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盗贼此刻全身冷汗直冒,只见面前这一国之王全身气势再次加强,强大的人气不断散发出来,就连四周的奇异力场也渐渐逼退,这时他给人的感觉已不止是惊天的气势而是凌天而上!
“为吾寻查一人,你可免一死。”琲孴开口说道,平静的言语中却是透出一股不容反抗的威严!
黑衣人面对这样凌天而上的王者,再加上自己体内此刻全身已无半点人气可用做抵抗,心底产生的巨大恐惧瞬息间便扩散至全身。这样一来他的神智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身体,只能任由身体颤抖!
这不是琲孴的灵术制约,而是像那副兵统一样,在面对绝对强者时完全下意识的反应!
“尽……尽我所……所……能!”此话出口,黑衣人内心大惊,自己怎么也是北地炎夜国身份尊贵的高级灵术强者,这一刻为求活命心中所思竟然也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这是何等的屈辱!
不过这盗贼也是聪明人,细细一想,对方如此强大,自己此生怕是都只能在这国生存,逃不出对方掌控。既然自己已经答应要为他做事,索性拼尽全力,若是办的完美,或许还能在这大国生根。
琲孴听见盗贼答应,也不容他多想,开口说道:“吾只有那人一滴血脉,若是不成,你,必死!”
话毕,琲孴伸手在虚空一抓,一只精致金碗凭空出现,飘至黑衣人面前。再伸出小指在左手食指上一点,一滴鲜血渗出,被他一甩之下正中那金碗碗底。
“那人是个少年人,你寻到后,就可来见吾,吾在此林中心。”琲孴转身之际又说道,“还需何物,魂念传出,吾便知晓。”
直到琲孴走出很远,黑衣盗贼才感到对方那种气势上的压迫感渐渐消失。
此时,由于琲孴的灵术效果仍在,这地的奇异之力仍旧不断融入黑衣人体内。因此,他也不会被这林子的排斥之力所影响。
而他却是无暇顾及这些,一心只想尽快找出琲孴所说的少年。于是,他也就不再去想别的,稍稍回忆了下寻人之术所需的材料和步骤,就地取材做了做先前准备。紧接着,他立即就定气凝神,从全身元魂中发出另一股气息,专心操作寻人术——定灵!
这寻人之术“定灵”无需一丝人气,而是以人的元魂发力,做此术的供应。但这元魂之力的消耗却是巨大,且一个人自身的元魂之力本就不多,若非特意锻炼元魂,体内元魂之力根本不够支持这定灵术一次的消耗。
这也是琲孴在看了盗贼的记忆后决定不杀他的原因之一,否则,琲孴在其记忆中已经知晓这魂术操作的方法,为何还不自己练习。
同时,这元魂之力的消耗,若是不得到及时补充,那以后自身学习人气之术也将无法精进,止步不前,甚至从灵中操控的能力也会大大削弱。
当然,这所有的信息琲孴也只是从黑衣人记忆里获得,他根本不会全部相信。由于此地,或者可以说,这整个大陆的人都知晓,世间任何一种强大之术都是需要人气供应。以自身吸收到灵里的人气和体外游走的人气相互作用形成牵引,才施展灵术。常人怎么会知晓世上还有什么元魂之力,只晓得自己的元魂是心思意志所在,别无他用。
琲孴正是因为自己本就王族之人,才能自小阅读一些古书典籍,从中零星的了解到元魂之术的存在。
那黑衣之人却是因为自己家中先人当年外出游历时,无意中在一处无人古城的内一处巨大壁画上了解一二。之后,回到家族,学习壁画中人,并结合施展灵术的一些方法,自行修炼自创而出。
他家族也凭借这魂术查人寻宝,才渐渐兴旺起来,成为夜炎帝国之中的大家族。但这些却是不能像一些灵术一样,自如的用于各种战斗之中。
此时黑衣人的魂力不断释放,形成一股无形之力在身体外徘徊缠绕。
渐渐地,随着他元魂之力不断释放,他体外的元魂之力愈加浓厚,竟然和界林之中的那些奇异之力诡异融合,犹如大雾,将其整个人包围其中。
黑衣人略略一看,心中惊异不已,完全没预料到元魂之力竟会有这样奇异的变化,也不知这是好是坏。但身在琲孴那样逼迫的境遇下,这些也容不得他多想,只能硬着头皮按平常的步骤一步步下去。
伴随着他口中阵阵难懂的术言,那些浓郁的元魂之力全都一颤,瞬间向他的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而来,浓郁的雾气极快地聚缩,形成一颗晶莹的白色雾珠,在指尖轻轻浮动。在他一指之下,那含有浑厚元魂之力的魂珠暮然间一冲而出,直接飞入他身前早已摆好的术阵之内,重新化为磅礴的元魂之力融入术阵。
组成术阵的一段段竹块突然一顿,逐一浮起,在空中不断游走,游走的路径一个个看似毫无规律,若仔细观察,实际上却是与地上刻画好的复杂术阵一模一样。
这些竹块游动轨迹极为平稳,行动极为迅速,好似它们天生便是那种遨游天空之物一般。
这奇异的一幕再次让黑衣人内心为之一震。
