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书锋眯着眼睛定睛看,果然是刘砚。
他有点发懵,坐起身说:“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你来我们家……嘶……哎哟哟!”
话音未落,刘砚一把拽住他的领口将人给揪了起来。
刘砚微低了头,对上夏书锋的视线,一对黑眼仁古井无波,像一潭深渊,“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别坏一个小姑娘的名声!”
尽管声音很低,却透出一股迫人的压力,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甚至于给夏书锋一种他想杀了自己的错觉,吓得他心惊肉跳,不由自主结结巴巴地说,“你说那些闲话啊,我没乱传啊,那些不是我传的,昨天我出去的时候就有人在说了,跟我可一点关系都没。”
“砰”的一声,他只觉得脸上一股刺痛,意识到刘砚一拳砸在了自己的脸上,想挣扎,可刘砚手扣的紧,扣的他喘不过气来。
刘砚冷冷地望着夏书锋,语速慢而有力地问:“堕过两次胎,被家里赶出来,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这……这真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夏书锋急忙喊冤。那话确实不是他说的,他当然知道是杨六子他们家最先传出来的,可跟他一点关系都没。
“不是你,那是谁?你说吧,我听听。”刘砚松开他,坐在了旁边,大有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走的架势。
夏书锋苦笑一声,“你上外面随便打听打听去,这话最早是杨六子他们几家传出来的,真跟我没半毛钱关系。”
他一说起杨六子,刘砚便想起来那天下午,杨婶立在门边跟自个说话的那一幕。
他微微皱了皱眉,又警告似的看了夏书锋一眼,突然真起身大步离开了夏家。
刘砚走到杨六子家门口的时候停了脚,就这么犹豫片刻的功夫,正好就听着里面的人,正磕着瓜子议论着他和罗安妮的事。
他静静听了一阵,眉头越发皱紧,双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倏地便要抬脚走进去。
“刘砚!”
冷不丁一个威严的声音喝住了他。
刘砚回头,看见孙六爷站在他身后。
孙六爷是刘砚最为敬重的长辈,确切的说,六爷是他母亲家那边的亲戚,外祖父最小的堂兄弟,一辈子吃素念佛,心地很善良,是看着他长大的。
孙六爷皱了下眉,用那双看透世事般沧桑的眸子盯着刘砚看了会儿,“别去杨家闹,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这回刘砚出门时间挺长,罗安妮正在家纳闷呢,买个豆腐需要那么长时间吗?刚在心里寻思要不要出去看看,刘砚就从外面回来了。
他步子走的有点散,像有什么心事在思考,眼神沉静严肃,只是在触及到罗安妮的视线时,那些情绪瞬间消散,很快扬起温和的笑容,“饿了吧?现在就做饭,最慢四十分钟就好。”
他往厨房里走,罗安妮忙跟了过去,“发生什么事儿了啊?”
刘砚怔了一下,有那么明显么?
面上却不显,摇了摇头笑说:“没事,买豆腐的时候多等了一会儿。”
罗安妮仔细盯着刘砚的眼睛,总觉得刘砚没说实话,但相处了几个月,刘砚的性格罗安妮摸清了几分,刘砚瞧着是温柔,脾气好,凡事好说话,可其实他很有原则性,是个固执坚持的人,但凡有什么打算就一定得办到,打定主意不告诉你的事也铁定不会说。
罗安妮不动声色地走出了厨房,坐在亭子里,表面上在写毛笔字儿,实则眼睛一直往厨房里瞄。
还别说,真就让她观察出来了,刘砚今天发呆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午饭吃的也很是沉闷,明显能感觉出刘砚的情绪不高,虽然笑着,眼睛里却没什么笑意。
“哎,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我刚跟你讲的事儿只说了一半,你怎么就一直都不问我下面的呢,你不好奇吗?还是根本没在听?”罗安妮放下筷子,撅起嘴。
刘砚刚要说什么,院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阿砚在不在?”
罗安妮听着这声音耳生,站起来探出头往外瞅,就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
老人瞧着很精神,耳目也很聪敏,她刚瞅过去一眼,那老头就转过头盯上了她的眼睛。
罗安妮礼貌地朝他笑笑,“爷爷好!”转头看刘砚,“你快去瞧瞧吧,是个老头。”
“嗯。”刘砚站起来,拿洗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手,快步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愣了一下,叫了声六爷,急忙把人往屋里迎,“我刚好开饭,做的挺多,您进来吃一口吧。”
孙六爷笑着摇摇头,“不了,找你有点事。”
刘砚一边摘着围裙,笑着问:“六爷腿脚不是挺利索么,怎么拄上拐棍了?”
孙六爷微笑不语,看了罗安妮一眼,笑眯眯问:“多大啦?”
罗安妮笑嘻嘻的,“十八,爷爷您呢?”
孙六爷比了个八十八的手势。
罗安妮咂舌,她开始以为孙六爷顶多也就六十呢,他看起来虽然老,却相当有精神,站的笔直笔直,面相慈祥,眸子里透着历尽沧桑的睿智。
孙六爷拍了拍身旁刘砚的肩膀,率先往门外走,“走吧,有些事情要跟你交代,咱们出去说,正好咱们爷俩散散步,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
刘砚说好,回头叮咛了罗安妮一句好好吃饭,便跟着孙六爷出了门。
孙六爷拄着拐杖走在前面,面带微笑,一路上遇到村民都笑着打个招呼,刘砚家往山坡上走,没几步路又个晒麦的大场子,这会儿烈日晒着,旁边没有遮盖物,连颗树苗都没有,土地上都冒着热气。
孙六爷走到麦场边,终于停了下来,转身微笑地等着刘砚过来。
刘砚后脚走过来,刚站定,猝不及防地,突然间孙六爷的拐杖抬了起来,对着他的脊背重重砸了上去,咣咣咣一连打了三下,脸上早已敛尽了笑意,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如今也长出息了,你爹的教诲我看你全都忘光了!”
刘砚没躲,硬生生挨下这几棍子。
孙六爷打完了几下,把棍子往地上一扔,“你说我腿不瘸脚不崴的,拿这个拐棍做什么?就是要教训你,替你爹教训你,打醒你个糊涂蛋!”
刘砚长这么大,这回是孙六爷第一次对他出手,他从孙六爷的眼睛里看见了失望和气愤。
“六爷。”刘砚叹了口气,“您是不是相信了他们传言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