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抖动着嘴角眉毛笑了起来。
纵然是笑,那眼神之中的阴鸷气息却也是只强不散。
蛹冬妖们都剧烈颤抖起来,原本还有所犹豫,可是听到他的笑声之后,却是一个个的仿佛不要命了一般朝青界蜂拥而来。它们原本擅长的就只不过是使用幻术罢了,如今青界灵台如同明镜一般,它们这点小伎俩,又哪里还能够伤到青界半分。只不过青界念在它们力量单薄委实不易的缘故,不舍得对它们痛下杀手,因而,只是微微动用法力挥动着衣袖,不让蛹冬妖靠近自己。
疯魔却是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想要看到的,是杀戮!
只有鲜红的血,才能够给他带来快感!
“既然你是无量子的高徒,那么,我们就来决一死战吧!”说话间,疯魔掌中积蓄了力量,直接朝那群可怜的蛹冬妖们击去,只看见一团血色的红光打入蛹冬妖当中,不一会儿,地上便开始出现一堆一堆的积水。
青界没有想到疯魔竟然这般凶残,一时之间心头悲愤难当,出言指责道:“它们对你根本就不具备任何威胁,你为什么要这般痛下杀手?”
“为什么?你去问你的好师父吧!至于现在么……管好你自己的小命吧!”
“看招!”
掌风朝自己打来,空气中的气流似乎都受到掌风的影响而发现了改变,这一刻,洞内飞沙走石,这一刻,青界的眼前只有大片大片极为刺目的红。
那是疯魔的独门绝技——血色残阳。
这一招使了出来,足以遮天蔽日,视线所及,莫不是那令人惊骇的血红。
青界轻叹一声,为那无辜死去的蛹冬妖,也为眼前的疯魔。他站立在那里,几乎是纹丝未动。红色的血光快速朝他笼罩过去,他的神色却依然淡然。
疯魔的眼中不由出现一抹诧异之色,瞪大了眼睛看着青界……
血色红光几乎就要触碰到青界的身体了,想象着无量子的弟子,就在自己的一招之下毙命,而且还是爆炸成无数块完全无法捡拾的碎片,仿佛烟花一样从空中散落,在这世间留下点点妖艳到极致的血红,疯魔嘴角不由流露出一抹笑意。
但是……
疯魔的眼眸登得瞪大了,这……这是怎么回事,这……这怎么可能!
仿佛是拨开藤蔓一般轻易,青界手执无忧剑,只是轻轻一划拉,那原本密集的血色红光,竟然就这样轻易地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是又一道口子,又一道,又一道……不消片刻,原本将山洞都给笼罩遮盖的血色红光,就只剩下了支离破碎的几缕在空中悬浮着,仿佛是红色的碎布条,又仿佛是在风中摇曳下一秒就会熄灭的红烛。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疯魔情绪激动得一步冲到了青界跟前,他探手就揪住了青界的衣领,眼睛瞪得大大的,那原本就小的可怜的黑眼珠子,仿佛要从那大片的眼白中蹦跶出来一般,他就这般死死地盯着青界的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快说,快说!”
怎么可能,他辛辛苦苦,耗费了那么多精力才算是研究出来这一招血色残阳,他敢担保这招一出所向披靡,这些年来,凭借着这一招,他就已经在江湖上小有名气,而今,竟然被无量子一个弟子四两拨千斤地给化解了,这让疯魔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纵然衣领被揪住,但是青界却没有一点点狼狈哪怕难堪的情绪,他就那般微笑着,如同神佛一般洞悉一切,看着疯魔笑道:“邪不压正,这是天道。所以,我胜你也是命中注定。”
“去他娘的天道!天道是什么,天道就是放他娘的狗屁!”疯魔说到这里,揪着青界衣领的拳头握得更紧了,身子往前倾,眼神死死地盯着青界的眼睛,誓要看到他的心里去,厉声问道:“你不是问我是谁吗,我就告诉你,我是疯魔!三十年前,我辛辛苦苦找到了蓬莱山,想要拜他为师,而他却以我眉宇间戾气太重为由,将我驱逐。从那之后,我就为自己更名疯魔!这世间,既然无人理解我,既然不疯魔不成活,那么我就疯魔给无量子看,给天下所有人看看!”
疯魔越说越激动,白多黑少的双眼中涌出浑浊的泪滴,那泪几乎是成线地滚落。
青界看着他这样,心里头蓦然一软,倒有些忘了他刚才对蛹冬妖的暴行,声音柔和下来,道:“做人,不求顶天立地,不求万人敬仰,但求无愧于心。你这样作践自己,只会让自己堕落得更厉害。”
“堕落?是,是堕落,我的确是堕落了。如今的我,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妖不妖,三界之中,无一界不合符我,却又无一界能够容纳我,我就是一个怪物!”
