这是哪,我们怎么会来这里?花泅水呢,他现在在哪?他怎么样了?”
“主人……”帅哈苦着一张脸看着花子衿,抱怨道:“方才见你醒了,半句都没提花泅水,我心里真高兴着呢,没有想到你下一句话居然就是直奔花泅水了。主人,你怎么都不关心关心你自己呢,你为了救花泅水,偷画卷也就算了,竟然还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你知不知道你的心脉都快要断了,你知不知道你只有一条命,如果挂了就是死了?”
“我当然知道。”花子衿的笑容还很虚弱,她却努力地绽放出如同春花一般明丽的笑容,嗔怪地看了一眼帅哈,道:“那你呢,你又何尝不是为了我,而让自己受了许多伤害。”
帅哈不依地嚷了起来,“他能够跟主人比吗?主人你为我付出那么多,可是他呢,他又为主人你付出什么了?”
帅哈越说越觉得来气,当下十分粗暴而简单地下了结论,“总之,他就是对不起主人你!”
花子衿失笑,配合着他的话点头,道:“是是是,你说的很有道理。”
帅哈哼哼唧唧的,气总算是消散下去了。突然,他想起隔壁的欧阳艄公,于是忙压低声音道:“主人,有一件事情,我跟你说,你可别我生我的气。”
“什么事?”花子衿奇怪地问道。
帅哈没有得到花子衿的保证,不肯说。
花子衿以为是跟花泅水有关,忙催促道:“说吧说吧,赶紧说吧,再不说的话,我可就真的生气了。”
“那个……欧阳艄公现在就在隔壁。”帅哈很小声地道。
花子衿吓了老大一跳,不得不说,这个消息还真的是完全出乎她意料,她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冷静下来,问道:“是你把他带来的,还是怎样?接下来,你们有什么计划吗?”
花子衿不是傻子,见帅哈支支吾吾的,一副做了亏心事不敢看自己眼睛的样子,便知道这两人恐怕在自己还没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一切都计划好了。花子衿神色不由紧张起来,她目光灼灼地看向帅哈,道:“好帅哈,你跟我说句老实话,你有没有把花泅水的事情告诉欧阳艄公?”
“主人,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我很难记住的。”帅哈可怜兮兮地道。
花子衿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叹口气道:“虽然知道你很可爱,但是你也该明白,有些时候,卖萌也是救不了你的。行了,快说吧。你也是知道我性子的,你要是一直不说,我便要一直想着。”
帅哈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花泅水,却被花泅水给瞪得再度低下头去。
“主人……”
花子衿默不作声,薄唇紧紧抿着。
“好啦,主人,我说就是了。”帅哈担心花子衿真的生气,毕竟她重伤未愈。于是一改顽劣的性子,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
“喏,知道的我都说了。”
花子衿的眉头却是深深地皱了起来,喃喃道:“他若是在蓬莱山有朋友,那么那天为什么不追上去?”
“是呀,所以我也觉得这当中肯定有猫腻。”说到这里,帅哈忍不住愤然,“都说读书人最是讲道理实诚,可是这个欧阳艄公虽然看着是个斯文书生,怎得说话行事却是一点儿都不光明磊落。”
“也别把别人说得这么不堪,毕竟人家给的丹药的确是有效。”花子衿劝解道。
帅哈将嘴一撅,气呼呼地道:“哼哼,反正主人你就这么容易被收买,我都习惯了!”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突然传来敲门声。
帅哈低低地道:“一定是他来了。”
昨天,他对欧阳艄公的印象还是不错的,可是不知为何,今天清晨见主人醒来之后,竟然对欧阳艄公的印象变得更加坏了。
帅哈思索了一番,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典型的小人。
在失去主心骨的时候,便把别人拿来就用,那个时候,可以不顾及私人恩怨。可一旦他这种价值被剥夺,他在自己的眼里便会立即掉价,运气不好的话,会让自己觉得比之前更加讨厌。
很不幸的是,欧阳艄公的运气无疑是非常不好。
花子衿醒来之后,帅哈意识到自己跟主人并不需要他,于是对他的态度也就跟着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真是市侩啊!
于是帅哈忍不住在心里这么评价自己。
花子衿倒是对欧阳艄公的态度好了许多,听见敲门声,示意帅哈去开门。
主人之命不能违抗,帅哈心中纵然不愿,却也还是必须乖乖地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果然是欧阳艄公,他穿着一身极其简单,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衣袍,眉目当中,依然是一副浓厚的书卷味道,礼数周到地朝帅哈行过注目礼并问好之后,他笔直走向花子衿,笑道:“伤得这么重,怎么也不知道多多休息一下,起来这么早做什么?”
帅哈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这话都要酸得牙都掉下来了,当下接口道:“不是你一直催着,说要快点赶去蓬莱山找你那位朋友的吗?怎么,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这话单从字面意思上来看,或许不算什么,可是配合着帅哈挤眉弄眼地说出来,还真是讽刺意味极强。
欧阳艄公听了,却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道:“早餐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一会你们吃饱了过来敲一下我的门就好了,然后我们即刻出发。”
说到这里,他抬眼看了一下花子衿,笑容温和,却也透着与他周身气质不符的狡黠之光,压低声音道:“子衿姑娘该知道的,没有人会接连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