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少公子惊道:“先生,你如何认得我父亲?”,原来这位公子是红楼国贾宝玉与薛宝钗生的儿子贾桂,托王熙凤在裸人国抚养,今年已十五岁,生得比那宝玉更风流潇洒。他因在裸人国中长大,会针织女工,诗书琴画,舞剑射猎,真如少妇一般,又是女音娇语,玉身雪肌,若不细观,宛如名姬;那头发上也盘了一个雪钗云鬓。这裸人国就有这么一位少年男子,乃是国王的掌上明珠。
洪波细瞧,只见这少年比那宝玉更俊俏,知自己认错,略淡数语,洪波将自己身历说了一回。
贾桂见洪波与父亲有结义之交,也是欢喜,忙扯洪波去见国王王熙凤。
洪波急道:“我等这般模样,如何去见女皇?”
贾桂笑道:“这是裸人国的风俗,不要见外。”接着又说道:“你们不尊国风,反而烦恼,这样干净一身,不带肮脏衣物,反而洒脱,随我走吧。”
洪波听完,只得与木吒、金吒随贾桂一行到紫虚宫去见女皇。
一行人谈笑风生,飘飘洒洒来到紫虚宫门口。两个女兵横戟挡住去路,贾桂说了来意,那宫兵刚才让入。进了庭院,只见瑶花琪草,茂松修竹,非常雅静。
贾桂让洪波三人稍等,自己挑帘进去。
洪波细观那金字牌额,只见是紫虚宫三字。两旁也有对联:
玉鼎天尊 胜过武则吕后机谋
天蕊玉琼 堪比西施貂蝉风韵
一忽儿,贾桂出来对洪波道:“圣上请你们入殿。”洪波挑开玉帘,只见金銮殿上,玉鹤金鸡,乳雁银鹿,上吊白额玉凤,两边挑着宫烛雕花。两排女官,仪表堂堂,白玉座上半倚一位头戴凤冠的美妇人。但见:
冠玉如芳,双波凝神,胜那九天玄女;浑身雪玉,三寸金莲,犹如落伽仙人。尖尖玉手,托那桃腮,真若湘妃托玉,分外风流;缕缕金丝,皎皎玉蕊,真如落花求雨,令人生春。真是英雄,掌名园山水,分文不差,赏罚有度;果是俊才,统裸人国兵,号令严明,敬若如神。昔日红楼小梦崭露头角,只是一条妙计,今朝紫虚宫阁坐定江山,倒是扭转乾坤。
洪波一见,马上拜道:“游客陈洪波,冒犯佳境,请女皇息怒。我游历天国多年有余,早闻裸人国民风华丽,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王熙凤听了,微微一笑,正颜道:“若是外国男客,早该驱逐,不能染我国山水。今晨有女官来报,那飘渺泉不知被何人戏水,致使三千玉人怀孕。如今宫甲出动搜捕,捉拿戏水之犯。”
贾桂一旁说道:“圣上,我观洪波是书香君子,最懂礼仪,不会干那妄犯国风之事,这二位和尚是出家之人,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王熙凤道:“我没有嫌洪波等人之意,只是提请注意。那三千玉人因为怀孕被驱逐出境了!”
洪波道:“怀孕育子岂不是件好事,为何驱逐?”
