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会议室,我放下资料转身欲离开,却瞥见杨洋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没了底怕是他已经认出自己,虽然现在的我连自己都很难以相信,过了那样久,而我又可以这样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眉毛他的眼睛,很久很久以前我以为我会再次遇见他,想象过与他的相遇,彼此应当风华正茂,然后相视一笑。可是,却发生了那件事。
我曾想过,也许一切缘归缘往,不过是因果般的事情,有因便有了果。而这因则是因为杨洋。
第一次见到舒小蕾,是高二分班的时候,她就那样安静地坐在我身旁,舒小蕾曾问过我为什么要和她做同桌,我摸着面前刻着杨洋名字的桌子,看着一切都已改变的教室,沉默不语。舒小蕾就这样闯进了我的生命,而后生命不息,纠缠不止。听到舒小蕾离世的消息时我只觉着是王英幻毁了她,舒小蕾离世的前三天来找过我,说要去参加王英幻的婚礼,早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就知道王英幻和另一个女孩订婚的事情,我一直以为舒小蕾放下一切所以才能那样坦然的去找王英幻,可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走了,令我猝不及防。过了很久当我接受舒小蕾离开这个世界的消息时我才在偶然间知道原来那个女孩的哥哥是杨洋,和王英幻订婚的女孩子的哥哥是杨洋。我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象,可以将舒小蕾的死和杨洋脱离关系,尽管我什么证据也没有,尽管我从不愿意相信。
叶倩端着茶水从过道慢慢走来,临近会议室时却将盘子移给我转身接起电话,我叹口气幸亏不是让我进去送,我的心脏还没有强大到如此地步。可还不等我叹完气叶倩快速嘱咐我端进去自己却消失不见。我看着盘子半是无奈半是不安,想了想还是打给叶倩,叶倩在那头风风火火说是“心悦”数量不够现在正在联系印刷厂加量印刷,脑海里冒出白落那张脸,觉着不至于吧,这么快就抢购一空了这还没上二期呢。放下电话才意识到真的只能由自己送进去了。站在门口深呼吸,可眼眶却突然红起来,努力平复心情,一个身影却从一侧闪进会议室,我张了张嘴,愣是没叫出来。
白落,他来干什么?
紧跟着白落进了会议室,放下手中的茶水,在经过杨洋和蒋文文的时候努力做到目不斜视,而白落却是看着我很奇怪的表情,像是在探究什么。拿着盘子出了会议室还没走几步就发现被人挡住了去路。我抬头努力做出一副疑惑模样,杨洋的手终是落下却还不死心地问道“你是任秋?”我摇摇头“不是。”不再看他的反应迅速离开,钻进电梯却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一般,一双手将我撑起来,我抬眼望去,白落。
我手扶着脑袋挡着自己一半的脸,现在的我一定很丑,表情一定很狰狞,为什么我最狼狈的时候碰到的都是白落,而这家伙一点要安慰我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沉默。我有些尴尬侧头问他“你来报社干什么,截稿日还没到呢!”白落很是嫌弃的声音响起“快擦擦你的脸吧,丑死了!”我转身拿手胡乱地在脸上抹起来,可是眼泪却更仓猝地掉下来,半响背后的人递过一包纸巾,我连说谢谢声音都颤抖的不行。
“哭出来就好了,那些心情憋在心里更难受。”我扭头看向白落,他的眼睛看向别处,没有停下继续说道“如果没有办法装出一切很好的样子,那就直接说你不好,不管那些心情有多少,都不要放一点在心里。”他转过头来目光沉沉,仿若雪山上千年不化的积雪,亮得出奇却也冷得彻骨“不管你有多难过,那些伤害你的人他们不会感受到一点点,如果不懂得善待自己,那么最后只会有你一个人继续哭泣。”
我别过头,低声开口“你来干什么?”
“恩……来开会!”有些惊讶,这开玩笑也得有限度,他一个作家,就算是来开会来的时机也不对啊,报社和RMB公司的会议他来开什么啊,我立即反驳道“你来开什么会啊,别开玩笑,是不是二期稿子写好了。”白落却笑得很欠揍,隔着二十厘米的身高差他低头缓缓说道“你该不会不知道我是报社的股东之一吧!”我有些僵硬,什么,报社的股东之一,宋歌对此从未提起过。
“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我一年来报社的日子的屈指可数,看来学长并没有提过这件事,你要对这件事情保密啊!”我咽了咽口水,果然白落同宋歌是旧识,学长,白落和宋歌是同一大学毕业的吗?我斟酌问向白落“你和总经理是同学,大学同学吗?”白落轻轻点了点头“恩,S大毕业的。”S大,我寻思着以前只知道尹真儿和宋歌是同一个大学的,原来白落和尹真儿还是同一个大学呢,尽管按年纪算来尹真儿比白落大了整整三届呢,突然想起今年的白落二十一岁,那……
“白落,你大学毕业了吗?”白落看着我很无语的样子“叶小语,难道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单词叫做跳级吗,我一定得等到二十再读大学吗?”我低下头,而他继续用得意地语气说道“我二十大学毕业的。”我撇撇嘴,知道你天才你也不用这样显示你是多么的天才吧!二十大学毕业,那这样算起来是不是还比尹真儿大了三届呢。
一直到出了报社,看着白落的背影,突然想起月月拜托我的事情,赶忙叫住白落“白……白落,那个……那个”
“哪个?”他意外的很认真问道,我摸摸脑袋声音低低“能给我一张签名照吗?”他却一副打趣的样子“没听到,给你什么啊?”最后那个啊字还拉了老长的音,我有些气恼,可是还是耐着性子“签名照。”
“哦,你还会要我的签名照。”他愣了愣忽然得意地笑道,我抬起头对视过去“才不是我要呢,不过是为你做做好事,算是替你宣传了,怎么不乐意啊,”白落却看着我不再说话,伸手拉着我跑了起来,我被拉得有些跟不上的模样,朝他后脑勺喊了起来“哎,你要带我去哪啊?你慢点……”白落头也不回“卖不了你!”
