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已经被自己翻了个底朝天,三面墙壁上的按键,其规则也被摸透,而唯一欠缺的,便是这毫无头绪的“解锁密钥”,也就是三面墙壁上各一个按键最终能够组合起来的一个词语。长心目不转睛的盯着这美轮美奂的画中人,强行压下躁动的思绪,开始再度细细地观察起这幅油画来。
房间的每一处角落里已经没有任何线索,长心估摸着,一切的提示,只能是藏于这幅画中。蜡烛中的钥匙,以及开门锁时引动呈现的三面墙壁,让长心笃定了一件事,就是这间看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房间,绝非一个死局,否则也不会设置出此等诡秘的机要,否则岂不是多此一举?
而那至关重要的提示,却是来自于......那画中人的眼神所指,虽然看似有些诡异离奇,但也给足了让长心再一次试图从画中找去线索的理由。
他运用元神,尽力排斥着弥漫四周的具有迷魂作用的香气力图保持清醒,同时定睛又观察了这幅油画的每一个细节,半晌过后,他的眼神便停留在了画中美女的那一只平抚在腹部的手掌之上。
这个动作,叫长心不觉感到一丝疑惑。
一个女人照常理来讲,若是端坐,双手便会很自然的垂于大腿或膝盖出放置。然而这一手按住小腹的动作虽然在整幅画来讲有些细不可察,但是整体而论,她位于腹部的那只手,却刚刚好占据了整个油画框架内,最为中间的一个位置。而此刻被长心注意到,这个独特的动作却是显得有些突兀了。
“单手遮住腹部,却刚好是整幅画的中心点,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
长心越想越是好奇,片刻之后,却是自嘲地摇了摇小脑袋,苦笑着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笨,看来真是被这香味给熏昏了头,整个房间都翻遍了,却唯独没有动这幅画。”
说罢,便直接上前两步,双手分别抬住油画底部框架的两端,略微一使力,将那挂在墙上的油画给取挪而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放置在一旁。
然而待到长心抬着这幅比他人还高的大型油画放好在墙上之后,直起身来,视线一转,却陡然之间心中一惊,汗毛一炸,被吓得是冷汗淋漓。
因为长心看到了一个让他顿时毛骨悚然的景象......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副油画的后面竟然存在着一个暗间。而这个暗间里,竟然端坐着一具已经腐烂多时的骸骨!
“这......”长心被惊的退了一步,直觉得脊梁骨仿佛寒地抖了起来。
其实,别看他是一个经历过杀伐历练的剑手,但究其年龄,也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毛都没长齐的少年。虽说因为梵天卓自幼的调教而身手不凡,且因年少心形而血气方刚,但从小到大生活在和平阳光的世界之中,这某些方面的胆气,始终也不过正常人一般......
换句话说,就是小孩子怕鬼!
这一路至今,即便危险重重,但是敌人始终是人类,最骇人的也不过是那凶残魔兽,哪怕夜间黑暗,对手也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活物。但是直到身陷这卡尔德隆旅馆之后,种种诡异离奇之氛围便团团包围着长心,让他心中覆盖着一层浓厚的压抑与恐惧。这种感觉跟那些活生生的敌人所带来的恐惧根本完全不同,直教人心底发寒,浑身起疙瘩。
桑卓下落不明,长心救人心切,之前便一直强忍着这种恐慌,“冷静”地寻找着出路。但是现在,映入他眼帘的这具骨骸却是真的把他给吓了个魂飞魄散!
因为这端坐在一张腐木凳子上的骨骸,竟然跟画中美人的动作一模一样,而且披盖在身上的衣服也是完全相同,而那头骨之上残存的几缕已经脱落的枯萎的发丝被灰尘布满,却也能辨得出金色。
看到这里,饶是傻子也能明白,这油画后面的死尸,根本就是画中美女本人!
长心的两条腿不争气的略微颤抖,害怕的情绪让他下意识的靠到墙角找些倚靠,心中却是越发惊恐地想道:“这画中的女子显然就是这旅馆的老板娘,但她......她的尸体却被人藏在这里,显然已经是死去多时了。那......那方才接待我的又是谁?该不会......”