王熙凤笑道:“你是海客,不知我们这里规矩,国法规定,每二十年,由贾桂戏水,规定一定数目国人饮水,方准怀孕生育,我国人生育必是女子,若有人通外国男客私自戏水生育,须依法论罪,昨夜不知何人于飘渺泉戏水,泉下三千玉女犯罪,我已派人溯泉查办去了。”
洪波听了闷闷不乐,又无计可施,那金吒、木吒一听也知惹下大祸,也是搓手无言。
王熙凤没有察觉,又道:“高兰墅续《红楼》里有‘兰桂齐芳’之说,如今贾桂在这裸人国,贾兰由贾琏带到王孙国立了太子,真应了高兰墅之意。”
洪波道:“圣上有一女儿现在红楼国,是从酒香国刘家庄刘姥姥处搬去的,现居住翠珠轩。”
王熙凤道:“好便是好,只是自从与美人国交战以来,那宝玉弟与我断绝外交关系,他抚养巧姐,我抚养贾桂,王孙国贾琏抚养贾珠之子贾兰,如今乱世疏亲,无可奈何。先生既是宝玉故友,看在以前份上,我王熙凤也不能无义待人,不妨住上几日。”
洪波叹道:“我游历天国,谁知酒醉白鹭国浔阳楼题反诗,天朝贵怪,发配我到天涯海角充军,这二位正是天朝差人。在那淫荡国时,朝廷抢走我和好友,我被差人救回,好友骆小枝却被潘金莲卖给圣人国孔丘,追上孔丘,又遇强人将骆小枝抢走,现不知下落,实是焦急。”
王熙凤道:“既是无辜抢走你的女友却是无理,那骆娘子既是在我国附近失踪,我派人寻找自是,不过你得由画师毛延寿为骆娘子画像,然后我才能出告示,替你在各地张贴寻找。”
洪波道:“感圣上恩赐,圣上真胜九天玄女!”
王熙凤道:“莫谢,这是借宝玉兄弟的光,贾桂安排先生住那丁香楼;用过饭后,可带先生到奇香市一逛,到那画坊,请毛延寿画一张骆娘子像,带进宫来,我派人四出张贴寻找便是。”
那贾桂领三人出了紫虚宫,来到山后一座僻静处,只见丁香簇中拥出一阙,是丁香楼,两旁也有对联:
芳气温馥 春风不掩娇色
异味丹琼 娇羞独夺风采
早有几位婀娜侍女出来接众人进去,正值午饭时刻,但见:
龙雕彩肴;五味珍羞,四海奇餐。麒麟玉横玛瑙,龙肝香洒翡翠。对虾罗列,朱蟹纵横;燕窝成行,鱼翅满盘;凤胆金葱不倒,沙蝶银翅登天;真是珍羞样样有,稀味般般全。
几人用过饭,又听了一回歌女吹箫,便逛那奇香市。
奇香市在裸人国中央,是一宫市,洪波等来到奇香市中,但见得:
车水马龙,舞引春风;算卦铺里,卦卜吉凶;摸脉探心,莫问前程。说书摊前,会神聚精,青史五代,飞溅乱星;医疗院里,人来人往,叉腰扭肢,试问病情。
贾桂引洪波三人来到画坊,只见那坊上挑着一旗,书道:
金面玉容,千金难买毛氏图
秽身丑目,一纸羞煞道子画
贾桂道:“这便是毛延寿的画坊了,咱们进去。”说完挑帘而进,那洪波等三人随之进去。
前面坐着一妇人,丑陋矮小,容憔体枯。
对面坐一老妇,但见:
眼蓝似猫,比猫还小;足短如猪,比猪稍高。齿露一尺长,见人三分笑;本是画香国人,偏在裸人街叫;一生赚利乐如何,画像不才本事高。
那老妇见贾桂进来笑道:“公子来了,稍等,看我给东施画像。”
那东施坐着咧嘴笑道:“毛奶奶只管好好画,自有好处。”
洪波问贾桂道:“我观汉书,那毛延寿是男子,她何为女子?”
贾桂道:“这是毛延寿之妻,二人离婚后便到这里以卖画为生。”
正说间,那毛氏站起来说道:“画像画完,拿着这个自可到那美男国再招一位丈夫。”
东施顺手接过画,洪波、金吒、木吒凑过一看,竟吓了一跳,但见画上画道:
桃面生春,粉脸透满目婀娜;玉晴宛动,杏眼泛一双清波。高一寸则高,矮一分则锉;樱唇脉脉,含着软齿温牙,玉眸漾漾,隐着柔雨温河。真是香妃倚栏,凝眉还作三分笑;女娲戏水,无风也起九尺波!
木吒一见骂道:“这婆娘这么丑,如何画得这么俏气?”过来就要抢。
东施早将画揣到怀里,骂了一声:“糟糠鬼,你东奶奶好画福,要知道还是丑女国国王呢?”
