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这样了,也只能死扛下去了,爱面子的人都这样。反正都差不多快拆穿了,心一横,直接一屁股陷在她对面的沙发里:“最近一直失眠,精神压力太大,我觉得我很有可能患上抑郁症了。”我两眼盯着惨白的天花板,装作已经饱受好几天的精神折磨,不过心里还是在暗自后悔为什么不在出门前画上黑眼圈显得我所受的这个折磨更加逼真。
“我想应该是被自己的一时冲动和爱面子而折磨的吧,你要是真的那么难受,怎么可能在来的一路上踏着那么欢快的步伐。”她仍旧低着头,手中的钢笔沙沙沙地在记录些东西。
她怎么会知道?难道一路过来她都在监视么?还是一路上都有摄像头然后汇总到这里的电脑?不对啊这写字桌上连电脑都没啊!怎么可能……
她见我不说话,抬起头看着我,用钢笔敲了敲自己的耳朵,“你走上三楼的时候脚步特别的轻快,脚尖着地,脚跟落地时停顿过短,不像是一个有忧郁症的人,反倒是像期待惊喜发生的小学生。得亏这一层没什么人,我耳朵可灵的很。”说罢还很得意的抿了抿嘴,又继续看她的资料。
这算个什么事儿么!一上来就像个被扒光了的人在她面前——那叫一个透彻啊!
“门外的那个就是给你名片上写着的张凯张教授,他是我们学校在外面请来做心理疏导的咨询师”她指了指外面,“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大二心理系的,陆梦倩,别用那么疑惑的眼神对着我看,我当然不是真的心理辅导老师,我是上学期申请过来当张教授助理的。”说罢白了我一眼。
“那么年轻就是教授呀!”不由得一惊,其实心里想的是:“你是属蛔虫的么!”。于是转念想起了墙另一边的那个金丝框。其实一看到他,表面给我的感觉年龄并不是很大,不过真的很难把他的脸和教授这两个字放在一起。
“不过我很奇怪的是,我们学校并没有警察学院啊,你不是警校毕业的么?”她突然抬头冒出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啥?”
“你不是叫沈思哲么,前两天我记得报纸上有出现过三个字,但是一下子又给忘了,就记得是一警察,等等,我找找那份报纸。”她起身走到那些大书橱前,翻开最下方的抽屉一个个找了起来。
“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儿。”心里默默嘀咕道。
半晌,她拿着一张报纸递到我面前,指了指上面,“这是你么?还是同名同姓?”
“女子公交上闭目养神遭陌生保安强吻,扇对方3耳光……”我盯着标题看了好久,指了指这个又指了指我,“这是……我?”
“对啊,你自己读读,下面都写出你的名字呢,怪不得我接到你电话听到你报出名字的时候感觉怎么那么熟。”她站着靠在书桌旁。
“一早坐公交,遭遇陌生男子亲吻,愤怒之下,她扇了对方三个耳光。直到昨日中午……”
“哎呀不是这条。”当我读出来的时候,她感到不对,凑过来在整版的报纸上找寻着她看过的那篇。
头发真香。
“诺诺诺,这篇。”在整版报纸的最角落里,发现了一小块豆腐干大小的文章,标题是:“今破获一起恶性杀人案件……”粗略的看了一下,就是讲上回我误打误撞‘猜对’的那个案件,我这才想起来那时用的名头是毕业的警校大学生。
“啊,是这个啊,人是我,但是名号我随口说的,我是这个学校的化学专业的学生,还没毕业呢。”我看完长舒一口气。
“你能讲讲那件案件么!”她眨着大眼睛兴奋的对我说道。
眼睛真美。
我就这么坐着把前两天遇到的两间房的案子和她这么一说。没想到她还听得很起劲的,不过同时也很奇怪为什么一个女生会对这种事那么来劲。待我说罢她依旧没从故事中缓过神来,当然是我没把我瞎猜的这个想法告诉她的前提下。
“那你能联系得到那个,那个杀人犯……么?”她在说“杀人犯”这三个字的时候明显的语气变化,看得出她才适应这个词。
“你要找他干嘛?”我狐疑的问道。
“哦,那啥,我们的老师让我们写一份关于心理学案例分析报告,我想标新立异点从一个罪犯入手。”她听出了我的疑虑,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笃笃笃。”一阵很清脆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引得我和陆梦倩都直勾勾的望向房间的门。
“请进。”听到隔壁的那个金丝边说道。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女孩,一身极其简单的T恤牛仔裤和板鞋,如果是这个学校的学生的话,那这种出门不打扮的女生就应该是大一新生。
“您好,请问这里是心理咨询室么?我是约好的苏菁菁。”
我起身走到最靠近门的地方,顺手拿起了靠背椅,轻轻的在门框边坐下,脖子尽力的朝外面张望着。
“嗯,对,请坐,苏小姐,请问您是这里的学生么?”
