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鸾殿凌霄诡谲,久离国苍茫梁雀
“视天下万物,众生芸芸。远之沧海,近之层叠,莫非王土。皇权在上,莫视天威。于天下百年,免于祸乱,苍生得喘息之机。得凭五皇出世,摒成见,释刀兵,以民为土,以德为据。扶余云端见月明,未有硝烟遮天际。残垣复砌,城郭相继,得百年大兴!”
在东海之滨,琅山以北的豫国都城滋淼,一个不起眼的小桌旁,聚集了一大群围观的听众。围在中间的,是一位头发虚白,趋势咄咄,振振有词的老人。这位老人看似皮肤皱纹横生,却面泛红光,手持一方乌木公案,颇有前朝官老爷的架势。
此时才辰时二刻,这一在老人公案拍下吱呀作响的小桌周围,已然有上百号人在围观,想来,不是他说书小有名气,引得众人侧耳倾听,就是经常居于此城中闹市,天下名楼旁边的小巷子说书罢了,图个人流众多,混个温饱。
“话说回头,当年范式皇帝居于滋淼,进不能攘外居天朝纳贡,退不能控藩镇喧龙庭之威。是时,天下大乱。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数年后,范式末帝竟丧命于一宦官之手,这人就是祸乱宫廷十数年,深得范式末帝宠幸的宠臣吕耿益。话说此人少时家穷被卖入宫中。按宫中规矩,送入宫中的三个时辰内必须净身。而吕耿益却在被押往净身处的路上机缘巧合的碰到了裕隆皇帝的皇后。话说这也无碍,可怪作孽,这吕耿益十数岁的长相却像极了这位皇后先前死去的皇子的长相。而当时裕隆皇帝宠幸后宫另外几位年轻的妃子,而皇后唯一的子嗣又早夭,念及种种,这位年老色衰的皇后居然就命贴身太监把吕耿益给扣了下来。名义上还是宫里新进宫的小太监,就这样一直留在了皇后身边。”说到这里,这一小桌旁的围观群众已摩肩接踵了。就连这天下第一楼上书楼,都有不少人在二楼抚栏聆听。
上书楼,在前朝就是天下第一楼。此楼乃二百年前前朝大文豪苏禀诺所立。立此楼后,苏禀诺于此会聚天下文人,整日吟诗作对。他弥留之际叮嘱后人:“凡乃天下读书人,都可于此楼居,饮,休,论。不得逐衣冠不整者,家室清贫者,学识不丰者。”后常有赶考的清贫书生高中后修缮此楼。如今,此楼已是天下文人汇聚之处,常有各怀己见的读书人在此针砭事实,说古论今,更常有争辩之声响起。所以有言:百家之言于此,天下之才于此。
至于这位老头,说他是说书人,却无人知晓他讲的故事见于哪家典籍或著作,此间话语乃是五皇出世之时的佚事,但话间故事有颇多民间传说中没有的地方,更像此人身临其境一般,不似杜撰。
老头侃侃而谈,听众也被这些从未听过的故事所吸引,不时发出阵阵惊呼,又突然转为大声叹息。这一场景,好不热闹。
正在这热闹关头,上书楼二楼传来一声清脆的呵斥:“老头,你休要在这上书楼前谈古论今,作鬼怪状。你的那些轶事,多半是你编纂出来哄骗世人的吧,莫哗众取宠。此处都是文人墨客论道之处,不可坏了此处清风。”
底下听书的众人被这说话声打断了兴致,都循声望去,一位书生倚在二楼,正拿着折扇指着说书的老头。热闹的街面一下就冷清了下来,不远处的叫卖声都显得有些突兀而停止了喊卖。老头抿了抿嘴,慢慢的抬起了头,看着这书生,没多作解释,便低下了头,收拾起了案板。
可楼上的书生却不依不挠,好像老头什么反应都没有的举动惹恼了他,悻悻之态渐露于表。“韩盛,算了,我看这老头也没什么真才实学,我们还是进去吧。”书生原来名叫韩盛。他身边劝他的另一个书生看来是他的好友,只是看起来并没韩盛那样光鲜。
韩盛顿了一顿,大笑了起来:“苍髯匹夫,穷途皓首,莫为国论,潜为灶舍。”
此语一出,韩盛伴着笑声便转身准备走入上书楼中。
老头还是在慢慢的收拾着东西,只是突然清了清嗓子,其声高亮,比此前说书更为顿挫。
“乳臭竖子,盗文齿寒,才不及身,事作暗娼。”
此间语句还未落地,便传来惊呼。更是楼上众人所没料到的。
