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泅水悠悠醒转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像是快要散架了般,疼得让他止不住发出吸气声。
然而比起失去至亲之痛,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娘亲……娘亲……”似是呓语般,一声又一声的呼唤,可是回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
那些原本盛开的鲜花早已毁败,整个密室破损得如同一堆废墟。只有脑中一遍又一遍地切换着冰棺碎裂的那一幕,没了,什么都没了,他所有的希望都化为了灰烬。他千辛万苦找来画卷,甚至不惜伤害花子衿,可是最后,非但没有挽回娘亲的性命,甚至就连娘亲的遗体也……
花泅水的眼眸变得血红,他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不断滚落而下,因为过分激动的关系,心跳都快要停止了,他恨,恨不得杀了青界为娘亲偿命,可惜却是技不如人。救不了娘亲,就连手刃害死娘亲的仇人竟然也做不到。
他大睁着眼睛,依然维持着倒下地时的姿势,仰头看着这暗无天际的石壁,眼角的余光能够扫到细长甬道的光亮,他心里明白,那是花子衿留下来的萤火石。他又想起那****满心欢喜地随着自己进入密室,可结果自己却将她推进了深渊当中。
“子衿……”
眼睛酸涩得厉害,他抬起手有些艰难地移到眼角,却是触感干燥,全无预料当中的湿润。他的手顿时就那样生生地顿在了半空中,这一刻,他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他就是一个笑话,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费了那么多心思,受了那么多的苦,他为了什么?
他为的不过是希望能够跟家人团聚,能够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可现实呢?
现实一次又一次残忍地打破他所有的梦,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在现实跟前竟然就是这般不堪一击。
是呀,不堪一击。
他冷冷地笑了起来,这冷笑就像是从寒冷而又悠久的地窖里传出来的,阴冷而又瘆人,即便是听在自己的耳朵里,却仍然让人忍不住打起寒颤。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
尘世如此冰冷,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娘亲,还有她。
他的人生已经失去意义了,他又何必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合上眼吧,合上一切吧,就当自己这一生不过是唱一出皮影戏,戏唱完了,也该拾掇好一切离开了。
他觉得自己的精神、意念都在一点点地流逝,整个世界都暗下来了,心静得如同一池死水,眼见生命力波动得越来越弱,就快成为与死水平行的直线之时,脑海当中突然传来一阵撕裂的痛,随后,一声怒吼在神经密集处炸响开来,“小子,老夫把所有的力量都给了你,可你就是这样报答老夫的吗!”
“是……你?”
花泅水被这声怒吼给震得一下子猛地睁开眼,但随后,又喃喃自语道:“都与我无关了,都与我无关了,无关了……”
“花泅水!”那个声音再次在脑海当中响起,这回挟带着漫天的怒火,“你就是这么一个窝囊废,失败了就只会缩到乌龟壳里躲起来的王八羔子吗!当初说得多好听呀,多么虔诚地求着我把力量赐予给你啊,我原本以为你可以做个英雄,结果到头来,竟然是我瞎了眼押错了宝,错把狗熊看成了英雄啊!”
花泅水双目依然紧紧地闭着,面如死灰,仿佛死去一般。外界的一切,他都不愿再搭理了。他只想睡着,就这样一直睡着。
“呵呵呵……像你这样的废物,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守护亲人!你以为你娘亲是被人害死的吗?不,你错了,你娘亲是被你害死的!因为你根本就是个扶不上墙的废物!你唯一的亲人被人害死了,你爱的女人抛弃你了,你怎么不去死呢,去死啊!”
“你娘亲是被你害死的,被你害死的,被你害死的……”
这句话就像是魔咒一般,尽管花泅水闭着眼睛不让自己去看也不让自己去听,可是这句话却还是不断地在脑海当中不断回放着叫嚣着,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静下心来。他将身体蜷缩起来,两只手牢牢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那个声音它却不是来自外界,而像是直接在脑海当中炸响的手雷。
“你娘亲是被你害死的,被你害死的,被你害死的,被你害死的,你害死的,害死的……”
”够了!闭嘴!闭嘴!我让你闭嘴!”花泅水再也忍耐不住了,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厉声喝道。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有一把火在疯狂地燃烧着,烧得他全身发烫,他大口大口用力呼吸着,空气原来还如此新鲜,隐约当中,还能够嗅到自己亲手种下的野兰花香味。
“你活过来了?”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暗含戏谑的笑意。
花泅水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他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别人不清楚,你难道也不清楚?”