他本想向琲孴要些山崩石,打磨一番,并让其吸收灵鹿、游鹰的血液,再用自身元魂之力祭炼几日,才勉强像家族中使用多年的阵石一般操控自如,以保证“定灵”万无一失。毕竟,那人提供的线索只有两条:一滴同族血,一个男孩。
可这种想法在他脑中刚一出现,便被他全盘否定。那人强大的实力与寒冷的目光已经深入黑衣人内心,他隐约感觉,要是自己经过如此复杂的准备后,结果仍有失误,自己定然会死的很惨。与其这样,还不如就地取材,拼上一把。
同时这黑衣人凭借元魂感觉过,这林中竹子所含魂力似乎与那些来自地底的山崩石相差无几,或许还略有精进。那么,以此代替阵石也不是不行。
不过,像如今这样完完全全的物随意动他是却是怎么也料不到的。
黑衣盗贼只是一开始稍加牵引,之后那些竹块就完全只靠其内的元魂之力行动,他散出的多余元魂之力竟然还回到体内,这和在家族中练习时完全不同!再联想到之前元魂之力和林中奇异之力的完美融合形成的大雾,黑衣人不禁感慨他们皇城内这林子的奇异。虽说疑惑,可他也没时间去深究。
半空中的竹块游动速度愈加之快,只留下一道道残影。突然,竹块不再飞动,停在各自最初阵眼的位置。那些含有魂力的残影却依旧存在,与空中的竹块阵眼构成了一个复杂的术阵。就好像有一双大手把地上的术阵树立起来一样,而且还更加清晰可辨。
黑衣人见状立即双手舞动,空中那显出的术阵其纹路突然诡异蠕动起来,一瞬间其复杂程度比之前加重许多,让人稍看一眼,就倍感眩晕。
但是,那术阵中心却是什么也没有,空出了一个位置,似乎准备着放置什么物品。
就在纹路蠕动最为剧烈的一刻,黑衣人捡起身旁金碗猛地向前一挥。那金碗直接飞至术阵中心空白之处,纹路蠕动着将其包裹。血光一闪,碗中血液被术阵吸收,与此同时,金碗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金碗落下,术阵的血光闪烁更加剧烈耀眼,血腥之味虽说很淡,却也弥漫四周。
渐渐地,术阵上复杂的脉络一一消散而去,那原本空白之处却突然有一阵阵波纹像同心圆般向外扩散开来。不过几息,波纹便消去平息,静如水面的术阵上逐渐显出一幅画面。
隐约可见一位妙龄少女安睡在一张精致大床上,被子上金丝绣着的装饰与制作木床用的名贵木材,都无不显出这少女的身份高贵。而画面刚显露至最清晰时,只停留了一息便立刻消去。
画面再次清晰时,又是另一幅光景。这时画面中是一位中年男子与其妻子同挤在一张小床上。这床显然没有刚刚少女所躺的高贵豪华,甚至可以说简单丑陋。
同样,画面在最清晰时再次消去。再次出现的画中人则是一位脸上略带稚气的少年人,独自睡于和之前那中年人相似的小床上。
见此情景,黑衣人双眼瞳孔猛地一缩,但他还是不能确定所寻找的就是这人。因为从那大国之王拿出线索时,黑衣人就看出,他是要在自己的王族血脉中找寻一人,而他王族血脉的少年人怕是不止这一个吧。至于找到那少年人之后会是怎样,黑衣盗贼从他眼神中看不出来,总之,定然不是好事。
在画面最清晰时,黑衣人只觉得这男孩和之前的中年人如此相似,怕是就是他儿子吧。
画面一转,出现的是一个老者,他面容苍老却显出慈祥,安睡在一张大床上。不过,老人脸上显出的死亡气息却说明,这恐怕是他睡在这的最后几晚了。这大床边上有一位一脸正气的中年人守在一张精致椅子上睡着了。
画面如此不断消失、出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不断显露。
过了一会儿才再次显出那个女孩,黑衣人知道此刻这血脉中的人已经全都寻查一遍了,他已经可以确定琲孴口中的少年人应该就是那小床之上的男孩。
黑衣人之所以这般肯定,因为在他看来其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人似乎都在富贵家中,若是那人下令,就一定能召见,毕竟同是王族,相互之间平日里应该都有联系。
而从那男孩的卧房看出,他却是在一个落魄之家,可能是在哪个偏远之地,就是这一国之王在全国内花费人力去寻,可能也不好找到。
另外,在那少年人显现时,这血光幕镜却是微弱的震动了一下,这细微的异变在黑衣人凝神注视下却是感受的真真切切。这原因不言自明,那人血液中蕴含了一丝他自己极微弱的灵念,而这灵念正是因为那人对所要找寻之人极大的思念或是愤恨所产生。纵使那人从未曾见过所找寻之人,但血光中所出现的与灵念所想若有接近,这血光也必会异变。
这也是魂术“定灵”的强大之处。将提供的线索与所找寻的人或物之间的联系无限放大,至终显出所找寻之人或物现今的状况与所在之地的面貌、方位、距离等信息。
若琲孴能给出有那少年人气息哪怕一丝的物品或碎屑,这“定灵”都比现在这样简单许多。
不过,既然已经分析出了所找寻的目标,现在,黑衣人只需等那男孩出现,就可以进一步寻查。
奇怪的是这显示画面无规律的血光幕镜却迟迟不出现那少年人。而且,就算黑衣人耗费大量元魂之力加快那些画面的消散也做不到,真是奇怪!