说到这里,疯魔突然松开了青界的衣领,他稍稍后退一步,高声道:“无量子呢,他怎么没来,我这次特地去‘问候’了一下他的老朋友,原不过是想要逼他露面罢了,不想他竟然如此贪生怕死,派了你一个弟子过来,又或者是说,他竟然如此看不起我,以为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是当年那个上山拜师不堪一击的废物!”
“你想太多了。”青界摇了摇头道。
“想太多?”疯魔仰天长啸,这一啸,山洞内又是一阵碎石泥土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的声音仿佛是要将这山洞都给穿透,十分尖锐而又刺耳,“你看起来的确是仙风道骨的,可是谁又能够担保你的内心也能够跟你的外表一样!行了,少废话,我也不想跟你一个小辈为难什么,你赶紧回去让无量子滚出来见我!”
疯魔自从三十年前拜师被拒之后,便一直在雪山一带荒无人烟之地游离生活。而拜师时,他对尘世还不具备什么了解,只是听说如果成功拜到蓬莱山门下,往后便是风光无量。
他那时十岁,听到这句话,便心动不已,什么都没有考虑,便怀揣着一定要留下的希望前去,历经了千辛万苦,才算是到达了蓬莱山,可是无量子只冷冷打量了他一眼,便摆手判决了他的命运,无论接下来他怎么哀求,他都始终是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自那之后,他便开始了独居的漂泊日子,他凭借毅力到了雪山,鬼精狡猾的他很快便跟那群蛹冬妖熟稔了,他靠着它们为生,但是心里却无时无刻不打着这群蛹冬妖的主意。终于,机会到来了,五年前,他终于带着一批蛹冬妖在这山洞里定居下来了。
只是,由于他刻意的自我封闭,外界的消息从未传到过他的耳中,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无量子早就有了一名上仙弟子。而且,这名上仙弟子,在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便已经存在了。
“师父不会来见你的。”青界启唇,道:“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枉费心机。”
“我从来都不做枉费心机的事情!反倒是你们,自以为是!”疯魔得意地笑了起来,用眼角斜斜地看着青界,道:“跟你一块进来的那女娃娃,你认识吧?”
“你对她做了什么?”青界心中一紧,面上却还是强自镇定,逼迫自己用云淡风轻的口吻问道。
“没做什么,不过是让她在毕若池里滚了一滚而已。你放心,没什么大碍的。”疯魔得意洋洋地道,“现在,你还要拒绝带无量子过来见我的提议吗?”
“你既然想见他,何不亲自去蓬莱山。凭你的能力上蓬莱山,应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吧。”青界故意激将道。
疯魔长笑,“看来,你是不打算想要那个女娃娃的命了。”
“等……等等!”不知道眼前这个疯魔到底会做出什么来,青界忙抬高声音制止道。这一刻,一丝慌乱爬上了他的眉梢。
而这一丝慌乱,全然落入了疯魔眼里,他嘴角的笑容就宛如蛇信子一般散发着毒液的味道,“想好了吗?”
想好了吗?
青界在心里头问自己。
可是,心里头仿佛是结了蜘蛛网一般,一扯就是一大把絮疙瘩,他竟然没了思维力。
“我可以等你,但是女娃娃未必等得了,她在毕若池滚了那么一滚,一时之间的确是无性命之忧,但时间长了,会出什么事情,我可就不敢担保了。”疯魔一步一步地用言语朝青界逼近着,他已经看出来那个女娃娃对于眼前这个人来说非一般的重要。
一手是自己的师父,一手是相似不过数月光景的她,明明一眼就能够做出选择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是犹豫了,不知道到底该做出怎样的选择才会是对的。
如果放弃了她选择了师父,青界毫不怀疑自己往后怕是要悔恨终生了;可是,如果放弃了师父选择了她,那么,师父的大恩大德,他又何时才能够报答?
真是两难啊!
“想好了没!”疯魔厉声道。
青界手里的无忧剑感受到主人此刻内心的煎熬,愤愤不平地自动出鞘,径直朝疯魔刺去……
“回来,无忧。”青界急忙召回宝剑。
花子衿在疯魔手里,青界没有办法听从自己内心作出任何有价值的选择来。
疯魔的耐心已经要被消磨光了,他再度重重地问道:“告诉我,你的结果!否则的话,我就让那个女娃娃给我陪葬,反正我也活腻了,对这世间也没有什么好眷恋的了!”
“好,我答应你。”青界眉头皱了一下,开口语速很快地道。
疯魔得意地笑了,道“答应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