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人在那里举杯共饮,欢乐无限,大有相逢恨晚的尽头,花子衿却是觉得意兴阑珊,她朝两人打了声招呼,决定出去走走。欧阳艄公刚想起身尾随,却被方一舟拉住,“来,喝,接着喝。”
花子衿起初是倚在酒肆的阑干上看楼下的风景,后来见夜风温柔,楼下更显热闹,想着这份热闹当中也是有自己一份功德的,内心生出无限暖意,于是拾步而下,想要到街上去走走看看。
那卖花的远远见了花子衿,就朝花子衿绽放出灿烂的笑脸,花子衿被他的热情给吓得有些不敢走近,忙点点头,背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走走停停的,花子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去哪,毕竟是重伤初愈,此刻感觉到身体已经是有些乏力,当下便停下脚步,往四周张望着。
“姐姐,买一个糖衣人吧,又甜又好看的糖衣人,还可以按照你的喜好做出不同的形状来呢。”
一个稚嫩的童音传入耳中。
花子衿偏头一看,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孩正躲在他母亲的怀里,朝花子衿笑得挤眉弄眼。
孩子的童真笑颜,让花子衿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问道:“这糖衣人都是你们现场做的吗?”
小孩子点点头,忙从母亲怀里挤了出来,给花子衿作介绍,“这糖衣人有现场做的,也有在家里做好拿过来的,不过姐姐你放心好了,这糖衣人新鲜干净,好吃。”
孩子母亲见花子衿将目光投向自己,忙也跟着笑道:“我家虎儿心直口快,话多了点,姑娘可别介意。”
花子衿忙摆手,道:“不介意不介意,我怎么会介意呢,大娘您真是好福气,虎儿好乖呢。”
“虎儿,姐姐要买两个糖衣人。不过呢,姐姐想要现场做,而且要做一个哥哥,可以吗?”花子衿微微弯下腰,看着这个叫虎儿的孩子问道。
虎儿咧嘴笑了起来,拍着小手道:“姐姐是想做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吗?”
花子衿脸有些红,可是虎儿的目光很真诚很纯粹,这给了她不少勇气,她点了点头,道:“虎儿猜对了,就是这样。”
虎儿便笑了起来,抬头去看他的母亲,央求道:“娘,您做哥哥,我做这个姐姐好吗?”
孩子母亲便将目光投向花子衿,毕竟孩子的手艺比不上自己的好。
花子衿却是一点儿都没有犹豫便点头道:“好啊。”
见花子衿已经表态,孩子母亲心中便再没有任何顾虑,当下点了点头,看着花子衿问道:“那个人大致长什么样子,还请姑娘跟我说一下。”
“嗯,他眼睛很大很深邃,你看着他眼睛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了;还有,他的鼻子很高很挺,像是钟灵毓秀的山峰;他的唇长得不是很好,有点薄,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就听人说过,男人唇薄就代表薄情,不过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花子衿一边在脑海里描绘着花泅水的模样,一边笑着说道。
尽管一个简单的糖衣人根本就不需要把人的五官说得如此立体形象,但是看着花子衿一脸幸福的陶醉模样,小孩母亲还是选择了安静的倾听。
等花子衿从自己描绘的那个世界里清醒过来的时候,虎儿跟母亲两人的糖衣人都做好了。花子衿接过一看,那小孩倒把自己做得八九分像了,只不过表情太过搞怪,笑得就好像是捡到一大块金子;至于花泅水,花子衿总觉得少了神韵,不过毕竟是听描述制作出来的,花子衿便也就没有去过高要求了。
“多少钱?”一边问道,一边就去掏口袋。
虎儿见自己做的糖衣人被接受了,笑得很开心,道:“一共五文钱。”
花子衿掏了好一会,都没有掏到银子,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钱早就花光了,顿时脸都红得烧到耳根子上去了,在母子两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咬了咬唇,鼓起勇气小声道:“那个,我钱忘记拿了,要不……虎儿你也跟我去朋友那儿拿钱?”
孩子母亲看着花子衿的眼神一下子就多了一种审视的味道,前段时间,街上可没少有人丢孩子,所以她才把孩子带来一块卖糖衣人。虽然花子衿看面相不像是坏人,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孩子母亲自然不敢放一百二十个心,当下将心一横,道:“我见姑娘跟我家虎儿也是有缘,这钱便也就算了,当虎儿请姑娘吃的吧。”
“这怎么行,我一个大人,怎么能够让小孩儿请我吃东西。”花子衿也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孩子母亲内心的想法,当下忙道:“你们且等着,我这就去我朋友那拿了给你,我朋友他就在旁边的酒肆,很近的。”
孩子母亲点了点头。
花子衿如获大赦,忙大步离开。
“娘,您说,这位姐姐,她还会回来吗?”虎儿望着花子衿的背影,忍不住小声问道。
孩子母亲伸手轻轻点了点虎儿的额头,问道:“你觉得呢?”
