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待亦绾开口,那面容慈祥的老爷爷却笑容可掬地说道,“你好,萧小姐,我是姚家老管家顾斯年,这是少爷特意嘱咐我去曾经的一家医院楼下的阿婆摊买的八宝粥,他说,等你醒了就趁热吃。还有因为老爷昨天不大舒服,所以今天的紧急会议就由少爷主持召开,可能要晚一点才能过来。不过少爷已经替萧小姐请好假了,等病好了再回去上班吧!”
也许他是看到亦绾拿着包正要走的架势,所以是完全遵照他家少爷的意思婉言相留。顾爷爷记得当年他送保温桶去医院给少爷的时候,而躺在他的病床上的那位姑娘正是这位萧小姐,而当时睡熟了的亦绾当然不可能认识他。
亦绾虽然对姚丞昊擅作主张替她请假这件事耿耿于怀,他凭什么就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参与她的生活,他凭什么可以替她做主。可是身旁的这位老爷爷毕竟和蔼可亲,况且她也不想让老人家难堪,所以顺手接了顾爷爷手里的阿婆摊的八宝粥,毕恭毕敬地微笑着说道,“顾爷爷,谢谢您。不过我的病已经好多了,不用再麻烦了,打扰了。”
她一手拎着保温桶,一手拎着包包“蹬蹬蹬”地跑到洗手间准备彻底好好地洗把脸。她拧开水龙头,看着明亮的小水珠银烂地在水槽里蹦溅着,她掬了一捧水泼到自己的脸上,抬起头的一瞬间,才在氤氲着小水珠的玻璃镜子里看到自己是有多憔悴。煞白的嘴唇和毫无血丝的面容,不过是生了一场小病而已,然而心里的疼却是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干脆利落地用右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冰凉的感觉刺醒了她。她恍然觉得以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外加衣衫不整的模样冒冒失失地去上班实在不妥,就算同事看了不说什么,那整天喳喳呼呼的经理绝对会极度八卦地想要了解亦绾与她嘴里的姚少到底是何关系?
亦绾不想得罪人,也不想旁人再抓住什么把柄提起这件事,所以她必须得自己小心翼翼。她“呼哧”一声拉开了包包的拉链,她本想补个淡妆再说,可是现在才想起来那化妆盒里的BB粉早就在雨水里被淋成了一团,皱巴巴地像个舞台上的小丑。
亦绾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要回宿舍一趟冲个澡再换身衣服,幸好宿舍就在公司的附近,况且在八点半之前赶到公司应该还来得及。
她站在医院的门口,看着煌煌如炬的太阳从狭窄的楼群之间缓缓升起,她的心里忽然一下子就变得亮堂了起来。也许是因为一场大雨的冲刷,连空气也开始变得明媚起来,她知道生活依旧给了她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即使是生活再艰难,世事再残忍,她也要为了逝世的父亲,为了孱弱的母亲,为了年幼的妹妹,她萧亦绾也一定要好好地活过来。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把清晨新鲜的空气,幸好还没到上班高峰期,亦绾随手招了一辆的士,车子缓缓地驶入城市主干道,然后瞬间融入滚滚地车流之中,最后七拐八拐地才停在了公司宿舍的门口。
亦绾下了出租车的时候,才看见门岗外的枝桠嶙峋的悬铃木下停了一辆声势显赫的黑色布加迪。有被雨水打湿了的落叶粘在车身上,像鲨鱼鳍上斑斓的鳞片。叶片上缀着的晶莹的小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像玉簪上的水钻熠熠地闪耀着绚烂的光芒。亦绾像所有的过路的客人只是往那边匆匆地一瞥,然而就是那一瞥,她的心忽然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击中了一般,瞬间沉了下去。
也许是阳光太过刺眼,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他靠在悬铃木下点燃一支烟忽然抬起头的一瞬间,亦绾蓦地掉转过身子,径直不打弯地朝着想走的地方坚定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