花泅水当然知道这个声音是谁的,但问题是,为何每次当自己身陷囫囵或是自暴自弃的时候,这个声音便会在自己的脑海当中响起?虽然说,每次他开口说话,都是替自己指点迷津,帮助自己挣脱心魔,可是这样一来,却也等同于暴露了自己跟他之间的关系。
有一个大胆的猜测突然在花泅水的心头浮起。
也许,从自己进入七绝杀的那刻,他就成了七绝杀主人观赏考核的猎物,而当他通过考验,得到了七绝杀主人的力量,这看似千载难逢的奇遇,也许是另有阴谋。七绝杀主人虽然肉身没有出来,但很有可能,他的神识随着他的力量一并寄存于花泅水的体内。
如此一来,就不难解释为何每次自己处于危急关头的时候,都会听到他在脑海当中传递的警戒信息。
只是,这样的话,自己又算什么?
“前辈,我想知道,您为何把力量给我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仅仅只是因为欣赏我想要帮助我吗?”花泅水决定暂时把心头的猜测放在一边,眼下,他要做的就是慢慢的揭开七绝杀主人神秘的面纱,看看他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看看他又会为了保护这个秘密而揭露出什么其它的事情。
如果说一切只是他的多虑,这道声音只不过是七绝杀主人给自己脑海中下的一道危险屏障,那么此番他的问话,便不应该得到回答才是。
可是……
“小子,你在怀疑什么?”七绝杀主人的声音只停顿了片刻,便清晰地抵达花泅水的耳内。
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不假。
真有意思,不是吗?
花泅水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调却是淡淡的,听不出丝毫情绪的波动,“我能够怀疑什么,只是对于前辈的倾囊相赠多少有点受宠若惊,所以想要问个明白罢了。”
“哼……”七绝杀主人冷哼一声,“你倒是个聪明的,不过现在才来问,不觉得晚了吗?”
猜测是一回事,得到对方的亲口验证却又是另外一回事,花泅水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神经在瞬间绷紧了,想到对方很有可能就潜藏在自己的体内查看着自己的反应,花泅水勉强令自己镇定下来。
“无需掩饰,也不必猜测。你既然问出口了,那么老夫便也就不再瞒着你。天底下的确是没有免费的馅饼掉,你现在明白这个道理虽然晚了,却也还不算太晚。老夫之所以将全部的力量都给你,是因为看中你的体质,它可谓是老夫见过的人当中最适合承载我力量的容器。当年羽帝跟花神将我封印在七绝杀,世人都道帝神仁慈,可我怎会甘愿!只要老夫一天不死,这重新出世称霸天下便是早晚的事情!只是可惜了……”
说到这里,七绝杀主人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花泅水也不急,安静地等着他接着开口。
倾诉的闸口一旦打开,便不可能中途而止,很快,七绝杀主人便接着开口道:“那羽帝跟花神着实可恨,竟然将我的身体跟七绝杀紧密相连,犹如骨血,导致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了出去。不过那又如何,这天下间没有什么是能够难倒我的,既然我的身体已经跟七绝杀岛相连一体,那么我便舍弃这副臭皮囊,重新为自己找一个体质奇佳的容器!很荣幸,你花泅水就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容器,骨骼奇佳,能纳百川,我这般恐怖的力量你竟然也能够降服得住。不错不错,老夫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啊!天不亡我啊!”
“这么说来,前辈不仅仅只是将神识附在我脑海了?”花泅水暗暗心惊。
七绝杀主人笑声越发猖狂,道:“神识顶个屁用,你见过谁的神识这么强大!”
“那前辈是……”花泅水觉得心在瞬间沉了下去。
七绝杀主人继续哈哈大笑起来,直到笑够了,这才停下来接着道:“人有三魂七魄,此刻在你体内寄存着我的三魂。”
花泅水很想问那自己的三魂去哪了,但想了想又觉得这问题挺滑稽可笑的,便就作罢了。
不想七绝杀主人却是主动提起来,“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三魂虽然寄存在你体内,却对你构不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你的三魂七魄依然好好地安放在你身体内。原本这次你一心求死,我也没打算阻止的,你死了我就正好可以取而代之,但是让我愤怒的是,你的身体我根本就没有办法占用,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你叫醒了我。”花泅水平静地陈述道。
在听到七绝杀主人说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占用自己身体的时候,花泅水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这就证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可以放心地吃饭睡觉,而不用担心突然就被人给取而代之。可是,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按理来说,保留这个秘密,作为要挟岂不是更好吗?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