随着眼前血光幕镜渐渐淡去,黑衣人内心的焦虑不断加重。
最终,在血光幕镜淡薄之极的一刻,那个黑衣人等待已久的身影——那少年人再次显现。
这时候的血光幕镜极其淡薄,根本看不清少年人的面貌,只是模糊的显出一个瘦弱的身影,同时,血光幕镜上一丝丝裂纹不断出现。
血幕,将崩!
黑衣人见状双手再次舞动连连,身体内元魂之力不断涌现,汇聚在其双手,不断融入那血光幕镜。此刻,黑衣人的双手如同两只大笔,指尖就是笔尖,在极力挥舞间将一股股元魂之力像作画一般画在血光幕镜上,使其崩溃之速尽量缓解,甚至有些裂纹还在缓缓合拢。
大量元魂之力的流失,黑衣人面色骤然苍白,他果断停手不再结印。同时,他伸出右手极快地向前一指,在口中念词的同时在血光幕镜上隔空写下两字——定灵。
文字写下,血幕西北方位的阵眼快速地闪烁了两下,血幕上少年人的身影不断缩小,其上场景也从屋内变至屋外。一晃之下,血幕之景已经是在少年家的上空。
这时一看,那少年人分明是住在一个偏僻的村落之内。村子之外是一片极大的草原。一排高大的驱兽木立在村子边缘,把村子连同几处果园、田地一同守护。一条官道从极远处延伸至村口,同样的,官道两边也是高大的驱兽木,不过比起村子边上的却是略矮小一点,这官道怕是迟些年月年才修建的。
刚才被黑衣人用自身大量元魂之力缓解崩溃的血幕,在写下定灵二字之后,不知不觉间却是再次加速了奔溃。如此情况下,黑衣人定气凝神,汇聚所有意念看向血幕,这村子的所有在一切在他一眼扫视之下全被记在心中,不过这些特点都太过普遍,根本不足以找寻。
黑衣人略一扫视,伸手直指村中广场,广场放大,其边上的村落符柱被他一眼记在心中。他再次一挥手,村口刻有名字的巨石显现在画面中。只不过巨石刚一显现,他只听见砰的一声,血光幕镜崩溃,术阵内的血气和竹块的元魂之力全然耗尽!
黑衣人也被这血幕的崩溃之力迎面冲击,仰面向后倒在地上。
没多久,他又坐了起,调整了一下元魂,站起来带着脑中获得的信息一步一颤的向着界林深处走去。
······
一处荒原之地,无数断肢残骸遍地散落。大量的鲜血将这地干裂的土壤浸润的同时,更让原本棕黄色的泥土显得鲜红一片。以至于两指之深的地下都还有血的痕迹。
残破的旗帜插在已经毁坏的战车上,在这充满血腥味的空气中,它迎着风哗哗作响,如同无数魂魄在嚎叫。
尸骸遍地,断肢无数,那些尸首盔甲上的大洞,加上混合在血腥味中的焦糊味,都显出这些参战者死前所受的痛苦有多大。
月光照耀下的这里,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悲惨,一股浓浓的悲哀之气弥漫整个战场。
不远处以小山岗上,一位年少的兵士独自坐在一匹马尸上。他口中含着一个小木片吹出一句句明显不合这战场氛围的曲子。可这断续的曲子落在年轻兵士耳中却是无比动听,如同天籁。
这是他家乡的声音,也是他父亲教他的唯一曲子。这些年,他已经把这曲子练习的不能再熟悉了,可是以前的父亲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曲声传扬至远处,引得兵营里几个夜巡的兵士也不自觉停下细听。风也似乎因这年轻兵士的曲子变得轻快,吹得他身上的兵甲铮铮作响。
远处兵营里走来一人,看着年轻兵士的背影轻叹一声:“宁犀,早点回去睡觉吧,明早还要行军呢。”
兵士转过身来,和那人对视,神情平静双目不见喜怒。而那人却能从这平静的眼神中看见这青年藏在心神深处的浓浓悲伤之情。那人轻叹一声,双目越过青年,看着他身后的战场,不知在想些什么。
“副将军,等我吹完这曲子吧。”
冷冷的月光下,冷冷的夜风中,一老一少两位战士在这战乱之地上一动不动,好似在感受着战争的悲哀。只有一阵阵断续却欢快的曲声在随风飘扬。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