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走了。”
欧阳艄公从墙后走了出来。
百里生此刻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语气颤抖地问道:“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自残?”
“百庄主应该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吧?”欧阳艄公声音平淡无波,说话间,他已经跨步进入了小破屋。虽然他跟百里生来的时候,戏已经演到了落幕阶段,但他还是猜测到这一场戏肯定跟花子衿脱不了干系。
百里生跟着欧阳艄公一起进入,他此刻也冷静下来了,沉声问道:“难道那就是妖力吗?竟然那般可怕!”
“欧阳公子能够给我解释一下吗?”百里生实在是难以理解,武功如此卓绝的他,何以方才竟然如同得了失心疯一般癫狂地跑了出去,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这些人吗?可是这躺了一地的,很明显不过是寻常的百姓罢了。
欧阳艄公淡淡地道:“在下早跟百庄主说过,他早已非人类。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那么,他应该是跟当年的方一舟一样,都经历一场特殊的奇遇,获得了神奇而又强大的力量,只不过他得到的是妖力。人入妖,原本就是百年难闻的奇事,况且妖力比其它力量都要霸道,所以它是一把双面刃,能够制服它,便足够傲视天下,反之,则会被妖力控制,成为人不人妖不妖的怪物。”
“原来是这样,欧阳公子果然见多识广。不过……”百里生话锋一转,道:“你对他这般了解,又想方设法地让我也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来,你,又有何居心?”
欧阳艄公微微一笑,笑容里尽显淡漠,他往前走了几步,俯身查看着地上居民的伤势,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呵,我又能够有什么居心?我不过是惦记着我那还未过门的未婚妻罢了。这个人曾经是我未婚妻喜欢过的人,可结果她却命丧他手。而我,不过是为着那点挂名情分,想要为她讨还一些公道罢了。”
“哦,如此说来,倒是我误会欧阳公子了。”百里生感叹道。心里想着在这欧阳艄公倒也是个情深意重之人,未婚妻心头另有所爱,他竟然也不生气,反而想着为她讨还公道。
欧阳艄公正想回答,却在扭头的一瞬间,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帅哈。
花子衿跟帅哈向来是形影不离,欧阳艄公的心顿时一紧,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不假,花子衿果然出事了。他忙跑到帅哈的跟前,正想搀扶着他起身,却发现他脸色青白交加,两只眼睛下方一片淤黑,虽然双目紧闭,可是浑身上上下下却透露着一股不同寻常的煞气,欧阳艄公伸出的手硬生生地顿在半空中。
站在他身后的百里生察觉到了欧阳艄公的异样,于是踏步上前一看,顿时也给吓到了,语不着调地道:“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百庄主都不知道,那么在下自然也是不知道的。”欧阳艄公直白地回道。
百里生面色一红,他也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如今却发生这么多让他措手不及的意外之事,是以内心自觉羞愧,对于欧阳艄公这番暗含讥诮的话语,倒也受得住。
欧阳艄公的心思浑然不在他身上,从一进来,他就开始猜测花子衿在哪,当看到受伤的帅哈,更是认定花子衿一定在这附近,而且一定是出事了。
“子衿,子衿……”欧阳艄公一边查看着躺在地上的居民,一边抬高声音呼唤道。
百里生疑惑地问道:“子衿又是谁?”
欧阳艄公默然不语,一双眼睛犹如猫头鹰般锐利,四处扫射,哪怕是沙粒瓦砾的缝隙里也不放过,突然,一抹炫目的白闪入眼里,欧阳艄公立即起身跑了过去。
虽然碎裂的砖瓦将她覆盖住了,可是欧阳艄公却还是看出了这被掩盖的人,就是花子衿。当下再也顾不得什么,就势蹲下身去,便用两手使劲刨开那些覆盖在她身上的东西。
百里生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跑过去一起帮忙。
清除了所有障碍物过后,花子衿的脸终于显露出来,她的面色过分苍白,嘴角却还蜿蜒着一丝鲜红的血迹,她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人瞧了便心疼不已。
欧阳艄公一把将她瘦弱的身躯抱入怀里,起身就往外走。
“欧阳公子这是要去哪?”百里生忙问道。
欧阳艄公却只是微微侧了侧头,语气淡漠,“我有要事要处理,就请百庄主先行回庄吧。”
百里生没有想到欧阳艄公劝说自己跟他来到这里,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除了看见那人癫狂以外,一点儿有意义的收获都没有,当下神情十分不悦,沉声道:“欧阳公子的确是少年有为,但是,也未免太不把人放眼里了!我百里生再不济,那也是百里生的庄主,你可知我手下高手如云,即便是杀不了那已经入妖的花泅水,但是想要杀你,怕是绰绰有余吧。”
“所以呢?”欧阳艄公脸上神情越发冷凝,他冷笑一声,道:“百庄主这是在威胁我吗?”
