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誉在郭府的后花园和郭冰文叙旧好久,方才离开,带上斗笠,担上红土桶,从后门退了出去。郭冰文送李誉到花园的西门口,依着一株青葱杨柳,望向后门的府外,有些出神。李誉会突然从后门回复,并带来一张郭汉清的亲笔信,这是郭冰文没有想到的。
尽管李誉来去匆匆,话语中对守渡山和这些天朝天的诏书语焉不详,尤其是李誉去守渡山文曲侯祠祭拜回来,竟然莫名其妙的成为了朝廷的窃听到宗派图谋的习作,这些事情联系起来,都是太过古怪了。尽管这些天里,郭冰文从来没有离开府中一步,但心头依然有着某些不好的猜测,在李誉回来见过面后,这种不好的预感好像更加强烈了一些。
郭冰文面色有些发白,嘴唇轻轻颤抖着,好似经历格外害怕的事情。她一张趋于倾城倾国的娇容上,无形中渗出很多细密的汗滴。
“小姐,你怎么了?小姐?”翠儿忽然从远处跑过来,看见郭冰文脸色苍白,发出细汗的样子,还以为她忽然发病,连忙用手去擦拭郭冰文脸上的细汗。
“我没事,翠儿,你马上去找一趟夫人,很夫人说,老爷来信了,送信的是名不知来历的男子,从后面留下信封后,就走了。还有,马上到城里面,去打听打听今日朝廷下来的诏书,若是没有诏书,也要从其他方面了解一下朝廷的邸报,看看这两日朝廷究竟有什么旨意。”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李誉回来一趟,你就发病了?咱们还是先看病去吧,这些事情,翠儿会替小姐做好的。”
“翠儿,不论谁问你,你都不能将李誉回来的事情说出来,听明白了吗?”郭冰文小手紧紧的拉住翠儿的手,笑脸上的焦急和不安溢于言表。翠儿有些惊讶,不明白郭冰文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口中依然劝道:“翠儿晓得了,小姐,咱们先看病去好不好?”
“你一定要不能说出来。”郭冰文再次重复了一遍,仍然有些焦灼不安,徘徊了一会儿,断然道:“翠儿,别管我了,你现在就去夫人那里吧。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会叫上其他丫鬟的。”
“小姐!”郭冰文没有理会翠儿,匆匆走进花亭中,草草收拾一下,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妥的事情,连忙向着府外走去。
大叶城。靖安侯府。
在后院一处假山上的凉亭中,有两个人呆在那里。其中一人是名中年汉子,那人面色有些红润,皮肤发白,头戴一顶扎着七彩翎羽、镶嵌翡翠色宝石的顶戴,穿着一身华丽的锦袍。男子年近四十,微微有些风霜的脸上,透漏出一股淡淡的书生气质,双眼如同星辰,幽邃深沉,好像看不见底的黑洞。
中年男子正是大叶城的城主,靖安侯府的侯爷,刘驰。刘驰同皇室宗亲乃是一脉,尤其是外放的二十七个诸侯中,仅有的三名皇室封侯之一。若是论起辈分来,刘驰还是当今圣上的表弟。
刘驰年少时,是都城有名的“七公子”之一,后来弃文从伍,在短短三年的时间中,从一名百夫长,加官到了大将军的地步。在二十三岁的时候挂职总兵,从此更加扬名东蜀,备受太上皇宠爱。太上皇退位时,刘驰选择辅佐当今圣上登上宝座,又出兵数次镇压大理国。之后不出三年,刘驰忽然选择在受封侯爵后,交出兵权,从此镇压在外,分派大叶城。刘驰当年的这个决定,发生在十五年前,那个时候李誉都有可能还没出生。
五年后李誉被郭汉清收在身边做了书童,尤其是后来郭汉清衣锦还乡的地方,也是在大叶城,所以李誉对这位靖安侯的事情也知道颇多。当时的人们都私下传言,说是因为刘驰功高震主,担心引来杀戮之祸,方才交出所有兵权。但是李誉在接触过刘驰后,只将这个说法当做笑话看。
刘驰退隐,虽然和这个想法有些关联,但肯定不是这么简单。按照李誉的想法,这可能有些“补偿”的意味。当然了,既然是李誉的猜测,必定不能作准,毕竟李誉也只有十五岁的年纪,很多事情,即使他能够看出一些脉络,也不会那么清晰。
靖安侯刘驰自从来到大叶城后,政绩平平,虽然没有什么功德,但是也没发生什么巨大的灾难,还是很受当地百姓的拥护。在靖安侯身左的地方,是一名站立的少年。少年一身黑袍遮面,只留下两只烁烁闪光的眼睛,好像是在思索什么事情,其余都被黑袍遮挡的严严实实。
在两人的中间,一张圆桌上,放着两张文书,一张是摹印过得诏书,一封是邸报。都是拆开来,平铺着,上面还压着两只书镇。
“李誉,别的话我不多说,只想问你一件事情,‘康欣酒楼’中,你感觉有多少势力,认出了你来?”刘驰的声音忽然响在凉亭中,有些虚无飘渺,虚幻不实。
“小人能够猜到的,只有三拨势力。不过其中有没有宗派人士,李誉不敢确定。”黑袍少年沉吟了一会儿,说出这些话,身子同时微微向前走一步,道:“李誉这次来找侯爷,是老师的意思。老师当初递给李誉一封字帖,字帖在此,还希望侯爷看一看。”
刘驰闻言将李誉手中的书信接过来,打开,细细的看了一番,神情不变的放在圆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中。
刘驰双目微微闭合,口中说道:“李誉,这次去稷山学院,即便没有郭汉清的字帖,只要你来找本侯,本侯也会出手帮忙的。今日朝廷的诏书下来,宗派之一的‘大阴罗鬼王宗’同样被朝廷兵马剿灭,眼下只有四魔教还在苟延残喘,相信不日也会攻克。朝廷发来的邸报,却是另一层意思,大阴罗鬼王宗仍有余孽在,朝廷早在两日前,就寻找到真清教的山门。”
李誉听着,心里微微一动,静默了好半晌,方才有些艰难的开口,“李誉不明白,朝廷为什么不单单剿灭诏书上的那四个宗派。入局的人,恐怕不只李誉一人,还请侯爷能够明示,当今天下一片祥和,朝廷怎么突然间就开始屯兵动武。”
刘驰有些讶异的看眼李誉,眼中似乎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然后收回目光,淡淡的道:“当年圣上龙潜府邸时,曾经和宗派中的一名少女相爱,但最终的结果,那名女子因为圣上的缘故,被其宗门生生利用,不仅差点害了圣人,最终还导致那名女子羞愧之下,自杀而亡。尸体在林子外的大雨中,浸泡了两天两夜,才被过路的农民看到。”
李誉浑身犹如电击,不由打了个激灵,脸色有些发白。等了好一会儿,李誉神色才恢复了如初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