直到被他塞进了车里才发觉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过来了,这算不算旷工啊,我对着报社的方向深情凝望转头又望望白落,他却一手发动车子,扯出一抹浅浅微笑“放心,我们这样不算私奔。”我愣了愣脸忽得烧起来,谁这样想了,我是在担心我的全勤奖啊。一想到那亮闪闪的银子,我控制不住对着白落喊道“你这样把我拐出来,到时候说我旷工扣我奖金怎么办?”又想了想“不行,你得替我作证,我不是主动旷工的,你得负责。”白落却是直接无视我。
一路奔驰,想着如果在报社的话说不定还会再遇上杨洋和蒋文文,我想那样的刺激还是留给以后吧,我可不想一天之内全部承受完,我很胆小懦弱,我也没有想象中的坚强,如果可以我一定选择不再遇见他们。这样想着觉得和白落逃出来也不错,好歹白落还说他是报社股东之一呢,那被股东带走也算是为报社服务了。看着车外的景物那样快的闪过,我仿若前世般的记忆纷至踏来,我闭上眼睛,黑暗里的那双眼睛正一点点撕破黑暗朝我走来。
那是关于任秋的记忆,那是叶小语的前世。
有大片大片的梧桐花树,紫色的铜铃般的花朵,一地落花里,杨洋就静静地坐在花树下,旁边还有一个清秀的女孩子,我站得远远在高楼一侧看着他们就觉着距离好远的样子,那是很美好的样子,不忍打扰。我缓缓转身。和他分开有多久了呢,要从什么时候算起呢,已经三个月了吧,我们不做同桌已经三个月了,记得第一次运动会的时候,操场上放着音乐,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凉了,一排排的小杨树好像立正站好的哨兵,悄无声息的立在那里,我了无兴致地坐在树荫下,在想着等会儿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回教室,表妹周越越早就呼喊着给她的英雄们加油去了,我向远处叫了几声周越越,声音却被进埋进了浩大的拉拉队呼喊声里,我站起身来特不淑女的拍了拍屁股,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可太阳的威力不曾减弱半分。
转身却碰到一双秀丽的眼睛,我不知道男孩子的眼睛可不可以用这样的形容词,但却是很漂亮的,即使戴了一副眼镜却也盖不住他的灵气般。像是看了我许久的样子,和我四目相对时很自然的移开,我撇撇嘴,身旁却凑上一张胖胖的大脸来,努力也无法完全睁开的眼睛,抿嘴冲我一笑“你就是任秋吧!那个……就是作文导报上介绍过的任秋。”
我思考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原来这说得正是不才的在下我来着,这个城市也就这样大,没想到初中时登在作文导报上的文章却被这样的有心人看到过并且记了下来,我看这个男孩一眼,胖胖的,像考拉一样可爱质朴的眼神“对,应该是吧。”
槐花簌簌落下,天空云像被吹散的样子,露出仿佛幕景布般的蓝,风徐徐吹来,我才发现,眼前这个看向其它地方的男孩子,那双秀丽的眼睛,原来是他。不过是换了校服,戴了一副眼镜却让我恍如隔世。然后我听到考拉男孩的介绍“我叫赵磊,看过你的文章,他是我的朋友,杨洋。和你在一个班很开心……”接下来我不知道考拉男孩还说了些什么,因为我的脑子已经全部都是那个名字:杨洋,杨洋,杨洋……
原来是同班同学,杨洋。
我放慢呼吸,看着他面无表情,心情忽然变得很压抑,仿佛再也不能把那温柔儒雅男子同面前这“雕像”联系到一处,任凭我想象力丰富。我咬咬嘴唇,而那赵磊却还在不休不止地讲着诸如“有机会互相学习一下了,指导一下,什么相见恨晚”这样的话。
直到后来,我想不清楚这样老天是否算是善待了我,当我拿着手里的座位牌站在座位面前时的吃惊已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跳了两下然后我才悲剧的发现一个问题,缘分这个词该如何理解呢,好比他乡遇故知,却是讨债人这样的心情吧,悲喜交加。周越越坐在杨洋的后面遥遥向我招手微笑,看着周越越旁边也一脸堆笑的赵磊,还有身旁淡淡望向我的杨洋,我顿时有些忍不住高呼“我的神呐”的冲动。和杨洋成为同桌,并且在赵磊的夹击之下,我还能平安无恙到了下个学期吗?