木吒哪里能容这骂,一步赶上,扭住那东施,拖进门来,骂道:“你这婆娘,不知羞耻,你瞧瞧,是你脸好看,还是你木爷爷的屁股好看?”
东施挣脱不得,木吒不放,说道:“你这娘们,快说!”那东施自知碰上了厉害的,只得忍气吞声道:“爷爷的屁股是金雕的、香抹的!”
木吒大笑,放了东施,东施卷着折皱了的画出门而去。那毛氏见木吒这般厉害,只得颤声道:“先生们要画何画儿?”
木吒怒道:“那婆娘长得那么丑,你为何画得如同花玉一般,让她到外国招摇撞骗?”
洪波说道:“休要为难她,想是东施那婆娘多给了她几个钱,小户人家,为何怪她,救娘子要紧。”
金吒上前将木吒拉到一,洪波上前将小枝形貌述了一回,那婆娘手倒还巧,一忽儿便画完了。只见:
羞花着雨,白皙如洗面如玉;秀目纤腰,清澈如水风习习。云鬓紫钗,更添那三分娇气。问花花几许,飞红自迁去!
洪波一见欢喜,贾桂付银给那婆娘,让洪波三个暂游,自己回宫自办去了。
洪波等送走贾桂,一同往奇香市两边而来。正行间,只见黑压压地过来一群头套木枷的玉女,个个泪痕满面,哭哭啼啼,两旁有军士押送。
金吒道:“这些恐怕就是被驱逐出境的三千怀孕玉女了。”
木吒道:“驱逐出境也好,省得在这裸人国坐井观天,让她们也经经列国的风霜。”
洪波怏怏道:“我见这三千女子受辱,真是无颜在这裸人国中居住,不如离别为好。”
木吒道:“那骆妹子难道就不找了?”
洪波道:“观此模样,恐怕不会在这国中,我们往东再寻寻看。”
几人往东而走,行了有三十里路程,只见群山重叠,木吒去前面探路。
那木吒去了一刻,竟无踪影,金吒焦急起来,道:“木吒怎么还未见回来,我去走一遭。”说完自去寻找。
金吒去了一刻也未回来,洪波好生纳闷,睡意顿无,虽然这裸人国四季温暖如春,但仲春之夜,温风拂来,还真有几丝凉意,洪波也往那亮光之处攀去。
到了跟前,方知是宫宇庭院,只见宫楼门口有一高匾,唤作“粉牡丹楼”,两旁栽竹种柳,养花育种,确也有几分清雅。院内似乎无人,死一般寂静;那楼左侧有一条石径,直通下面,只见那石额上书着:“牡丹峰第一楼。”
洪波见那楼上灯影绰约,想是有人,便往上摸来。有诗为证:
牡丹峰秀牡丹悠,
国色无色宝贵侯。
浮萍轻盈随粉黛,
睡莲悠闲定中流。
红白绿粉蓝各色,
雨电烟云雾更酬。
毕竟风光甲天下,
不需遮掩入宫楼。
洪波摸上楼刚掀开珠帘,猛见翠帐里卧着一位佳人,那佳人正在冷笑,只见道:
玉手捧腮,几丝淡淡生娇柔;洁身斜卧,一番脉脉竟未休;高髻描凤,五彩绚烂真娇丽,粉脸抹香,珍贵气质映满楼。
洪波正欲发问,那粉面玉人一声喝道:“罪犯在此,还不拿下!”
洪波正要发作,早从西厢奔出持刀女子,一拥而上绑了。那女子呵呵笑道:“都是你们做的好事,我王好心待你,你们都去那美人泉戏水作乱,使三千姐妹灾祸临头,怀孕受辱,还要逃走避责,痴心妄想!”
洪波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扬声笑道:“吾乃裸人国兵马前锋将军,牡丹峰第一峰粉牡丹!今日落入我手,真是算你走运,姐妹们,快去请蓝妹和白姐来,一同请功领赏!”
