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上大学,又能顺利地留校任教,王珈珈终于迎来了生命中的一个灿烂春天。春天,一切都充满生机和变化,当旧的、陈腐的枝丫渐渐化为泥土,新鲜的蓓蕾正悄悄孕育新的芬芳。
1976年的一天,王珈珈走在去书店买书的路上,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王珈珈,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周华,周宁的妹妹。”王珈珈惊喜地回答。
“你哥哥现在在哪里?他早该结婚,有小孩了吧?”珈珈接着问。
“他大学毕业后分到N县城中学教书,他还是一个人。他刚回W市过完暑假,我见他还整理了你的照片,和我爸爸妈妈还老提到你呢!”周华热情地说,“听别人说你上了大学,现在在哪里工作?”
“我留在H大数学系教书了。”
“你家里、小孩都迁回到W市了吧?”
“我以前的爱人现在湖北省进出口公司工作,由于性格不合,我俩已和平分手。现在他带着儿子,女儿跟我一起生活。”
“你把你的地址给我,我写信告诉我哥哥,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好。”王珈珈写下了地址。
不久,王珈珈就收到周宁的来信:
珈珈,收妹来信,知你近况,甚喜。
1965年你到我系做报告,当时一位坐在我后面的高年级学姐对我讲:这个漂亮可爱的女孩长得很像你。
会后,她又说:“你去找人家谈谈。”
我那时很害羞,红着脸上去找你说了几句话,此后我们就音讯全无。
1968年我到W县搞运动,在县招待所巧遇你,那段时间每天骑自行车去看你,给你送去毛主席诗词和毛主席像章等,这些年我一直珍藏着在W县招待所时同学帮我偷拍的一张照片。你曾随我去千嘉街我姨夫姨母家,那时你的脸蛋白里透红,他们还给你起了一个好美好美的外号,叫“小苹果”。
谁知W县一别八年,在此期间,我的好友李明汉去内蒙探望他女友,我本准备陪李明汉去完内蒙就去W县向你表示心迹,谁知在呼和浩特遇到两派相斗,耽误了回程。回来后听说你已在农村结婚,因为我心中一直只有一个女孩,所以至今未有女友,寄上近照一张,也请你给我寄一张近照来。
祝好!
周宁
她仔细欣赏着周宁的这张照片。八年了,他的变化真大,照片上的周宁真可以称得上英俊潇洒。几年的阅历让他平添了一股书卷气息。“啊!八年了,他还记得我,而且至今未婚!”
她不禁想起高中时他那瘦高个子、戴着一副黑色宽边眼镜的斯文模样。
八年前,她执着于自己的理想,身边有好几个上大学的高中同学和有才华的知青都曾表示喜欢她,但她却毅然嫁给了一个农民。她记得妈妈告诉过自己:“你结婚后,周宁来看过我,看得出来,对于你的选择,他感到非常惋惜和难过,可是他也知道无法挽回。”
和周宁联系上后,她几乎天天都收到周宁的来信,一封比一封热烈。终于等到了寒假,寒假一开始,周宁就迫不及待回到W市,王珈珈应邀去他家与他相见。
还是八年前他带她去过的地方。一上楼,是一间小小的客厅,看得出小小的客厅经过精心布置,小圆桌铺上了台布,瓶子里插着一束吐着幽香的腊梅,两旁一边一张靠背藤椅,显得整洁幽雅。房间里是清一色的深红地板。
周宁一个箭步迎上来,两只有力而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了她那因天冷而冻得冰冷的小手。
“珈珈,你好!几年不见你,还是当年那个样子。”
“你可变化大了。俗话说:‘女长十六不回头,男长三十慢悠悠嘛!’你比八年前长高了,也壮了,要是在街上遇见你,我可不认识你了。”
“是呀,好多同学都这样说。N县山清水秀,特别养人,只是文化生活太枯燥。”
“坐,喝茶,这是我专门给你准备的新茶。”周宁热情地张罗着,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王珈珈。那双大大的好看的眼睛里充满感情,灼热得似乎要冒出火来,直到王珈珈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低下了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红着脸嚅嚅地说:“请原谅,我太兴奋了。”他们互相讲述了各自这八年的种种经历,不胜嘘唏。
