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了,白云苍狗,世事变迁,而不变的是我的一颗赤子之心、一腔语文情怀。奔走于语文追梦的路上,沐浴过前辈的教诲与关怀,王鹏伟先生的提携、吴同和先生的厚爱、张玉新先生的引导、程少堂先生的热情、丁卫军先生的真挚、刘湘玉老师的鼓励、董一菲老师的关心……还有中华语文网上那些默默关注我的师友们,熟悉的或陌生的,不知要说多少句感谢的话,我的内心才能稍稍平静。
流年碎影,忘不了的是语文;岁月沧桑,老不去的是梦想。曹雪芹一部《红楼梦》披阅十载,增删五次,“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读来不免沁出满怀莫名的伤感。我的十年,删删补补、磕磕绊绊,谁来解其中之味呢?
但愿我的十年展开了我真纯天然的风采,在他人心中能留下清丽明净的涟漪。幸甚至哉!
这就是我的十年,亦是十年的我。
我还在路上……
2.南湖旧梦
在最思念的地方,总有一个尚未做完的梦,轻轻的忧伤、淡淡的苦涩,还有说不完的甜甜的喜悦。
南湖,今生让我最难忘的地方。它,自古就是文人集聚和吟诗作画的场所,唐中书令张说贬官岳州后,常与诗友泛舟南湖,把酒唱和,吟诵出“云间东岭千重出,树里南湖一片明”的千古绝唱;唐代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李白也曾留下“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的美妙诗篇。
第一次见到南湖,我说这池塘真大,对一个从农村来的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来说,他的视野狭隘得直让人发笑。
第一次见到大学校门--希望门,简直不敢相信,校门竟然那么巍峨,自己只有它的一块青石般大小。
第一次说普通话,别人费尽了力气也没听明白,我只有偷偷忍受着“三缄其口”的无奈了。
第一次看到别人在台上朗诵诗歌、发表演说时,心情是异常的激动,他们为何那样才华横溢!
第一次读到室友发表的诗歌,艳羡的感觉如今还历历在目。
第一次听余光中先生来校讲学,“哦,他就是《乡愁》的作者!”我一个劲地嘀咕着。
太多的第一次,太多的记忆。那时的我处于一种自卑的境地,不敢同别人交谈,不敢把自己的文章给别人看,不敢上台甚至不敢交女友。
于是我便悄悄地爱上了南湖。一湖荡漾的碧波,流淌着无尽的诗情,孕育着不尽的智慧。在这里,我是一个大胆的人,亦是一个惬意的无拘无束的人:公共场合不敢说的话,在这里我可以自由地说;公共场合不敢抒的情,在这里我可以尽情地呐喊。清晨,南湖是有雾的,雾像薄纱、似轻烟,而南湖宛如娟娟的静女,拂掠翠寰;恍如璎珞矜严的红门闺秀,低眉垂袖。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美,它会渗透到人的每一个细胞,让你动容、让你眷恋。我手持书卷大声吟诵“大江东去”,饱含深情地朗读着“轻轻地我走了”,面朝静静的南湖,我纵情地张扬,那豪情那壮志那心中的梦想,放飞在一碧湖水,一定一定会春暖花开。
每至黄昏,我也去南湖。一抹斜阳倒影在湖中,与潋滟的湖水交相辉映,煞是好看。远处的山如黛眉,若隐若现,直叫人遐想联翩。此时,你会抚平浮躁的心灵,远离喧嚣的红尘,顿悟人生,咀嚼寂寥。偶尔有几只小鱼跃出水面,“扑拉”一声又掉进水中惊扰你飞扬的思绪,打断你日暮乡关何处是的忧伤。也许,南湖给你的是沉思,是它折射而出的智慧光芒,是于无声处的一种执著、一种大爱。
最喜爱的,是波涛汹涌的南湖。通常它是静美的,但它也会怒吼,它也会咆哮,它会不遗余力地把岩石撕成碎片和齑粉,它滚滚东流义无反顾,它惊涛拍岸壮美而又旖旎,它有着横刀立马的无比霸气,它也有着风花雪月的无限柔情。听南湖的涛声,是一种美;看南湖的涛影,也是一种美。而这种美,更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感召。