“嗯,大一土木系的。”那个苏菁菁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写字桌的边缘,目不斜视的盯着。
“来说说你为什么要来吧。”张凯正了正身子,顺势就往背后的老板椅上躺了下去,双手交叉搭在手把上,“是不是刚从高中毕业的大压力中解脱出来,不能适应那么轻松的大学生活?”。
“最近压力太大了,想来放松一下……,我是这个学校大一土木系的,就是想问一下有没有那个……心理疏导……”那个苏菁菁双眼依然呆滞的朝着下方,因为角度的关系,从我的视线里看出去她就好像是在打盹儿。
陆梦倩此时凑到我身边,用手肘顶了顶我,轻声说道:“你看,她这样才叫有压力,倦怠无力、眼睛疲劳,你看你看,她坐着的时候双眼下垂,几乎就没和教授对视过。记忆还不好,一上来就强调两遍她是土木的,不过也难说是轻度精神压力,因为毕竟她还知道自己有压力倾向。哪像你,走路都得和一兔子一样,蹦蹦哒哒的。”
“我也有压力啊,只是没表现出来罢了。”我很不服气的轻声嘟囔了一句。
“得了吧,我还只是读了两年心理学,要是像教授那样的人,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唉,别偷听了,赶紧回沙发那儿坐好去。”说着她用胳膊拽住我,拽紧了就往里拖。
“那我劝你还是先做一个比较彻底的系统的调查吧,这样就能确定你到底是否需要接受治疗……”张凯还没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就开始慢条斯理的在办公桌的抽屉里翻寻。
“她回来了。”苏菁菁双手用力的在皮质沙发上反复的握紧拳头,手指与沙发摩擦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她又回来了,她又回来了啊!”苏菁菁失去控制般的用双手使劲的拽自己的头发,然后发疯般的摇着自己的头,像是在抵抗着些什么。
我直愣愣的站在那儿,见情势不妙立马挣脱陆梦倩的手臂冲了出来,张凯也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苏菁菁见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吓得想要逃,倒是刚站起来就被笨重的沙发绊了一跤,惊慌失措的同时还不忘用力往张凯的办公桌底下钻。
张凯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也低下头,对着躲在办公桌地下瑟瑟发抖的苏菁菁伸出手,用安慰的口吻说道:“没事没事,我的……那个他是我的助理,肯能有些激动了。别紧张,来,出来吧。”张凯抬起头,用那种公式般的微笑和我说:“不好意思沈先生,这个,真不好意思麻烦您……”他又朝苏菁菁望了望,我赶紧改口道:“啊,同学,不好意思,我……我有点紧张,不是故意要吓你的。”她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我让我心里发毛。
我尴尬的站在那儿,看了看张凯,又看了看躲在桌子底下的这个女生。
苏菁菁也被张凯一手搭着慢慢地从书桌底下爬了出来,但是眼神一直停留在我身上,估计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在那里颤抖,我也只能嘴里一边小声的说着抱歉地一路退到隔壁。
陆梦倩惊讶的盯着我看,我无奈的摊了摊手,轻声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万一她把头发给揪下来。”越说越小声,最后那半句几乎声音都没发出来。
“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这里吧,别瞎动,外面交给张教授,他什么人没遇见过。”陆梦倩不耐烦的白了我一眼。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靠背椅上,因为中间的隔墙是后造的,隔音效果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外面的对话听得非常清楚,于是我掏出手机假装玩游戏。
“刚才这……真不好意思,我的助手有点冒失,不过刚才您的举动也确实……我不能理解,您能谈谈最近发生的事么。”张凯起身走到小茶几边,“啊,不好意思,我这儿喝的就只有咖啡,不介意吧。”
持续了几秒的安静,我可以想像得到此时此刻的苏菁菁一定是低着头注视着某个方向,而张凯也一定很纳闷为什么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一下子情况会变得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