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夜景动人,祝骢连日舟马劳顿无心多看,也不管这楼下歌舞升平、美人如玉,枕着厢房内淡淡薰衣草香味早早入睡。
夜半,咚咚,咚咚,有人轻轻扣门,声音几不可闻。
祝骢行走在外,内心自然有多个防范,在敲门声响到第三下后,便翻身起床,借着屋内微弱的壁灯,轻轻来到门口,低声问道。
“何人?”
“祝公子,是如玥。”女子轻音柔柔的声音传来,确是白日里的如玥无误。
只是这夏夜正酣,她不睡觉来找他做甚?莫不是商议搬琴事宜?素闻东京骗术高明,莫不是仙人跳?祝骢脑子里闪过各种可能,充满着小镇青年的不安,迟疑片刻,方将门打开。
“祝公子,星夜打扰还请见谅。”如玥道。
来者却不止如玥一人,还有一名女子身着斗篷,借着屋内仅存的小灯,模样看不分明。
“姑娘半夜来访,必有要事,但说无妨。”杜骢引她二人在偏厅坐下,轻声问道。
“公子,这位是撷芳姑娘。明日要请小厮搬琴的正是她。”如玥说着,那位叫撷芳的姑娘摘下斗篷,灯光下娇艳动人,让人眼前一亮。“东京十媚”之首,果真是名不虚传。
“祝公子,撷芳有一事相求,还请公子务必答应。”撷芳站起身子深深一福,如弱柳扶风。
“姑娘但说无妨。”祝骢起身扶起她,明明是自己有求于她,这姑娘却这么一说,让祝骢心中一怔。
“听如玥谈起,明日傍晚公子将随醉月楼一同参加御前观辩,请公子为撷芳代传一封书信。撷芳知道,公子明日赴会,定是有高才施展,天子眼前,我一妇道人间不宜四处走动,楼中小厮,我不敢相信,还请公子相助!”撷芳说着,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异常单薄。
这天子脚下,传递消息,自己虽不知明日的座位如何安排,料想现场必是守卫森严,要私下传递书信,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自己乔装入场,已是铤而走险,若是再帮这姑娘,恐怕……
“姑娘请细说。”祝骢心中犹疑片刻,慢声说道。
“据我所知,明日醉月楼所在的包厢距离天子甚远,皇家守卫不会禁首至此。公子仅需将书信传于二皇子牟彧的包厢,交给梁煦即可。此物于撷芳而言,十分重要,还请公子务必亲手交到梁煦手中。”撷芳提到梁煦,脸上浮现出一丝甜笑。
他虽然刚从东越来到东京,但无论是二皇子牟彧,还是这个梁煦,他也都知晓一二。
宣武帝牟恒十二岁即大齐皇帝位,励精图治,重用大将军仇振,在北境击退冰原狼人,并耗时20年,建起了永久抵御冰原狼人的冰雪长城。朝中重用文相陈城,一扫门阀世族垄断朝廷的弊病,广开征辟途径,给了平民弟子改变命运的机会。
宣武帝娶仇大将军的女儿仇嬿为后,生太子牟弘,年30岁有余;立陈相的女儿陈菲为贵妃,生二皇子牟彧、长公主牟堇,如今都已成年。太子年长,如今已监国理政,朝中根基稳固,二皇子牟彧却是生性,放荡不羁,与一帮士子终日流连东京歌舞酒肆,让皇帝头痛不已。
牟彧的生母陈贵妃,深得宣武帝宠爱,入宫20年来荣宠不断,可谓是春从春游夜专夜,宠冠后宫。自从纳了陈贵妃,宣武帝再没有纳过后妃。
梁煦是大齐首富梁臻的独子。梁家素有“天下梁仓”之称,家族商铺遍布大齐各州,梁家银号甚至开到了冰雪长城之外,虽号称不涉朝政,却无时无刻不影响着朝中的大政方针。
梁臻为人低调,素有善名,虽贵为首富,却不遭百姓嫉恨,在东京深耕多年,深得东京商户百姓的拥护。他生有7女,老来才得一子,惯是宠溺,儿子梁煦终日与二皇子牟彧吃喝玩乐,完全不理家事。
这撷芳姑娘要私信于梁煦,指不定又是一笔风流债。祝骢心下了然,应承了撷芳的请求,接过一小小锦盒。
“有劳祝公子。还有一事,请祝公子务必谨记,明日请公子切莫到后门等候,秦妈妈必不会从后门请挑夫。公子只在房内等候即可,撷芳自会差人来找公子。”撷芳说完俯身一拜,随如玥二人隐没在夜色中。
祝骢看着手中精致的锦盒,淡然一笑,不知这锦盒中,又有多少儿女情长。自己应该要好好感谢这个锦盒,若不是撷芳要请他相送,他必然不知这秦佚媚的打算,明日若傻乎乎的还在后门等候,东京一行算是白来了。
经撷芳二人深夜来访,祝骢已全无睡意。窗外的东京仍然在梦中,当下的静谧令人心旷神怡。想到明日的答辩,他心中开始一分雀跃,而这手中的锦盒,又为自己打开了另外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