在南湖,求学四载。忘不了写作课上作文《走进希望门》被老师诵读时的踌躇满志,忘不了中文系“普通话观摩晚会”上朗诵《我的自白书》时的英姿勃发,忘不了实习时课堂教学的挥洒自如,忘不了诗歌变成铅字时的喜悦心情。四年的光阴,短暂的瞬间,是南湖给了我精神的鼓励和精神的支柱。
是谁说过,喜欢水的人是睿智的人;是谁说过,爱上水的人是坚强的人。今夜我在遥远而又偏僻的古城永州,在澄江似练的潇水之畔,向您问好:我魂牵梦萦的南湖哟,我流淌着如您一般多情而又沸腾的血液,我昂首挺胸迈步在追梦语文的人生大道。
南湖的梦,一梦就是十年,虽已陈旧,却依然如新。
3.壮年读书烛光中
台湾著名散文家林清玄先生曾给人生打了一个恰如其分的比方:生活里的很多记忆像是一个小小的旅店,而人像乘着一匹不停向前奔的驿马,每次回头,过去的事物就永远成为离自己而去的小小的旅店,所有的欢乐与悲痛,所有的沉淀与激情,甚至所有的成功与失败都在那些旅店里,到当天傍晚我们就要投宿另一个旅店了。
其实我们在不断投宿,不断寄居情感和过往,在记忆的雪泥里寻找鸿爪,从鸿爪中体会那一片雪。
我生长在湘南一偏僻的山沟沟里,山是我生活的天然屏障,我就像井中的青蛙,天只有山的出口那么大。也许,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山里人的命运,十年寒窗,我跳出了这座山,来到了一座城,但它是一座山城。城外有一条河,名曰潇水,这条唐朝伟大文学家柳宗元曾经歌咏过的河流,我总以为它太瘦太小也太无湍急的景象,我向往着一片大海,在惊涛骇浪中感受人生的博大与豪迈,在蓝色的海洋里放飞一抹久违的闲情逸致,像海燕一样沐浴风雨,高傲地飞翔。孔夫子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生活在山城里的人,思想难免落后,也许是山的缘故,他们总是看不多远。狭隘、自私、安于现状,是他们最真实的写照。我却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在名利的圈子教书育人,每次考试,都要担心自己的学生是否能考好,应试教育成了语文教学的悲哀。
几个琐碎的拼音符号,几个挖空心思的错别字,几个故作高深的成语,几个陷阱重重的病句选择……老师和学生都在这样的苦恼中拼搏三年,好像生活就是几个拼音符号、几个并不常见的成语,生活仿佛就是要修改病句。就连我手写我心的作文,在老师的调教下竟成了虚假的口号,现代版的八股。
但我们还在这样的路上奔走着,学校要考量你,家长要考验你,学生也百般无奈地请教于你。所以,你得惨淡经营去研究解题,煞费苦心去探究扼杀学生思维的万能公式,纵然,我们教出来的学生成了高分低能儿,你也是被宣扬的名师,受人追捧的能手。
无奈,是因为,我们尚未寻求到解决之路。所以,我们也只能在现实中苦苦挣扎,纵使鼻青脸肿、头破血流,我们只能守望着心中的麦田,遥望着那一片大海,蔚蓝的,充满生机与活力的。
前几日小区停电,我点燃一支蜡烛读着林清玄的散文,猛然抬头,在微黄的灯光下,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好久不见灯下的影子,那黑黑的轮廓竟然见证了岁月的沧桑。风掠过,影子忽长忽短、忽胖忽瘦的,一下子,撩起了对童年的回忆,想起了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读书的情景。那时,我喜欢用手对着煤油灯焰做各种动物的样貌,看着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怡然自乐。但,读书的心境不可同日而语,先前是为了考试多获得分数,而如今,我读着人生,读着体验。但又有多少当代学子,在明亮的教室里,在日光灯下读着各种秘籍,“贪婪”着明日考试的高分呢?