“好工整。”
“这老头是什么来历,看来他说的故事还有几分可信啊。”
如此类惊呼,接踵而至。而已转身的韩盛却被这话气的满脸涨红,羞恼的转过了身,怒目盯着还是低头默默收拾东西的老头。
“却无恭,行无端,行语藏目斯瞕鼠。”
“言少度,教少德,置衣缩身汝赤鳖。”
出乎在场所有人的预料,老者依然是头都没有抬,就工整的对出了书生的话,词句之中,颇有讥笑之意。而楼上的其他文人无不惊叹这个看似骗子的老头有着如此的水平。他几乎是张口即来,言语之中反讽之意更加犀利。老者这话也引得二楼不免有人嗤笑出来,惹得韩盛面红耳赤,好不尴尬。
正当韩盛还欲言语相逼,他身边的书生却拦住了他:“不要再说了,这个老头来路不明而且言语尖刻,你不是他的对手。我们还是进去饮一杯茶,为下月科考作准备吧。”
说完,也不管韩盛有多么恼怒,硬生生把他拉进了楼里。
眼见这老头如此有本事,却要收摊走人了,众人里就有人开始要求老头留下了。
“老师傅,你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啊。”
“是啊,您继续讲啊,刚才的故事还没讲完啊,那个太监后来怎样了啊?”
围观百姓纷纷出声想留下这刚才大出风头的老头,也通过刚才的事情更加相信老头说书一般的风闻故事。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人声顿时鼎沸。
就在这哄闹声中,老者又掏出的乌木案板,没了刚才的严肃,又是满面的笑容。他重重拍打吱呀的桌子,开口论道,俨然一副“大家”登场的感觉。
“话说回头,这吕耿益聪明机警,皇后又视他如亲子。除了每日装作太监一般行事,其余时间甚显自由。他不用端茶倒水,也不用值班守夜,皇后对他宠爱有加。后来还特地将他安排入太学作侍读。也就是这样的机缘巧合,少年的吕耿益与未来成为皇帝的范式末帝成为了少年朋友。他两整日厮打在一起,吕耿益更是带着还未及冠的末帝溜出皇宫,在滋淼城中游玩。随着年纪的增大,心性的增长,他两游玩的方式也越发的离谱。除了进出于赌场,斗蟋蟀,围场跑马,居然开始了进出妓院。这吕耿益更是精明,每天陪同末帝进出于此类风月场所,却能束身自我,丝毫没有露出破绽。后来,皇后病死,裕隆皇帝执意将皇位传位于宠妃董氏的小儿子,也就是范式末帝。初登大宝的末帝皇权不稳,董氏善于笼络后宫却无外戚在朝,当时末帝的几位皇兄都欲发难。朝中大臣各个都分庭抗礼的站在了几位王爷身边,每次上朝末帝就高坐龙位,却不能使唤任何一个臣工。而这位吕耿益却在关键时候,拿出近十几年的积蓄买通了禁宫侍卫,边防重将。一面在宫里韬光养晦,一面在外调集军队。就在中秋佳节的盛宴之中,整个滋淼城礼花照亮了全城,军队入宫,包围各个王府和王公大臣的住地,一夜之间,满朝文武,数位王爷全部锒铛入狱,不久就被以谋反罪论处。此为中秋夜滋淼相庆,扶鸾殿凌霄诡谲。”
话讲到这里,底下一片哗然。按民间传说,吕耿益就是个贪赃枉法的大太监。各种民间轶事和野史典籍里面也将他描述的低俗下贱,面貌丑陋,还有传言他大字不识一箩筐等等。他说的中秋夜的这一次宫廷内斗,传说中也是范式末帝和董氏合谋的。在广大民间传言中,董氏骄纵,末帝昏庸残暴,而他两却昏庸的重用了吕耿益这个宦官,让他权倾朝野。最后导致民不聊生,反叛四起,开启了二十余年的乱世。而后,末帝死于这个宦官之手,开启了五皇的时代。不过倒有一点,这太监****后宫的典故却跟吕耿益并未净身不谋而合。更多的故事,更像是胡编乱造一般引起来听众的怀疑。
老头看着这场中一片,笑然自若,慢慢捋起了自己的胡须,又是一副学究做派。
“故事老,人常新,旧人故土寥痕迹。君未死,人谓死,黄土新烛祭谁衣。人言过百里而无旧貌,新诗过山河而易署名。天下之势,并非汝等意中之境。愚者百姓,愚者布衣,愚者天下,愚者自欺!”