虎儿歪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会,然后点头,道:“我觉得会。因为,那个姐姐的眼睛很亮,好像是会说话一样。有那样眼睛的姐姐,不可能欺骗人的。”
孩子母亲便不再说话,只是将手移到了虎儿的头上,接着轻轻抚摸着。
花子衿一口气就跑回了酒肆,欧阳艄公跟方一舟两人正喝得开心,见她回来,方一舟率先问道:“丫头去哪了?”
欧阳艄公也将目光落在花子衿的脸上。
花子衿却是哭丧着一张脸,朝欧阳艄公摊开手。
“这……”欧阳艄公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方一舟却是料事如神,抢答道:“定是丫头上街看中了啥喜欢的,却没有钱买吧。艄公,你身上有多少钱,便分出一半给她吧。一个姑娘家的,上街玩,身上没有钱怎么行!”
欧阳艄公忙点头,将自己的荷包拿出来,果真把钱都分成两份,其中一份推到花子衿跟前。
花子衿只犹豫了一下,最后便全盘照收,留下一句话,“谢谢。”
然后,人已经飞奔下楼。
又是一口气跑回了摊前,花子衿有些上气接不上下气,她摊开手,给虎儿看自己手里的钱。
虎儿咋呼道:“是银子呢。”
花子衿点头,道:“嗯,给你。”
不想虎儿却摇头,伸出五个手指头,严肃地道:“那糖衣人只要五文钱。”
“虎儿这么信任姐姐,剩下的钱,就当姐姐给虎儿买吃的了,好吗?”正所谓花别人的钱,不会心疼,再加上虎儿实在是可爱,花子衿自然是不会吝啬这些碎银子的,当下拉过虎儿的手,便将银子往他手里放。
虎儿拿着银子,又是高兴又是心慌,忙将目光投向自己娘亲,见娘亲点了点头,这才觉得心安,扬起笑脸看向花子衿,道:“谢谢姐姐。”
花子衿微微一笑,低下头去舔了一口花泅水糖衣人,只觉得甜到了心里去。
“姑娘是外地人吧,怎么这么晚还不歇着呢?”花子衿出手大方,让这个方才对她有误会的孩子母亲心里头有些愧疚,于是找了话来跟花子衿闲聊。
花子衿点头,道:“我一个朋友想喝酒,所以我们就来了。”
“你那个朋友倒真是想得巧,若是再早一天来,别说酒了,怕是连个人想要看见都是难事。姑娘,我也不把你当外人了,便跟你说说这苍月国的事情吧。”
“我一家打小都是在苍月国长大的,人人都说苍月国是受月神庇佑的国家,多少年来,一直都是无灾无难的,可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飞来横祸,一场瘟疫像是猛兽一样滚滚而来,瞬间死的死,走的走,一座昔日繁华万千的城市顿时变得阴森森的,大白天都没有人敢出门,我坚持了三五天过后,也坚持不住了,于是带着孩子离开了。”
说到这里,孩子母亲的语气一下子由悲转惊,道:“原本以为苍月国是永远回不来了,至少没个三五年休想回来,可没有想到,这才多久,一切又都恢复正常了。苍月国就像是一个生了一场大病的孩子,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的。姑娘,你说这奇不奇怪?”
花子衿含笑道:“或许是因为你们对苍月国的深厚感情,感动了上天也不一定。”
“我也是这么想的。”孩子母亲点头道。
这时候,虎儿插话进来了,“姐姐,果然大难不死是有后福的,如今的苍月国可是比过去要更加热闹了,来的人也更多了,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昨天我还看到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大哥哥呢,不过大哥哥旁边的那个哥哥就有些奇怪了,戴着一个黑色的面具,把脸都全部遮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脸上长了什么东西。”
花子衿起初还只是安静地倾听着这对母子说话,直到听到黑色的面具,顿时来了精神,忙问道:“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大哥哥往哪里去了?”
虎儿狡黠地笑道:“姐姐是喜欢上那位大哥哥了吗?”
花子衿忙摇头,一本正经地道:“姐姐都还没有见过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他呢。”
“那姐姐为什么要问他去哪了呢?”虎儿穷追不舍。
他年纪虽小,可是跟着娘亲在街上卖糖衣人,见的事情多了,说话自然也就老成许多。
花子衿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孩子母亲已经开口道:“他们往福来客栈那边去了。”
“谢谢,谢谢!”花子衿得了指示,哪里还在这里呆得住,当下忙辞别了母子俩,往方才指的福来客栈而去。
一进入客栈,便直奔柜台,叫道:“掌柜的,有没有一个叫花泅水的来留宿过?”
那掌柜的年纪有些大,两眼都浑浊了,听见声音,便放下手里的账本,细细地看了花子衿两眼,这才点头,道:“嗯,是有。”
“我是他朋友,你能够告诉我他现在住在哪间房吗?或者,麻烦您找个人通报下,让他下来见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