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9/01,今天是开学,妈妈让我一个人呆在家里,但是明明今天是开学,为什么妈妈要把我关在家里?不过还好,有爸爸在家陪着我,我也不会觉得孤单寂寞。”
“2009/10/10,最近妈妈给我吃的药越来越多了,看见她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真是心疼。”
“2010/01/01,从今天开始,我不想再写日记了,好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活得这么累,爸爸说过两天就会带我离开这里,到好远好远的地方去玩。这样也好,还能多接触接触外界,希望这次老爸不是在骗我。”
…………
“这是谁给你的?”心理咨询室内,坐在我面前的陆梦倩咬着面包,看着我给她带来的苏媛媛的日记本问道。
“老爸他们在现场发现的,原本是个牛皮纸袋,里面有三样东西,一张信纸,两本日记本。”
“那你这些东西给我干嘛,不应该属于是证据么?”
“那张信纸上面写着致我和你,所以看样子应该是给我们的,但是没有给到我们手里她就死了。”我从陆梦倩面前把那第二本日记拿了过来,“也许她想让我们在这两本日记中发现什么东西。”
“那你发现了什么呢?忧郁症先生?”陆梦倩调皮地说道。
“发现的事情有很多啊咨询师小姐。”我笑了笑说道。
“那你说来听听。”陆梦倩做了个‘请’的手势。
“首先吧,这肯定是苏媛媛的日记本,从十岁一直写到现在的日记本,当然,中间因为什么某种原因促使她没再写下去,直到零八年才又开始拾起了写日记的习惯。其次,就是日记上面的内容了,第一本日记上面从第一篇直到‘爸爸再见’那篇之前,都没什么异样,当然也许是她还小的缘故,写的全是报流水帐似的所见所闻。到了苏广志死后,也许是因为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苏媛媛并不能习惯自己的生活中没有了爸爸,所以日记的停写多多少少会与苏广志有关。但是第二本中的第一篇是在零八年,与前一本中的最后一篇相差了整整五年,或许在这五年之中,苏媛媛想通了什么,从而使他重新开始记录生活。”
“那么疑点就来了。”我顺势躺在咨询室里唯一的一把老板椅上,略带黑眼圈的双眼盯着天花板说道:“苏广志的死给苏媛媛带来的是被身边的同学无尽的嘲笑——虽然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单亲家庭会被嘲笑,因为我有段时间也曾是在单亲环境中长大的,而我活的不是好好的么?于是苏媛媛想借着中考考到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学校,重新开始,但是未能如她所愿的是,还有一个人和她一样,与她考入了同一所学校,啊,也就是日记本里的那个‘贱人’。而且我们还能知道的是,这个同学还把她的一切全都曝露在网络上,这点让苏媛媛非常不爽,给我倒杯水。”我对着陆梦倩说道。
“你还真把这儿当自己的家啊!”陆梦倩咽下最后一口早饭朝我叫道。
“速溶咖啡就行。”我并没有理会她的吼叫。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别跟个大少爷似的。”
“别太烫,我会吃不消的。”
“自己去!”
“于是苏媛媛愤怒了,怒不可遏,她感到自己受到羞辱了,不甘就这么被排挤,但是还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一个月后,那个同学就消失了,用苏媛媛的话来说就是‘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不敢见我,只要我出现的地方就没有她,她出现的地方就没有我……’,但与此同时的是,每个人都对她避而远之,这又是为什么?”