说完,老头的东西都已收拾妥当,正准备抱着桌子就走。可此时,人群中又有了噪杂的闹声,从人群之中踉踉跄跄的挤出来了一个小孩。这个小孩约摸着十岁左右的模样,丝绸雕玉藏贵气于胸,履踏层云绣高山于侧,老头循声望去,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细细掂量。
这小孩终于挤了进来,看来他并不在意周围的人群,而是径直走向了老头。
“老师傅,可天下之势,谁能定,谁能决?晚辈有个疑问,不知师傅能否见解一二?”被挤开的人,都有些忿忿之情流露于言表,但看一小孩子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任凭他淘气顽皮的胡乱向里挤。小孩子话刚说完,后面就跟来了数位衣着光鲜的人也挤了进来。他们站在小孩的背后,腰间佩刀,就像他的侍卫一样,挺直着身躯,昂着头,不可一世却又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在侍卫身后,又跟来一位拄着拐杖佝偻着腰的中年人,他走向前,这几人自觉让开了路。
这位中年人,粗布麻衣,头发蓬松稀疏,一副街边乞丐模样。可他眼神锐利,隐隐之中精光乍现,老者从小孩的讶异之言中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人身上。老头眯着双眼,挺直了身形,将打包好的家当甩到桌上,突而淡然一笑,又开始打量这个孩子。
“天下之势,愚者问,智者知,雄者循势而定,霸者用势而逆。归于终,渊者无势,明者尽势。”老头的话铿锵有力。
“渊兮明兮!”佝偻中年男人微微的自言自语道。同时他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动了起来,他慢慢眯起了眼睛,开始掂量起这个怪异的说书老头。
“这两个人在说什么啊?”
“是啊,完全听不懂!”
“说书就说书,跑来这么奇奇怪怪的人干嘛,真扫兴。”
周围的人都在讨论着,猜测着,慢慢的就有人对接下来的故事不抱希望了,围观的人开始慢慢的变少。而在上书楼上的人却尽是些文人墨客,不论胸中墨水有多少,还是能听懂不少的。
“此间言论居然出于市井之间,这一席话胜于我等不知千倍百倍。”
“此话出自哪家典籍,怎的如此透彻。”
“那老头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啊?”
上书楼二楼一片骚动,各家各言争论不休,想来外人一定以为他们在讨论什么国家大事或是大家言论。哪会知道只是一个路边说书的落魄老头的几句话,就让这天下书生争论不休,惊讶不已。
这小孩子听完老头的话,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两眼放光,高兴之情溢于言表,正欲说话的时候却被佝偻男子挡在了身后。
“师傅,我……。”
“别说了,这人有些古怪,我们先跟侍卫回去。”被小孩子称作师傅的佝偻男子打断了这孩子的话。小孩子没有多嘴,只是有些不舍的跟着侍卫转了身,只是慌张的说了句:“师傅,那等下你说的那家酒楼一定要去啊。”
“好!答应你的不会反悔的。”说着,他慢慢的拄着拐杖走向了这让他琢磨不透老头。
“听您一席话,应是天下之大家。冒昧问一句,您出身何处?”