蒋捷《虞美人·听雨》中的那些诗句读来令人感慨万千,“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听雨与读书何其相似也。少年读书油灯下,读的是分数;壮年读书烛光中,读的是心境。当然,我的旅店尚未达到终点,也不知鬓已星星时,是如何的一种情形。
但愿,那些莘莘学子在灯光中读的不仅仅是分数,而是一种境界,一种人生,一种理想,一种追求。
4.假如语文是大象或者黄豆
语文界有两个有趣的问题,其中一个是“语文是什么”的问题。
语文是什么?大家一直争论不休,且越辩越模糊。有人理直气壮地说语文就是语言,有人振振有词地说语文就是文学,有人语重心长地说语文就是语言和文学,也有人奔走呼告、双拳紧握、铿锵有力地说语文是文化、语文是精神。语文到底是什么?已然成了想扯也扯不清的问题。
谈及“语文是什么”的话题,不由得让人想起盲人摸象的故事:
从前,有五个盲人,从来没有见过大象,不知道大象长什么样,他们就决定去摸摸大象。第一个人摸到了鼻子,他说:“大象像一条弯弯的管子。”第二个人摸到了尾巴,他说:“大象像个细细的棍子。”第三个人摸到了身体,他说:“大象像一堵墙。”第四个人摸到了腿,他说:“大象像一根粗粗的柱子。”
故事读来令人忍俊不禁。若以此种方法摸象,有人摸着了大象的毛发,是不是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地说,哈哈,大象就是一根毛啊!摸到了大象的粪便,会不会错愕怒吼:原来大象就是一堆臭粪呢!
作为正常人,绝不会把一条腿当成大象的,当然更不会把一根弯弯的管子与大象混同。
然而,讨论语文是什么的问题时,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这跟盲人摸象有何不同?
大家一致以为,盲人摸象以偏概全,故不知大象全貌。其实,病根在于,盲人漠视了大象的生命存在,仅仅把它当成了一头僵硬的庞然大物甚或是一个零部件。殊不知,大象是活着的生命,不是静止的素描画。
那么语文呢?
我们是否正视了它生命的存在?难道我们是一群盲人?
有人诗意地说,语文是关雎的和鸣,是秦朝的明月汉时的关,是唐朝的风宋朝的雨,是千百年来人们培植的智慧的花朵。无论怎样,我们不能忽视语文跳跃着的鲜活的生命,一股生命的活力飞扬在语文的课堂。
前面那些有关语文的争论,有谁关心了生命呢?语文一旦丧失生命的意义,与一具僵尸有何区别?
语文界还有一个有趣的问题--语文到底教什么?可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语文到底要教什么呢?这让我联想到了黄豆。
如果语文是黄豆,势力的人类必将把它做成豆类食品,由于大家的口味、喜好不同,于是黄豆被加工成豆浆、豆腐脑、油豆腐、白豆腐、长沙臭豆腐、霉豆腐、豆腐渣等等。上课就如做豆腐,由于个人喜好,有人把语文课上了语言课、文化课、思想教育课,等等。喜欢臭豆腐有错吗?肯定没有错。把语文课上成语言课,有错吗?依照此种逻辑,应该也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看见黄豆,不是直接想着把它加工成食品,而是把它埋入地底,等它生根发芽,来年的春天,会见到怎样的一幅景象呢?
如果我们始终关注着生命的存在,课堂将会臻于怎样的境界呢?
5.教语文,你幸福吗
在校园的某一个角落,突然有班主任老师拉着你的衣袖一本正经地说:“语文多做点题目啊,肯定能考好!”朋友,教语文,你幸福吗?
在人声沸腾的办公室,数理化老师,不屑一顾地说:“语文最好教,拿本教参念念就是了!”朋友,教语文,你幸福吗?
有一天,一学生哭诉道:“班主任没收了我的《红楼梦》。”朋友,教语文,你幸福吗?
高考成绩揭晓后,有学生因英语上了130分而手舞足蹈,语文上120分的学生却寥寥无几,于是有人说,“哎,学语文真没用”。朋友,教语文,你幸福吗?