他简直不敢想下去,难道这间处处透着诡秘的卡尔德隆旅馆,竟是一间鬼屋?
这吓人的场景让他回忆起小的时候,有一次随父亲进里昂镇销些猎来的肉食皮货,按照惯例一般会在镇上呆上几天。而头一晚镇上过夜之时,大姐头阿维妮硬是非要拉着他,在午夜的时候去一间镇边缘地带刚刚发生过命案的大宅子里去探险。因为阿维妮不知道从哪里听人说这里闹鬼,猎奇心起便想来探个究竟,可一个女孩子家虽然平时再是张扬大胆,对于鬼神之事哪有不害怕之理,无奈的小长心即便万般不愿,却哪能拗的过大姐头,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那一晚,两个屁大一点的毛孩子蹑手蹑脚的在那间颇具规模的荒废宅子里探索,但有风吹草动都不免心中打鼓。阿维妮倒好,没进去之前趾高气昂,进去之后简直畏缩的像一只小猫,紧紧地贴着同样害怕的长心后面,两个人像连体婴似地慢慢行进,陡然路过一只老鼠,都要把两人吓得大惊失色。
然而这时记到黑影却慢慢接近着两人,当小长心和阿维妮发现时,看到黑影之中那些披头散发,破衣烂衫的人影正从各个地方将他们包围的时候,同时惊呼一声,眼泪汪汪的抱在一团闭目求饶。可是半晌都不见动静,两人哭声一窒,这才带着恐惧的心情犹豫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几个满脸灰尘,衣裳破旧的人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嘁......不过就是几个借宿的乞丐而已,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阿维妮大摇大摆的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时出言鄙视长心,一脸无辜的长心则跟在后面,有心反驳却又被不时回头的大姐头给瞪了回去......
长心没有见过鬼魂,但有时候吓人的往往不是真的鬼,而是那些给足人想象空间的环境氛围。而现在他所面临的情况,却是与当时完全不同。
本来就危机四伏的山谷,再加上一具才将见过活生生本人的死尸,昏暗的灯光,附着神秘力量无法摧毁的门板墙壁,还有那群来自各地,狂欢一宿却没有任何倦容的旅客,让这本就极为不合常理的旅馆,变得越发恐怖至极。
但是那一瞬间的回忆,大姐头阿维妮那张艳丽阳光的面容闪过了长心的脑海,却似乎有魔力一般地,驱散了长心此刻心中大半的恐惧。
对于长心来讲,这接近十五年的岁月里,有两个人,对他来说最为重要。其中一个便是陪伴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慢慢长大的父亲;而另一个,便是青梅竹马的大姐头。而长心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两个人对他来讲,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都是小长心所依赖的人。
对于小孩子来讲,依赖父亲很正常,尤其是一个实力强大的父亲。而阿维妮呢?从认识她的那天开始,长心就一直被这个脾气古灵精怪的大姐头给欺负作弄,时而心情好,把自己当跑腿的使,时而心情差呢?便把自己当作沙包来使。但是即便如此,阿维妮对于一没有什么朋友的长心来说,却是一直扮演着好友与姐姐的双重角色,哪怕这个姐姐再“坏”,再“蛮不讲理”,两人依旧产生了一种浓厚的情感羁绊。
而这种因为互相依赖而产生的感情羁绊,则会在某一个情况下爆发出来,最为明显的,便是卢戈狼族掳走里昂镇的妇孺后,阿维妮被长心所救的那一次。长心能在被血怒刺激实力的狼族族长手下凭借剑术与智慧救下阿维妮,并且第一次杀人都全无犹豫畏惧,未尝不是因为他自己深深地感受到了阿维妮的依赖之情。
人与人的依赖都是相互的,当他人从你身上得到依赖时,你也会从他人身上得到力量。
也就是这样的一种来源于与阿维妮之间的羁绊,使得长心本身就存在的求生欲望更加的强烈,只见他迈开脚步,慢慢朝着那句干枯的骸骨走去......