“喏,你的咖啡。”陆梦倩把咖啡端到我的面前。
“谢谢。”我优雅的道了个歉,而后者一直用白眼盯着我。
“以后自己要喝咖啡自己倒。”
“以后还是你来倒。”我幽幽地说道,啜了一口咖啡。
“你……”
“而且在二零零八年九月二日以后,苏媛媛所有的日记中都省略了天气,更粗略的是,就连2008年9月2日都省得只剩下2008/9/2。这显然是一种急促、焦虑地心情在里面,那是不是可以推测,从九月二日开始,苏媛媛遇到了什么令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的事了?果然,在后面我就找到了答案。果然在第二年的四月,苏媛媛被送入了医院接受了治疗,很有可能就是抑郁症,而且原因就应该是过度思念父亲而导致的精神恍惚,从而引发抑郁症。”
“也就是说很早以前苏媛媛就得了精神分裂了?”陆梦倩疑惑地说道。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更倾向于后者,因为精神分裂需要有一个长的潜伏期,然后再有一个适合引爆的时机,这才会把第二人格给释放出来。而且如果是那时就有精神分裂的话,那么就应该是青春型或单纯型的精神分裂。两者的相同点就是都会在青少年的时期发病,但是不同店也很明显:前者是以显著的思维、情感及行为障碍为主要表现,典型的表现是思维散漫、思维破裂,情感、行为反应幼稚,可能伴有片段的幻觉、妄想。该型患者首发年龄低,起病急,社会功能受损明显;而后者主要表现为阴性症状,如孤僻退缩、情感平淡或淡漠等。该型治疗效果欠佳,患者社会功能衰退明显。我倒是觉得在苏媛媛身上都能找到这两种影子:因为父亲的死,一直无法自拔,幻想自己的父亲并没有死亡而是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幻觉、妄想。然后又因为自己身处单亲家庭而与别人有隔阂,不善于交往——孤僻退缩、情感平淡或淡漠,这两种情感在后面的日记中都能看得出来。”
“所以跳板还是苏媛媛父亲的死咯?”陆梦倩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
“确切的来说是苏媛媛并未接受父亲的死,从而一直幻想着父亲终有一天会回到自己身边,自己在脑海里强迫自己塑造一个完美的家庭、一个完美的父亲,然后,正如我所说,在正确的时机引爆了自己的负担,最后一个人支撑不住这么大的情感的释放,分裂出了自己的第二人格。”我说话时从陆梦倩焦虑的眼神中读出了那么些许的……不耐烦?
“而且后期苏媛媛肯定意识到她得了类似忧郁或者是精神分裂的病,而且也意识到有个‘苏菁菁’的人格一直长期的占据着她的躯壳,这也是为什么在日记中写到身边的朋友都渐渐用怪异的眼光对待她,因为自己的双重人格已经严重到在不同的人面前表现的不同,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对她避而远之。”我望着一直看时间的陆梦倩,呆呆地说道,“你有急事么?我见你怎么老在看时间。”
“哦,恩啊,我本来今天约好了和同学出去玩儿的,谁知道你那么早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得了,那是我浪费你时间了。”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叹气道,“那咱一起走吧。”我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走。”
“走什么走啊,杯子自己洗掉。我给你配了把咨询室的钥匙,在里面桌上,记得拿,别弄丢了。我得先走了,回见。”陆梦倩匆匆忙忙的将吃剩下的早饭垃圾扔到垃圾桶里,头都没回的走了出去,就留下我一个人待在咨询室里。
“也好也好,以后没事儿还能上这儿来玩玩。”我起身将咖啡杯放到水池里,在房间里看着这一个个塞满资料和档案盒的书橱,让我想起了第一次来到这间房间所见到的景象:戴着金丝边框、一直用敬语称呼别人的张凯;冒冒失失的咨询师助理陆梦倩,和已经远在天国的患者苏媛媛。仿佛这一切昨天才刚发生,而如今却只剩下我和陆梦倩两个人,不禁有些唏嘘和落寞。
踱步进入里面的房间,书桌上有两件东西,一件是陆梦倩所说的房间钥匙,还有一件是女士用的小手提包。
“陆梦倩这黄鱼脑子,该不会是把包落下了吧。”我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包,“这个笨蛋,出去发现没带包不会回来取么?这下可倒好,我到底是该不该给她送过去呢?”我拿着小手提包思考着,要是现在给她送过去,在路上碰到倒还好说,这如果错过了没碰到再加上她万一回来没看到包岂不是我这送包的行为对这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思来想去发现的确自己的这种行为对陆梦倩拿不到包这个结果可能连一点改变都没有,所以得出的结论是:让她自己回来取,但是我可以呆在这里等到她回来。
但愿老天让她注意到她没带包!
我把钥匙揣进兜了,把手提包拿到外面的房间里,而自己则坐在张凯曾经坐过的地方,木讷地盯着眼前的房间门,脑袋里回想着自己答应张凯的话,而如今,我正一步步地完成我所说出的承诺。
(《双面小说家》案结束;《上吊的女人》案悬而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