……
然而有一天,你的学生突然来信说:
“老师好!您肯定猜不出我是谁。昨天看了一个学校举办的‘自强之星’的节目,其中一个选手说了一句话,是您对我们说过的一句话,那就是:真正的强者,不是没有眼泪的人,而是含着眼泪奔跑的人!我一下就有一种内心被触动的感觉,顷刻间,高中跟您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猛然浮现!我感觉到内疚和惭愧,甚至心酸,几欲泪流,只为自己这么久以来没能跟您联系。可更多还是思念……老师!我真的好想再上您的语文课!大学已经没了这门课程,深觉可惜。”
当你读到这样的信件,朋友,教语文,你幸福吗?
当有一天,一个久违的声音,在你手机里响起:
老师,您还好吗?我今天去学校找您,您不在,我问了很多人,才问到您的号码,我想来看望您。
朋友,当你听到这样的话语,教语文,你幸福吗?
每每读到这样的信件,听到这样的声音,我都会激动无比,深感自豪与骄傲,因为我是老师,我是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要靠人格感染每一位学生,要用才华熏陶每一个学子,要用孜孜以求的精神感化每一位迷失方向的孩子,用博大的胸怀去包容每一位学生的无知与过失。
一本书,可以改变一个人。
一首诗,可以让一个人喜欢上语文。
一句鼓励的话,可以让绝望的心开始乐观。
一堂精彩的语文课,可以给学生一生的回忆。
这就是语文的精彩,这便是语文的魅力。
语文,它不单是茴香豆的“茴”有几种写法;语文,它不仅仅是“文不加点”是什么意思;语文,亦不只是“冠”字有几种读音;语文,它不全是“见诸报端”是不是病句。
语文,它需要解开功利的羁绊,它需要藐视冷漠的魂灵,它需要激情的火焰,它需要爱心的播散,它更需要名利的淡泊。
朋友,让我们,枕一春秀色,把这功名利禄都抛了,教语文,你还不幸福吗?
6.把语文放下来
曾经读过一篇有关了悟禅师的文章。
雨后黄昏,一名法号法眼的方丈匆匆赶回海天禅寺,因山雨刚止,河水暴涨,木桥已被冲毁,有一年轻山姑为无法过河而愁苦万分。法眼方丈见此,考虑再三,他卷起裤管,折一树枝,以树枝当手杖,一面探底,一边淌过了河。法眼方丈想:男女授受不亲,僧人戒色首先要远离女色,自己这样做,既给她做了示范,又不犯寺规,也算尽到普度众生之责了。然而,那位山姑不知是没有领会法眼方丈的暗示,还是胆小,依然站在河对岸干着急。此时,一其貌不扬的和尚走来,他上前向山姑施礼后,就抱着山姑过了河,和尚把山姑放下地后,满脸通红的山姑一脸羞涩地向和尚道了谢。和尚说了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就一声不响地继续赶路了。
法眼方丈忍不住上前问:“这位和尚,出家人应不近女色,你怎可抱一个姑娘呢?”那和尚哈哈大笑说:“我早把那姑娘放下了,你怎么老放不下呢。”法眼闻之大惭,始悟遇到得道高僧了。
把姑娘放下,一语便剪开了疑团。语文教学何尝不是如此呢?
最近在苦苦探索语文教学的有效途径,始终不得其解,一次吉林教育学院张玉新先生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要遵循语文之道”,我道行不深、天资愚笨,何为语文之道?对此我一直混混沌沌。今日重读《了悟禅师》仿佛若有所思。
如果语文老师是法眼方丈,语文就是过河的山姑。
当然,其中的一部分人占有欲十分强烈,见了女色,便兽性大发,先享用后再说,这样的行径,不但有违佛家的清规戒律,简直是伤天害理、天理不容。作为老师,如果对语文没有敬畏之心,草草待之,甚至不惜亵渎之,或者心中总想着显摆自己,把课堂当成了讲坛,把学生当成了木偶,这些行为理所当然要遭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