两位玉人出楼去了,粉牡丹令众人把那在押的金吒、木吒梆来,金吒、木吒解到,一见洪波也入圈套,叫苦不迭。
一忽儿,几位玉女簇拥着二位羞花女子到来,一位年少风流,佳韵芬芳,有诗为证:
眉横闺秀泛春山,
云锁玉眸只惘然。
玉体晶莹托玉气,
羞容清俊属一仙。
朱唇半露凝胭脂,
金粉两分作雨烟。
本是百花仙子客,
春风淡淡只缠绵。
那后来一女:
一身甘愿入寒山,
仗义助人笑开颜。
酒香摊畔推侠义,
牡丹峰上有名贤。
一身傲骨随白雪,
满头黑发入瀑烟。
潦倒书亭终未死,
侠气耿耿天地间。
洪波再细瞧那后面一女,不禁嗟叹道:“好晦气,原来是她!”原来这牡丹峰共居有五位牡丹姝人,各自生得如花似玉,都有武艺。先来一女乃是蓝牡丹,兼作兵马元帅。后来这女子是从酒香国逃难而来的白牡丹。这白牡丹自逃到这裸人国便做了丞相,是那王熙凤的左膀右臂,还有二位牡丹,一位是红牡丹,现已迁入女侠国;另一位是游女,就是那随了骆宾王做了宫花国兵马元帅的绿牡丹。
白牡丹一见洪波,对粉牡丹道:“这厮好熟悉,仿佛哪里见过?”
洪波连忙低头,那白牡丹一步赶过来抬起洪波的下巴,借着灯光仔细一瞧,不觉惊道:“这不是那几年前在酒香园与贼人杀吾父并三位堂姐的那穷书生吗?想不到也有今天!”
粉牡丹、蓝牡丹听说,齐声叫道:“原来竟是此人,应该折腾个够再送皇宫不迟。”
白牡丹道:“这厮实是可恶,那时毁了我的全家,如今又到这里作乱,正好小侠姐在那女侠国,小侠姐也对这厮恨之入骨,我俩一齐处置这厮。”
粉牡丹道:“刚才审问这两位和尚,知是天差,省得玉皇发怒,责怪到我国也是不利,姐妹们看如何?”
蓝牡丹道:“甚么公差天差?都是歹物!不如一齐解到女侠国由展雄飞的女儿侠姑和小侠处置。”
白牡丹道:“也好,事不宜迟,马上解到那里,正好红妹也在那里。”
说完白牡丹挑十名玉女,便押着洪波、金吒、木吒解往女侠国去。
这女侠国与裸人国邻接,白牡丹率兵押着三人绕过山坡,行了约模百里方到一国,正是夜深,这女侠国街市冷清,因为全是侠客居住,也无军士守护。白牡丹押着三人来到一座深宅门口,上去轻轻叩门;一忽儿,门开了,一位中年女子开了门,白牡丹问道:“主人在家吗?”
那女人道:“已经睡下。”
白牡丹道:“就说白牡丹有要事相告,请主人速速起床。”那女人进去,一忽儿出来道:“主人披衣而起,正在那侠香楼,请白娘子进去。”
白牡丹押三人进去,只同凶大院雅静,杨柳轻,玉池短廊,桃李芬芳。白牡丹来到侠香楼下,只见有二位侠女侍立门口,白牡丹先进去,一忽儿引出一位女子,但见:
朱唇柳齿,红冠玉衣;威风凛凛,杀机依依。玉带腰间系,身披夜行衣。两道雪眉横桃,一双刹眼秀现;一身武艺气冲云天,满腹诗书侠香万里!
那女子一见洪波、咬牙切齿,一把将他劈胸揪住,吼道:“书呆子,还认得我展侠姑吗?五年以前是你勾结樱花党人和美人国兵害我父亲南侠,如今到我手中,看我不抽你的筋,扒你的皮!姐妹们,把刀拿来!”
两位侠女捧着玉盘和尖刀而来。那侠姑报仇心切,夺刀在手,揪住洪波,撕开胸襟,一刀砍去。
有分教:
绿林豪杰,原是云集山岳野性成癖;巾帼英侠,都是飘泊江湖肝胆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