“珈珈,有句话八年前就想对你讲,但一直不敢讲,现在我要告诉你:当年,我爱你,你是我的初恋。我本准备陪李明汉返回内蒙后就去W县向你表白,但是后来我被分配到县城教书,临走前想再去看你,却听到你已在乡下结婚的消息。”
“那时的我被政治热情冲昏了头脑,与其说是跟董明春结婚,倒不如说是跟农村、跟我的理想结婚,如今方才大梦初醒。不过董明春这人很不错,也能理解我,所以我们很平和地分手了,现在他已结婚了。”王珈珈喃喃地说。
“珈珈,我们分开这么多年,而且你已经结婚,我又被远远地分配到N县,八年来,我一直随身带着周树仁当年为我偷拍的宝贵照片,作为一种心理安慰。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们会有再相聚的一天。看来真是老天有眼,我的一片痴情感动了上苍啊。”周宁富有感情地说。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王珈珈坐在床边看书,前面隐隐约约地还能看到三个小孩低着头背对她站着哩。
“当时,周树仁知道我对你一见倾心,想为你照张相,可又怕你不同意,正好这三个小孩进来闹着要照相,周树仁就用这个办法为我偷拍了你的这张玉照哩。”
“我还记得他要那三个小孩把头低下来,原来是你们巧妙合计要偷拍我呀!真难为你一直保存到现在。”王珈珈感动地说。
“珈珈,有一首歌,我八年前就想唱给你听,可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我要圆这个梦。”说完,周宁拿起吉他,用他那浑厚好听的男中音边弹边唱起来:
花儿你为什么这样红?
为什么这样红?
哎,红得好像红得好像燃烧的火,它象征着纯洁的爱情和友谊。
歌声唤起了王珈珈对过去的回忆,她想起自己遭遇的种种不幸,禁不住泪如雨下。
这时两个人心中都感到激情的汹涌澎湃,难以自禁的情感像泉水般喷射出来。周宁突然上前紧紧地搂住王珈珈,狂热地亲吻着她。王珈珈闭着眼睛,羞得两颊绯红,压抑了八年的炽热情感终于如火山般喷发出来了。
周宁喃喃地说:“珈珈,我爱你,就是现在我仍然愿意和你结婚。”王珈珈理了理头发,强作镇定地说:“周宁,我可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而且为了上大学,我已做了绝育结扎手术,不能再生小孩。你没结过婚,难道你不在乎舆论的影响,也不在乎永远没有自己的小孩吗?”
“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我只知道我只要你,只想把自己宝贵的处男身给你。”
她已昏昏欲醉,毫无抗拒之力,任由他抱起身子,放到床上,这时她激动的心情如同滚滚春潮。
突然,一阵醉人的快意浸透了她的心,一种无法抑制的欢悦情感,如鱼得水般的舒适融洽之情悠然而至,她整个身心都沉浸在幸福欢乐之中。
那几天,他们天天在一起,如胶似漆。王珈珈从来没有感受到这种情与欲相结合的快感,如果说她的第一次婚姻对她进行了性启蒙的话,那么周宁则开启了她对性的欲望。他那发自肺腑的绵绵情话,他那一双充满激情的眼睛,他的嘴唇,他那双有力的大手,他那雄伟挺拔的身材,都像团火烧融了她的心,也激起她对男女之间鱼水之欢的欲求。她这才知道,爱情加性欲是人世间多么美好的感觉,这种感觉为什么从来没有一本书教导过他们呢?
然而,冷静下来,王珈珈又想到:我是他的初恋情人,这些年他为我一直未婚,这真是一个值得我献出爱的男人。他那高大英俊的样子,他的情意缠绵,这都是我想要的。但是他能理解我当时的单纯幼稚吗?将来会不会嫌弃我是一个离过婚带着孩子,又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呢?我将自己的一切都给他,还了他对我的这份情。因为我爱他,所以要为他好,我不能和他结婚,他应该找一个好女人为他生一个孩子,不然将来等年龄大了,这份激情渐渐平息,他会后悔的。”历经生活的磨难,珈珈变得理性了。
寒假即将结束,珈珈与周宁认真地谈了一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