“我乃山中一野人,出身青山绿水之间,更谈不上大家,言重了。”
“那您名讳几何,能否告知一二。”
“姓名早已忘却,高人莫在逼问。”
佝偻男子一直在老头身边打量他,却无从发现,几句话也没问出任何端倪。而老头已经把行装收拾妥当,转身就走了,留下了剩下围观的众人和轻扶在桌旁的佝偻男子。
“君从何处来?”佝偻男子提高了嗓门,对着老头的背影喊道。
“从吾应来之地来。”
“君往何处去?”
“往吾应去之地去!”
“此桌为何不带走?”
“书未讲完,人已走,此桌别无它用,只成累赘。况于此地数天,已成朽木之躯。”
这个在上书楼下说书的狂妄老头,消失在深巷之中。百姓迅速散去,佝偻男子招来身边的一个侍卫,附耳轻声说了些什么,侍卫就匆忙的离开了。突然,他举起了自己拐杖,用力的打向了桌子,木头瞬间破裂。
滋淼城中,除了闻名天下的上书楼,还有一处也是天下人趋之若鹜的。就是闻名天下的秋谨阁。这里有着独一无二的百花酒,相传是秋谨阁世代的秘方,由上百种鲜花酿造而成。有着数十种颜色,每一罐出窖之后都有不同的风味。
“酒中闻尽百花味,春景入喉十里香。英雄吻过相思杯,美人行轿半遮眉。”
这四句诗,字体遒劲有力,整张宣纸十寸有余,被镶金丝白玉边,整幅挂在秋谨阁中庭处,四周环抱红木旋梯。所有人入门即可看见这气势磅礴的题词,而落款则是苏秉诺。
在入门右侧的最里面的一张不起眼的小桌,有三个人也慕名而来。一人约莫二十七八的模样,身长七尺,赤锦缎衣,眉目之间生出高雅之气。他身边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扎着一个朝天辫,正在玩弄着桌上的印有“相思杯”几个字的精致杯子。另有一人,身材适中,穿着简单,像是一个侍从,站立在他们身后。
“父……”小孩子顶着朝天辫,才说出一个字,男子便使了个眼色,他憨憨一笑,说道:“爹,这个杯子为什么叫相思杯啊。”
男子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的头,拿过孩子手里的相思杯,眼中深沉。
“这个秋谨阁,因为这天下闻名的百花酒让全天下的人趋之若鹜。其中的才子佳人,英雄之辈更是数不胜数。两百年前的苏禀诺正是在这里遇到了当时宰相的女儿,他们一见钟情,却因为那时苏禀诺就是穷书生一个,他们被强行分开。苏禀诺由此混混沌沌,饮酒度日。当时的秋谨阁老板并没有看不起苏禀诺,还让他在店里白吃白喝了大半年,终于有一天,宰相将女儿嫁给了一个范式王爷。当天他看见花轿路过秋谨阁才通过路人的喧闹知道这件事情。苏禀诺就在这里题下了我们进门看见那首诗。”
他听得饶有兴致,还不时的装作大人一样叹息。
“爹,苏禀诺这首诗没有一点悲伤之情,看来他已经看透了啊。这样的文采和豪情,以后肯定有很大的成就。”说完,他还装模作样似的点了点头,一同晃动的朝天辫,甚是可爱。
“不错,他后来就是执掌范式王朝军政大权三十余年的千古一相,硬是将这腐朽的王朝硬生生的又给延续了一百多年。上书楼也是他所立,那些对穷苦书生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吧。”
提到了上书楼那些优待穷苦书生的规矩,小孩子恍然大悟一般:“怪不得爹总说,有大志大才者,都是性情中人啊。”
“你个臭小子,还记得我这句口头禅。”
片刻之后,店小二端着两个精致的酒壶上了桌,看来这就是百花酒了。
“果然名不虚传,十步之外就已闻芬芳。对了,孝愚,坐下吧,不要太拘谨。”他对着身后一直站立着的男子说道。
“我还是站着吧。”
“孝愚,不要这么拘谨,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何况,我们出来也不想被人知道吧。”男子笑着说道。孝愚也就没有推辞,帮他们倒好了酒,自己才坐下。
