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新倒票大亏,最后一张票他索性自己进去看,没想到全是唱的西洋歌曲,咿咿呀呀地他压根听不懂。后来实在太累,竟然睡着了,还发出呼噜声。一旁的观众大煞风景,有人皱眉,有人捂耳,有人实在忍不住拉了阿新的耳朵一下,他才惊醒过来。醒来后一下子他还莫名其妙,自己怎么会在剧场里坐着。后来总算完全清醒过来,没有心思再听这“鬼哭狼嚎”,黯然退出去。
阿新回来后细算了一下账,昨天虽然赚了一千多元,但今天亏了二千五百元,总计下来亏了近一千五百元。明天还去吗?阿新现在有些骑虎难下。按他现在的心思,最好偃旗息鼓。这大起大落的风险,阿新想起来还心惊肉跳。但要是洗手不干,这亏了的钱怎么还?真是左右为难,阿新一夜未能睡好。
第二天阿新没有再去倒票。他不敢再冒险。想来想去他想还是去打工,虽然辛苦些,但多少可以过个安稳日子。至于亏了的钱,打工后慢慢还他就是。阿新现在多了个心眼,不敢将这个想法马上告诉书记,担心他们怕他赖账逃走而把他关起来。他于是白天去外面找工,傍晚到艺术中心门口虚晃一枪,露露面,假装倒票,不想让那帮黄牛党不见他人影而产生怀疑。
不过要找工也真难,最近这段时间经济危机,省城大批农民工失业,企业几乎都不招人。好容易问到一家饭店,说洗碗工倒是缺一个,但不知阿新是否胜任。阿新连说行行行,我干过,当场在饭店洗了三个小时的碗,可是老板最后摇摇头说动作太慢,给阿新吃了顿饭就请他走了。后来阿新又到一家浴场自荐当擦背工,浴场经理要试试阿新的手艺,让他给自己擦了半个小时的背。阿新卖力地问这儿痒吗那儿痒吗,可经理享受完后说技术不熟练,打发他走了,连顿饭也没给。阿新还不死心。走过一条小巷,看到一辆搬家公司的车辆正在忙碌,阿新想这活我干过,连忙上前找他们的头儿。头儿说力气大不大不知道,除非帮着一起干,让他看看。阿新二话不说,扛起一个床边柜就往楼上走,干得大汗淋漓,头儿最后扔给他一瓶水说,力气还不够大。
阿新灰心极了,晚上还得去站马路。书记遇见他问他战况如何,阿新装着笑脸说还好还好。书记拍拍他的肩膀说,不要黑心,当心风险。阿新心里说,早已遇到风险,已经血本无归。今天是艺术中心这次演唱会的最后一场,明天书记就要结帐。阿新焦躁起来。要溜就要趁早,今晚回去,那个同住的黄牛在一边看着,要走就麻烦了。可就这么不辞而别吗?这好像有点太“小人”了。而且以后万一被抓到,被当作“叛党”处理就惨了。阿新决定要走就走得“君子”一点。他趁那个同住的黄牛正在剧场门口“酣战”,连忙溜回去收拾了行李。他还要写一份“脱党声明”,尽量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可是阿新的笔墨功夫实在有限,错别字一塌糊涂,我只好用括号纠正。可是他态度是认真的。他绞尽脑汁地写道:
“青(亲)爱的书鸡(记):
实在不好意死(思),我做生意亏本了,输了1500多块钱。剩下的钱我都放在这里。我怒立(努力)过,要反笨(翻本),但是没有用。我只好去打公(工),转(赚)钱后还给你。我不是讨(逃)走,我没有判边(叛变)。我只是暂时托里(脱离)。谢谢你对我的招股(照顾),狗头摆!“
天啊,他最后还要用英语说声“狗头摆”,不知书记看了后是否会昏过去。阿新也管不了那么多,写好后连同剩下的三千块钱一起放在桌上,匆匆离去。
阿新知道黄牛党不会轻易放过他,他们的人到处都有,因此凡是热闹的场所他都避开。他按照老样子乔装一番,戴上帽子墨镜。身边现在虽然还有几百块钱,但他不敢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做。他这回走得远远的,走到了远郊。他想那儿没有黄牛,但是他没想到那儿人烟稀少,找工作更难。不过远郊有远郊的好,那儿租房很便宜,阿新找了个合租的房间,一个月才一百元。当然,住宿条件只能将就。六七个大男人挤在一个屋里,四张双层床一摆,几乎没有什么空间了。
同屋都是外来务工者,同在一家厂里打工。早出夜归,晚上回来已经筋疲力尽,早早睡下,因此与阿新只是点点头照个面,一连几天都没怎么攀谈。一直到周末,几个人打了几瓶酒,买了些花生之类的招呼阿新一起吃,才算有了深交,阿新这才知道五个人的大号:小把戏、大车轮、牛娃、狗哥、洋葱头。至于为什么这么叫,他不得而知。几个人中大车轮年纪最长,四十出头,与阿新相仿,小把戏年纪最小不到二十,其他几个都在二三十之间。他们问阿新干什么活,阿新说正在找工。他们几个七嘴八舌地为阿新出谋划策起来,一个说他们厂子里缺个扫厕所的,可以替他问问。一个说饭堂老张好像说洗碗人手不够,也替他去问问。总之令阿新很感动,酒多喝了几杯,晕晕乎乎地睡下。
阿新睡上铺,下铺是大车轮。半夜时分,阿新只觉得床晃得厉害,起先以为自己酒喝多了,头脑昏眩。但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床不仅晃动得更厉害,而且还听到一个声音在急促地喘气。阿新仔细一听,是下铺的大车轮。大车轮出事了?发急病?阿新想这些人待他这么热情,自己不能见死不救。连忙下床叫醒其他几人,打开灯一看,大车轮正俯卧在床上紧紧地抱着一个枕头屁股一上一下地抽动,满脸通红地喘气。阿新紧张地冲着大车问:
“喂,你哪儿不舒服啊?”
其他几个人见状大笑道:
“他正舒服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