“再不济,还有父亲交给我的元神晶石在手,大不了召唤老爹,被他责骂一番无能便是。”
墙上的暗间只有这么大,长心往里望了望,并未发现有路,于是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具骸骨之上。
瞧着这具已然完全干枯的尸骨,骨架上的腐朽程度使得长心得出一个让他心惊的结论,便是眼前这名女子显然早就死去多年。那么今晨所见的那名美艳的老板娘为何会出现在旅馆门口,则根本无法解释。压下心中的好奇,长心进一步的对尸体查看起来,他的视线从头骨躯干,慢慢转移到随身衣物,最后,却在这具尸骨脖子处所佩戴的一条项链饰物之上停留了下来。
这是一条骨制质材的项链。长心细想到,这名女子无论从肤色外形,乃至于衣着打扮,应该可以断定其是罗纳帝国的子民,且绝非普通平民身份。但罗纳帝国无论是贵族或者平民,均无佩戴骨制饰品的习惯,而这串骨链被她佩戴在颈部,显然有些不太搭调。
情况紧急,虽不愿冒犯逝者,但奈何事急从权,于是长心便小心翼翼的将骨链从尸体的脖子上轻轻的取了下来,拿在手中,然后翻查了起来。
骨链是由九颗野兽的牙齿穿在一条黑色的细绳上所组成,到有些颇似这山脉内部蛮族的风格。然而待长心定睛一瞧,却是惊喜地发现,骨链上每一颗兽牙之上竟是都刻着一个细小的通用语字节。
长心赶忙一个个的查看起来,然后将至联系在一起,得出的那个词,却似乎并非有特别的意思,却好像只是一个名字。
卡桑德拉。(Cassandra)
他瞧了瞧骨链,然后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朝着那三面布满按钮的墙壁上望去,脸上渐渐露出欣然的神情。
“是了!”长心兀自轻喝道。
他利马跑到墙壁之前,仔细的寻找着对应的按钮,当第一面墙壁所对应的按钮被他找出以后,却是没有立即按下去。因为这一面墙上有好几个按键都是“卡桑德拉”这个词语的开头,所以长心只是记住了每一处的位置,然后又去第二面墙壁上寻找。
第二面墙壁上符合字节的按键却是被找出来了好多个,长短也是均有不一样的地方,长心乃剑术家,元神之力的修炼令他的记忆能力要远胜于常人,也算勉强记得住。待他将三面墙上符合条件的按键全部找到便记住位置之后,便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将视线覆盖到了三面墙壁之上。
在记住了所有可能的按钮位置之后,长心基本避免了所有不必要的尝试,只是将其中三个可以组合成这个名字且毫不冲突的三个按钮逐一按下。
同样的青绿色光芒从三个按钮之上穿了出来,然后三条光柱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点。这个光点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刺眼的光芒,直把整个房间照亮,也让长心下意识的捂住双眼。
直到光芒逐渐暗了下去,长心才缓缓将眼睛睁开......
可他却惊奇的发现,自己身处的这间装修精致的房间,却莫名其妙地突然变成了一间破旧无比的破屋子。之前的富丽堂皇早已不在,周边的那些破旧家具东倒西歪,蛛网与灰尘布满了每一处角落,跟自己之前所在的那间房,简直是天差地别。
只有两处地方与之前相同,便是那副被自己去下放置在墙边靠着的油画,以及那暗间之内端坐着的骸骨。
他转眼看了看门口,却发现那扇自己曾运用元神都轰不垮的木门,此刻如同被重锤砸裂一样破碎不堪,几乎已经没有了。长信这才明白,原来方才自己用元神攻击木门时,其实木门早已碎裂。然而当时整个房间却似乎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给包围起来,让他以为强行破门毫无作用。
长心想到方才那种情况,可能是某种自己没有见过的幻境,但是那幻境却如此的真实。手掌触摸木门的真实触感让他清楚的知道,当时门根本就没有被打开,绝对不可能走的出去。
“可是既然有人布置下了这么一个让人完全无法察觉的幻境,却为何将这破解幻境的法门与线索藏在房间之内?若是要困死我,大可不必,但若是有意给我一条生路,为什么又要用这种方法关住我?”长心的心中泛起了疑问。
他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深知这种事站在这里想再久也不可能有答案,时间紧迫,只见他狐疑的看了一眼那句骸骨,又看了看那副摆在那里的油画,然后闪身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