正当他们讨论着这酒和酒背后的故事之时,那位佝偻男人拄着拐杖向这桌走来。拐杖触地的顿挫之声,迅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这一桌的三人也不例外,正当孝愚警惕的望着他的时候,那个跟说书老头对话的小孩从这三人前面的一个桌子迅速窜出,拿着一壶百花酒喊道:“师傅,你终于来了,我叫他们陪我喝,他们都不敢,你来了就好了,这酒真好喝,比宫里的强多了。”
他扶着师傅很快就坐了下来。佝偻男人小心翼翼的将拐杖靠在一遍说道:“他们这几个是保护你的,喝酒误事,你也莫淘气的要他们喝酒了。你也别多喝,我是破例才让你来的。”说完,他慢慢的回头看向那几个侍卫,这不怒自威的样子,让后面几个人都心中一震。
“我知道,师傅最疼我了。”
“好了,别贫嘴了。孟苼,我问你,刚才你跟那个老头的话还没说完,这天下大势,你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原来这个衣着华贵出口不凡的孩子叫孟苼。听到这个问题后,他顿时收起了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国不可并立,王不可假替,五皇于世,我觉得终会有一人定天下。天下经大乱到大定,已快百年。此大定只是五皇之约,现五皇早已离世数十年,后代无不有一统天下之心,口头之约,抵不上时势动荡。且襄平两国早已刀兵相见,更莫谈南徐,北胡早已改朝换代,不服五国号令。中原望族尽依附皇族权贵,家族武装争相割据,外族蠢蠢欲动。不出十年,必生战乱。”
“看来这两年没有白白教你,再说说,如果打起来了,我们豫国作何反应?”
听完这话,孟苼没有答,而是低下了头,开始把玩杯子,作思考状。这时,跟从他们的两个侍卫从门外进来,轻声的对佝偻男子说道:“我们跟丢了,那老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不见了。”话没说完,他一摆手,后面的几人就上前,将他们拖了出去。
“废物!”佝偻男子骂道。
“师傅,饶了他们两吧。”孟苼依然低着头,用很轻微的声音说道。
“为人主者,切莫动恻隐之心,这是大忌。想好了吗?说来为师听听。”
孟苼望着被拉出去两个侍卫,眼神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样,这一切被佝偻男人看在眼里。他轻轻了咳嗽了两声,孟苼才缓过神来。
“襄平两国早已开战,而平国也因为内部斗争一分为二。开战十几年来,西平和南平却一致对外,和襄国对抗。他们积极拉拢其他国家作为外援,而梁国因为实力有限不为所动,我们却在静观其变。卫国地处南段,从五皇立国之日起,就不事刀兵。所以说,两平希望我们从背后袭击襄国,襄国一直拉拢我们就是怕我们背后袭击。我觉得,我们应该继续等,等到他们两败俱伤,我们一举定天下。”说完,他望了一眼门外,便收回了目光。
“你觉得梁国呢?”师傅追问。
“梁国地处四战之地,而且那块土地,有太多不利于战事的先天条件,只是那里人杰地灵,我们可以引之为援。最好能把他们的人为我所用。”
“嗯。不错。那块土地,确实是先天不足。但是梁国之所以能够和我们并立这么多年,是有原因的。”孟苼想要往下问,师傅却摇了摇头:“其中缘由,日后我来说,我们先走吧。”
等他们一行人全部离开了,孝愚才大大的缓了一口气,像是被巨大的石头压了很久一样。
当时佝偻男人进来的响动早已经让坐在角落的三人起了警惕。在对话之初,小孩子的父亲就示意孝愚不要动,他背对他们那张桌子,更方便。他轻轻的向后挪动了一下长凳,身子靠后,很自然的样子,没人会知道这角落的三个人居然会偷听别人的讲话。