“呵呵……”他大笑起来,笑容里透着无尽的张狂,倒像是他之前所有的温文尔雅都是梦幻一场,“百庄主是个聪明人,须知有些事情还是不要说破的好。这个姑娘,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她如今身受重伤,我要带她去疗伤,百庄主不会连这个情面都不卖吧!”
百里生没有想到欧阳艄公竟然敢对自己如此无礼,他脸色猛地变了,正待发怒,突然瞧见躺在地上的帅哈手指竟然动了动,早在刚才,他就细细看过帅哈的面容,知道这绝对不是中毒那么简单,当下他嘴角扯出一抹邪笑,不再多言,径直大步走了出去。
欧阳艄公抱着花子衿也正准备离开,不想身后却传来一声大喝。
“放下我的人!”
欧阳艄公扭头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只见刚刚明明陷入癫狂已经离开的花泅水,竟然在这个时候重新跑了回来,他注意到花泅水身上衣裳有被划破的痕迹,脸上亦是有多处被枝桠划伤,此刻气息很明显不稳,他的心稍稍安定,双手却仍然紧紧抱着花子衿,看着花泅水的眼睛道:“你该知道她受伤了,而这伤,你根本就不可能治得了。如果你看重她的性命,就不该阻拦我离开。”
“我凭什么信你!”花泅水勾唇,嘴角的笑意极其讽刺,他脚下的步子丝毫没有停下,一边说着,一边人已经冲到欧阳艄公的跟前。
他的眼神冷如寒冰,却又炙热如同火焰。
欧阳艄公发现,即便是自己强行保持镇定,可是在视线跟花泅水对上的那刻,却还是没有来由觉得浑身一阵颤抖,脸上的笑意亦是变得分外牵强,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感觉到手上一空,抬眼一看,花子衿赫然已经在花泅水的手中了。
“我的女人,还轮不到别人去照顾!”
花泅水的话在欧阳艄公耳畔响起,无异于平地惊雷,欧阳艄公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惊讶地看向花泅水,全然不顾自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惊人气势,颤着声问道:“子衿她还那么小,你……”
“你也知道她年纪小,那么是否应该跟她保持距离?”花泅水傲然冷视着欧阳艄公,宣布自己的主导权,“子衿冠的是我的姓,自然是我的人!想打她的主意,也得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欧阳艄公没有想到花泅水言语竟然如此直接,他习惯了说话拐弯抹角,此刻倒有种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的机会,这时候,他才注意到百里生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他顿时有种浑身冒冷汗的感觉。
该死!他在心里忍不住呵斥道。自己向来的冷静都跑哪去了!
说起来,他也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花泅水了,可是不知为何,这一次来自于心理上的压迫感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他望着花泅水的面容,便有一种凛冽之感,就仿佛下一刻,自己便会屈下膝盖臣服于他。
这种感觉,实在是非常不爽啊!
欧阳艄公也是个骄傲的人,一直以来都属于不显山不露水的那种,还从未在谁的跟前如此失态,心底如此没底。他嘴上未动分毫,一个字都没有吐露,但是内心却早已一浪卷过一浪。
正神思恍惚的时候,肩头突然被人重重一推,他刚想还手,耳边却已经听到一阵尖锐的狐狸叫声,回头一看,险些魂飞魄散,只见就在他方才站着的地方,此刻赫然被一只能够直立行走的狐狸所取代,那狐狸长得异常高大,通身毛发雪白,唯有眼睛却是诡异之极,一蓝一绿不说,且眼底下方还淤黑一片。
见他盯着帅哈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的,花泅水一把将花子衿递到他怀里,大声道:“快,快带她走!”
花泅水自然是知道帅哈此刻的状态,花子衿留下来难免会受到伤害,她已经受伤了,他怎么忍心让她留下来跟他一起面对这危险的场景。因此,他果断地决定让欧阳艄公带着花子衿先走。
“照顾好她!”
丢下这句话,花泅水转身开始与帅哈周旋。
帅哈之前被那少年弄伤了脖子,裸露在外的肌肤受到感染,他本身就是妖,体质特殊,所以后来花子衿被激发出来的画卷力量也未能驱除他身上的妖毒,此刻妖毒渗入体内,他已经是心智全无。
花泅水跟帅哈的这一场战斗,可以说是非常辛苦。既要保护好自己,避免自己受到他的攻击;却也要注意下手的力度,唯恐自己将他打成重伤。毕竟,帅哈对于花子衿的重要性,花子衿早已在花泅水跟前三申五令过。
“帅哈,你醒醒!醒醒!”花泅水手中凝聚妖力,却是迟迟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而帅哈的反扑却明显一次比一次强烈。
“帅哈,你还记得子衿吗?她是你的主人啊,你说过要保护一生的主人啊!帅哈!”花泅水一边侧身闪躲开帅哈的攻击,一边试图利用花子衿来唤醒帅哈的意识。
可是,很明显,这种唤醒方式收效缓慢,而帅哈的攻击力无疑是非常强大的,眼见自己跟帅哈就要展开一场殊死相搏,花泅水的心不由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