周越越似乎还是激动当中,难掩激动之情拍了拍杨洋肩头开心说道“第一名,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后桌了多多照顾”说完还不忘有情有义的捎待上我“还有她是我的人,也麻烦你照顾一下了。”赵磊在身后伸出手指轻点了点我“从今往后,我们一定要多多互助啊。”我勉强点了点头。
下课铃一响我就拎着周越越上了楼顶,座位牌是周越越给我的说是要和我做同桌提前做了安排,我只要照着座位牌坐就好了,可为什么最后我会和杨洋坐到一块,想到杨洋的表面上云淡风轻实则上的冷漠的脸我颤了颤。果然在我逼问之下周越越道出实情,是她商量着换了我和赵磊的座位牌,我琢磨着难道周越越看上了赵磊了,而赵磊又不巧被在下纯天然的艺术才华气质吸引了,故而周越越才如此大费周章。在说出我的想法后,周越越恨铁不成钢的给了我一个暴栗“任秋你给我听好了,机会我给你创造好了,最后有没有成绩就看你的了。”讲完像要给我勇气似的重重拍了拍肩膀,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大步流星地离开留我一个人在楼顶吹风。我思考良久,得出一个结论:周越越也和我一样被杨洋伪君子的气质给迷住了,幸而我在认识了他的真面目后回头是岸,而周越越则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迷失了方向,甚至要利用我俘虏杨洋。哎,看在我和她血浓于水的关系上我决定一定要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我很快的展开了活动,与初见时不同杨洋现在给我的印象是生冷而深刻的,我不喜欢他这个样子,仿佛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是内心却沉得厉害,我很不喜欢。但是我从未想过也许自己会迷失在其中。看着杨洋上课时认真的眉眼,早上的雾气在他的眼镜上呵出一大片水汽,他的双眼掩映在镜片的后面显得不真切,那眼中看的是什么,很遥远的模样。我想我对他产生了好奇心。人们都说好奇害死猫,而我却也开始关注他的所有一切。
比如他的理科学得很好,文科却是普普通通的。
比如他和赵磊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再普通的友情却也在这样的岁月里沉淀得比生命还重。
比如校花郑语晴对他多有关注,以至于每天下课后随即霸占了我的课桌。
比如……我自以为了解他那么多,相处一年的默契却一直不知道他有一个叫做杨蓉的亲生妹妹。
曾经在我心里他是那么重那么重,可是原来我在他的眼里却是那么轻那么轻仿若灰尘般地轻易在他生命中消失掉。
感觉到脑袋上的阵痛才发现白落已经停下了车子,手指着我的脑袋,然后却是头也不回下车,边走边向我摆着手,我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我欢乐地跑上前去,是不是就太狗腿了。深呼吸一下,淑女模样下了车却有些想不通,这,这不是白落家吗?我摸摸脑袋,自顾自熟门熟路地上了楼。却在楼梯口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女主角扯着男主角的衣服苦苦哀求的样子,男主角背对着我但我想来应是十分纠结的表情,然后女主角直接抱上去,男主角却是没了动作。看见这样的场景我小心咽咽口水,这男主角的背影真的好像,好像是白落啊!男主角很应景地转过头来和我打了个照面,白落,那他怀里那个似乎正是上次在白落家门口遇见的小姑娘。啧啧,这可如何是好,我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谁让他俩在家门口亲热来着。我低头很认真的看着鞋子,直到白落站在我面前“鞋子很好看吗?”我匆忙抬头“啊,恩,还不错了。”
“那我也看看。”边说边拽着我进了屋子,我挣扎一下“那个,我,我什么都没看到,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就先离开了。”嘴巴这样讲着眼睛却已经开始四处搜索起那个女孩子的身影,白落很是迷茫道“怎么就不方便了?我很方便啊,难道你不方便吗?”我看着他的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那刚才门口是闹哪样啊!我小心嘟哝了一句。白落却是很镇静道“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我思考一下,点了点头,还不等我说什么白落摸着下巴点头道“恩,这二期的稿子吧你说用不用写完它呢?”我了然道“刚才什么都没看到。”小心地凑上脸去“难道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吗?”
白落伸出手似乎想要拍拍我的头的样子,却在快要碰到我头发时愣了一下收回手去,干咳道“稿子快完了,我整理一下,你坐下等着吧。”我点头称是,他却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别乱动这里的东西,我有自己的习惯。”
周越越有一句名言:听话是一回事,执行了又是另一回事。这句话曾一度与“有些事明白是一回事情,看着它发生在眼前又是一回事情”言情小说名句成为尹真儿信奉的格言。我看着白落消失的背影轻笑了声。白落的房间很大,但是完全可以看出来是主人自己收拾的给人一种家的感觉而不是在酒店。书架上放置着许多书还有许多CD盘,拿起来看看却大部分是英文,我很是无聊地坐回沙发里,放空大脑慢慢意识也变得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