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一直在看书呢,原来你都瞧见了。”她把手插在短裤兜里,眉飞色舞地笑问:“那你猜猜,我去银行干嘛去了。”
刘砚合起书本,蹙眉看了下她插着鼓囊囊的口袋,“不会是取钱去了吧?”
“哈哈,猜中,我就是去取钱啦。”她低头看着他还没卖出去五分之一的摊子,“走啦,今天就别摆了,你这些剪纸字画我全包了,一张不是三块吗,你数数你有多少张,我这可是有五千块钱呢。”
说着就弯下腰,真去收拾地摊。
刘砚定定看着她弯腰,开始拾掇地摊上的剪纸,不动声色地把脚边的口袋往回拉了拉,“妮妮,别收拾,现在还早,等七点过了再走。”
“七点那么晚。”罗安妮嘟哝,满脸的不愿意,“我还没吃饭呢,咱们平时五点就吃晚饭,今天干吗那么晚,不都有钱了吗?”
刘砚眼皮敛了敛,嘴角微沉,“来一次县里不容易,这些剪纸这几天必须要卖出去。”
想了想,又说:“把你的钱收好吧,我带过来的钱够用。”
这是作为一个男人的坚持,不管落魄到任何程度,也不能心安理得用女人的钱。
罗安妮怔怔看着他,像不认识他似得,“什么你的钱我的钱,跟我你还分那么清啊,那要照这样说,这段时间我在你家,吃喝住都没少花钱,我到现在还倒欠着你的呢!”
说着,她就去抢刘砚脚边的布袋,可手刚伸过去,就被按住了,“妮妮,别闹。”
“我不。”她倔强地后退,“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你当坐在大街上摆摊好看啊?让人盯来盯去,指指点点的,为个一两块钱磨半天嘴皮子,我就不想让你再继续摆摊怎么了,原先我没钱就不说什么了,现在有钱了想让你歇歇有什么不可以?你就当我买了你那些东西不行吗!”
她一发火就像炸了毛的猫,刘砚按住她的肩膀,有点发急地说了句,“坐在大街上摆摊有什么不好,贩卖自己的劳动成果,这么多年我一直是这么过的,如果不这样,学校就办不下去,学生们的文具和练习册都是这么来的,你以为这是我理想的生活?不是的,可现实摆在这里。”
他不见得用了多重的口气,可罗安妮的心脏蓦地就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
他可终于承认了,她还以为他的理想生活就是摆小摊呢!她几次差点脱口而出,既然不是理想生活,他还留着干嘛,干脆去京城好了,她让她舅舅给他找工作,他不是大学生吗,甭管哪个学校的,只要有文凭,加上舅舅的关系,一定能有份铁饭碗。
可话到嘴边,她又没办法说出口,她觉得如果开口对刘砚说出那些话,大概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他连用她的钱都不肯,别说用自家的关系。
况且他当初选择留在农村,应该是为了继承父业教书育人的,青山村不能没有老师,他是唯一一个,要是连他都走了,那些孩子们谁去教,他是一语道破,现实摆在那里,不得不妥协,不得不低头。
罗安妮咬着下唇,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说:“得了,我不和你计较了,再这样下去都让你给气出病来了,你要摆摊是吧,我合着饿肚子也陪你到七点还不行!”
刘砚脸上的紧迫终于放松了下来,松开按着罗安妮的肩膀,咧开唇,笑的如沐春风,“好,妮妮越来越懂事了,把钱给我帮你收着吧?你这么揣在兜里我怕一会儿你弄丢了。”
罗安妮瞬间就面红耳赤起来,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能不能别用这种口气,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你的学生,你可少在我跟前装长辈。”
“嗯,我不是你长辈,是以平辈的身份夸奖你。”刘砚笑看着她,口气很纵容。
“这还差不多。”她又伸手,在他耳朵上薅了一把,“你确定你不花我的钱?我现在可是有一笔钱的富婆。”
刘砚这下有点理解了,原来她是不愿意他拿自己当长辈,所以才老是喜欢对他做这个动作,她越是这样没大没小,越是缩近了原本的距离感。
他摇摇头,走到摊角整了下罗安妮刚才弄乱的剪纸,“妮妮,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我还是想劝劝你,不是以老师的身份,你就当我是你的同学,或者朋友,别当我是长辈。你这次来青山村,虽然条件比在京城苦得多,但你没发现自己其实改变了很多吗?其实人活的太安逸不是件好事,常常遭受困难和逆境,心志才会变得越来越坚强,我希望你将来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颗坚强勇敢的心。”
罗安妮尽管听的很仔细,可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才好没一会儿,刘砚又开始心灵鸡汤了,可调侃的话,到嘴边不由自主变成了:“刘砚,你要是我爸就好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的时候,带着一种孺慕之情,刘砚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抚了抚额说:“你还是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罗安妮撇嘴,就地坐在地摊上,眼底流露出几分落寞,“我说真的啦,心灵鸡汤什么的,我爸从来都不跟我说,我爸只会瞪着眼睛,今天瞅我这个不顺眼,明天又瞅我那个又不顺眼了,成天就会挑我毛病,还不好好给我说,就知道乱发脾气,我做梦都想有你这种类型的爸。”
刘砚现在听见‘爸’这个字就觉得浑身不得劲,忙转了个话题,“妮妮,你不是要学剪纸么,等这次回去我教你。”
罗安妮对剪纸一直保持了很浓厚的兴趣,她一直幻想着等学会了就把自己的房间里贴的满满的。嗯……不光要贴剪纸,还有毛笔字和国画,多高端大气,是那些单调壁纸墙不能比的。
不过这样算下来,她得跟刘砚学不少东西,差不多得把他会的东西都学一遍,也不知道余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够不够。
罗安妮抱着膝盖,把头侧过去枕在膝盖上,对刘砚说:“我决定了,从这次回去开始,我准备要发奋了,你还得教我写毛笔字,还有画国画,等我回去了好给我爸和我后妈他们看看的,这几个月我可没白来。”
刘砚点头说好,“你能这么想就好,天下间哪有不希望子女好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