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多年之后,当阿痴从网络上得知了在遥远的地方,有个和自己差不多身体情况的会写诗的“秀华”女士时,尤其见她在行文语气中透露出对自己生活的种种不满时,阿痴在她博客的留言板上给她留了一行浅浅的字:
“秀华女士,你就知足吧。”
本身,残疾人能够步入婚姻的就很少,得了像他们这种病的人,能够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和自己长期生活在一起,可以说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了。
光阴恁然,时光如梭,转眼之间,秀华女士的儿子都已经是一个18岁的上大学的小伙子了,而那个当初答应入赘到她家的男人,尽管是木纳,呆板和不懂风雅了些,但是再怎么样,他也做到了不离不弃和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应该尽到的起码责任。
感情是培养出来的,感情也是可以被培养出来的,阿痴始终不相信,秀华女士家的这个男人,这么多年来,对秀华女士就没有一点点真正的爱情。
人生最可怕的不并不死亡,
而是生不如死地活着。
办婚礼,弱智女人的弱智男人向阿痴借了150羊钱,约好半年内还清,当然,他还向其他工友“众畴”了很多钱,知道这个弱智男人经济有困难,还要花钱买奶粉来喂养他们刚出生的宝宝,所以阿痴也根本没打算把这笔钱要回来。
后来的后来,那个男人倒是主动来污水处理站找过阿痴,也主动地提到了还钱的事,但是就是锁头紧锁的一个“拖”字,见他跑了好几趟,又实在有难处,阿痴干脆微笑地对他说了句:
“算了吧,算了。”
后来的后来,很久之后的后来,阿痴才知道,和一样做法的,还有谷维,他借了他足足1000羊钱,也是在那个弱智男人几次三番的苦苦哀求下,说了句:
“嘿嘿嘿,算了吧,算了。”
当然,弱智男人在其他工友处“众畴”到的婚礼礼金,不管他怎么苦苦哀求都是无济于事的。该还的,一分不少地还得还给人家。所以,那个弱智男人在那几年过得实在是很辛苦,当然,好处是他,为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把多年的牌瘾给戒了。
所以,后来的阿痴经常向天堂集团公司的七个光棍同事说的一句话是:“有永远比没有好,哪怕这辈子只能做亲家婆,或者只能是一个梦。”
也是好的,也是很好的。
阿痴自从拿到钥匙后的第一天就住了机房隔壁的化学实验室中,被褥和小电饭锅,是由父亲开着新买的摩托车从五公里外的家中驮来的。
阿痴工作后的一年时,阿痴家添了两件新家具,一台1900羊钱的29寸彩色电视机,和一辆崭新的125排量的两****摩托车,以后阿痴回家就很少,几乎每两个月才回家一次,也不用再“吭哧吭哧”地踩那辆已经五年的破自行车了。
说起来,其实阿痴的家离天堂集团的分厂更近,就算阿痴这样晃晃悠悠地走,也只要十多分钟的时间,如果骑自行车那所用的时间就更少了,所以阿痴的父亲上下班时,有一辆洋久牌自行车就已经足够了。
后来,小妹要到处地去上大学,每次都要带到十五公里外的火车站,所以,才一狠心,花了七千多羊钱,买了这辆摩托车。
那时候,丰顺皮革公司的新锅炉房已经造好了,食堂里也请了一位附近的老阿姨来当厨娘,菜蔬是免费供应的,只是饭还需要阿痴用自己家带来的小电饭锅做。
那些年,天气好的时候,阿痴,摇摇晃晃地带着一只经过改装后菜盒,步行出去两次,到丰顺公司的食堂里拿菜。如果遇上下雨天或者下雪天,就出去一次,中午把晚上的小菜一起带回来,然后到吃晚饭时再热一下,便可以吃了。
刚开始的半个月多里,到了夜里,什么都没有,别说电话了,就连附近村里广播声,这个鬼地方也听不到,阿痴就靠着工程队遗留下来的几张破报纸,就着隔壁鼓风机发出的“咔咔咔咔”噪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
直到,十几天后,阿痴都把那几张旧报纸上的内容,看得都能吐出黄水来了,阿痴的父亲才给他送来了整整一大箱的书。
这是一箱子旧书,是二叔在造房子里准备当成垃圾扔掉的,当时刚好被阿痴的小妹撞见后拦了下来,她挑出她最喜欢的五本精品书后,让父亲给阿痴送了过来。
当阿痴见到这个大木箱的一刹那,他就一下子笑得合不拢嘴,因为,以后的孤独的夜里,又终于开始有伴了。这批曾经被当成垃圾的书中,就有金庸和古龙先生的几部代表作,这对后来阿痴创作《凤凰涅盘》帮助很大。
为了表示尊重,每次走过新邻居的房前,阿痴都会走得很急,没有向里面多看一眼,当然,阿痴后来,和她的沟通还是从喵星人开始的。
记得,那次,阿痴从食堂里带了一盆子“红烧带鱼”回来,隔壁家的喵星人闻见香味,便跟了过来,阿痴见长着大脑袋,一身黄毛又十分瘦弱的喵星人十分可怜,于是把一盆子带鱼拌了白米饭喂给了喵星人吃。
这一过程,当然被自己的新邻居瞅得一清二楚,尽管过去了十多年,阿痴还是十分清楚地记得,那时候那个年轻而又陌生的女人对着傻傻站在原地,脸上露出奇怪表情的阿痴,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
从此之后,阿痴和他的这位新邻居开始熟洛起来,她开始向他借书,起先是让她的老公来借,后来,就白天自己跑到阿痴的房间里来拿书了,遇到不认识的字,她还会请教阿痴,阿痴尽管发音十分地不标准,但是也依然会不厌其烦地教这位爱喵星人的女人。
晚上,女人是不可能过来的,天下黑了,阿痴也就关紧了房门,一个人继续从大木箱里掏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