“真是一个大收获啊,孝愚,放松点吧,他们走远了。”男子对着孝愚说道。
而此时才回过神来的孝愚,看着一脸轻松的男子,不禁暗自感叹。
“他们不会是?”小孩子睁大着双眼问道。
“是啊,豫国皇帝四子,奚孟苼。旁边的是他的师傅,古林易。我们走吧,有什么事我们边走边说。”
原来,这三个是梁国人,而且地位及其尊贵。小孩子的父亲,是梁国第二代皇帝的长子,申仲平。他的儿子自然就是梁国皇室第四代,名叫申陌垚。而他称作孝愚的人,全名韩孝愚。从小就跟着申仲平,是他的贴身仆从。只是,二十余年的相处,他们已经不是普通的仆从关系了,更有一种兄弟的感觉。只是孝愚很在乎身份和礼数,无论申仲平怎么强调,他还是有自己的那一套尊卑有序的行事规矩。
在回去的路上,申仲平讲了一下他所了解的奚孟苼和古林易。这豫国皇帝的第四子,不仅是豫国皇室里最年幼的皇子,而且他的三个哥哥最小的都二十有三。豫国皇帝在他之前一共有七个儿子,有四个早夭。从第七子夭折之后二十多年皇室没有新丁,却在豫国皇帝五十八岁那年生下了孟苼。晚年得子,而且孟苼天资聪颖,四五岁就表现出胜于常人的聪明才智,所以豫国皇帝对这个幼子疼爱有加。而这个古林易,是近两年突然出现在这个皇子身边的。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传言,就连宫里的人,也对他没有了解。只是传说,他突然有一天就出现在宫里了,然后就当了皇四子的师傅,却在朝廷里没有任何官职。
在滋淼城的小巷里,这显贵的皇室贵族,抱着他已经睡着的孩子感叹着。
“孝愚,我们来这里有九年了吧。这孩子都这么大了。”
“九年三个月十天。”孝愚淡淡回应着,他数着这里的日子。这不仅仅是数字,是沉在他心底的积郁。
在城东靠着皇宫的一处颇为华丽的府邸,就是他们三人的住处。走到门口,申仲平轻轻的跨过陌垚走进前院。孝愚很熟练的拿出两碇银子,分给了看门的两个守卫。这两人匆忙的收起了银子,塞入自己的怀中,表情淡然,似是习惯了一样。收起了银子,他两又一副正经模样,谨慎盯着门外经过的所有行人。
前院很空,除了简单的石桌和石凳就是两颗不大不小的石榴树。外人绝对想不到,青漆金锁的府邸,里面竟然是如此的平凡。
府里的丫鬟很自觉的从申仲平的手中抱过熟睡的陌垚,叮嘱好了,他独自一人坐在了石凳上。看着那两颗这些年一直没怎么长大的石榴树,他无奈的笑了笑。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石榴树下有四五只黄绿毛色相间的雀鸟。他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恍惚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一般。他起身,找丫鬟要来一些杂粮,走向这几只漂亮的鸟。它们好似不怕人一样,他走到近前这几只鸟也没吓的飞走。他轻轻的洒下粮食,微笑着看着鸟吃的兴高采烈。
打理完事情的孝愚从门外走进前院,看到申仲平正蹲在石榴树下,他身前是几只平躺在地上的雀鸟。
这一幕,让孝愚矗立在原地,一直静静的看着申仲平,直到他转过头来,看着孝愚笑道:“孝愚,不用数了,九年三个月十一天。”
“殿下,有想过故土吗?”
面对孝愚的提问,申仲平淡然一笑道:“在外这么多年,哪能不想,可是我不敢想,也不能想啊。
此时清风拂过,雀鸟怡然自得的啄食地上的杂粮,这两人却四目相对在这突然凄凉的庭院之中。
那个地方,放佛已经在记忆里模糊了,但是那里的轻盈湖水,婆娑绿绿都不曾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