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韵觉得很不好意思,想了想主动道谢:“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
“我在这儿陪孩子。”
“好。”
“你不累吗?”
“不累。”
对话言简意赅,尤其是孟青和,简直惜字如金,搞得成韵有点不好意思开口请他回去。可总也不能麻烦人家一晚上吧。
她还是忍不住道:“你先回去吧,太晚了。”
孟青和抬手看看表:“两点了,确实很晚,睡吧。”
成韵有点疑惑,看对方一副不准备走的样子,便又问:“你不回去吗?”
“太晚,开车回家不方便,借外面的沙发用用。”
这是一套两间的病房,多多睡里面的病人间,外面还有一间给陪护睡,除了单人床外还有一张三人沙发。成韵本想待“方响”走后收拾一下自己去外间睡,结果听他这么一说,一时有些为难。
“沙发不舒服,你还是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在这里睡得比较好。”孟青和脱下外套挂在手臂上,边说边往门口走。快走出去时又添了一句,“上回在这里,我就睡得很好。”
他是说上次在休息室靠在成韵身上睡的那一次。回想那次的情景,成韵不禁脸红,结果光顾着脸红就没再阻止对方留下。等冷静下来后却没了追出去的勇气,只能任由对方“霸占”了外头那一间。
“方响”在外面睡,她当然不能出去,只能随便洗漱一下,在病房里的沙发上窝着睡觉。好在这沙发也长,她又累了半宿,很快就合上眼睛睡着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她觉得似乎有人靠近她。她想睁眼看看,无奈太过困倦,试了半天也没醒过来。朦胧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离开了沙发,变得又轻又飘忽,就像躺在云上一般。
片刻后身体一沉,像是重新睡了下去,整个人重新安稳起来。她想这大概是梦境,医院里也不会发生危险,便没去管它,自顾自睡到了天亮。
早上睁眼的时候,屋里已亮堂起来。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地上,洒落一片不规则的光圈。
成韵舒服地打了个呵欠,还痛快地伸了个懒腰,然后撑着坐了起来。结果还没坐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对面沙发里的“方响”。
他闭着双眼,似乎在假寐。成韵吓一跳,赶紧掀开被子看看自己是否衣衫不整。上次淋雨之后发生的事情,她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
对方虽不是有意吃她豆腐,可总令她如鲠在喉。那种感觉说不出咽不下,总有种尴尬在两人之间默默地流转着。
好在这一次她“包裹”得很好,身上依旧是昨晚那一套。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琢磨着自己是怎么从里间跑到外间来的。
昨晚那股轻飘飘的感觉大概就是原因。她应该不是自己走出来的,而是被人抱出来的。至于那个抱她的人,除了面前这个男人不可能有另外的人选。
所以他把床让给了她,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一晚上?他明明可以躺下的,为什么非要坐着,是为了维护高高在上冷峻的形象?
看着对方迷人的睡颜,成韵一时有些失神。
而这个时候,孟青和其实已经醒了。他大概比成韵早醒一两分钟,但并没有马上起来,只是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他听到对方打呵欠伸懒腰的声音,心想她应该睡得不错。于是庆幸昨晚把她抱来床上睡。
医院的沙发看起来不错,实际上睡着并不舒服。他昨晚平躺了半天觉得有些难受,便起身来活动活动。结果走到病房门口时,就看到成韵缩在那里睡得有些可怜。
他这样身经百战的尚且觉得不适,更何况成韵娇生惯养。于是他把她抱到外间床上,替她盖上被子。
然后他没有立即坐回沙发里,而是去看了多多。孩子烧已经退了,出了一身的汗。他拿纸巾替他擦额头上的汗时,心里在想一桩事情。这个孩子就是当年差点被老钟撞没了的那个?
人生的际遇真是不可言说。谁能想到他竟如此顽强,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活了下来。更不可思议的是,几年后他们又再次相见了。
这孩子让他觉得亲切,或许就是因为当年那点缘分的关系。这世上有些人总喜欢过分强调血缘关系,仿佛只有流着自己血的孩子才能理所应当地被疼爱。
可孟青和却不是这样的人。他自小生活艰辛,母亲在他不记事的时候就离他而去,他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父亲是个酒鬼加毒鬼,每天的消遣就是喝醉酒后对他进行各种虐待。
毒打、推撞,甚至有一次他不知从哪里学来一招,在浴缸里放满水后,将他整个脑袋浸在水里,几乎将他溺毙。那时候他大概四五岁的样子,也不比多多大多少。可他的人生经历已足够“丰富”。很多人一生都碰不到一桩的可怕事情,他从出生后便一直在经历。
而那些加诸给他伤害的人,偏偏都是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所以他对“血浓于水”的说法从来不屑一顾。
世事无绝对,他就是那个例外。
他喜欢多多,不因他和自己有没有亲属关系,只是因为这孩子讨他喜欢。一个少少一个多多,他们都是天使一般的存在。
至于成韵……
孟青和微微一笑,突然睁开了眼睛。成韵那时候正慢慢向他走近,他突然的睁眼害她心脏几乎漏跳两拍。紧接着高大的身影从头顶压迫下来,令她瞬间睁大眼睛,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发现自己在偷看他了吗?
成韵有些懊恼,恨自己一时“色迷心窍”。因别人睡觉的样子太好看,竟一不留神看入了迷。
孟青和捕捉到了她的神情,满意地笑笑,随即走过她身边,直接进了里间的洗手间。等他洗漱干净出来后,成韵已经找回了鞋子也平复的情绪,就好像刚才的那几分钟尴尬并不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