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深秋,冷月高悬,夜空孤傲而冰冷。浓浓的夜色之中我独自转过落破的街角。
混盹的神精,无力的脚步。身后,远处的街市不时传来汽车阵阵的鸣笛声。怅然回首,远望都市的喧闹与繁华,心中顿时晃过一丝落陌与伤感。我从那里来,却又与那里格格不入。也许,也许大城市的灯红酒绿,还有那诱人堕落的绚丽光影本就不属于我这个冲冲而过的夜行人。
关上破旧的铁门,扶着已经被岁月啃食的不成样的老门框,我回手拨开开关。玄关处的廉价灯泡发出昏黄不清的光亮。肌肉酸软,四肢无力,身体像是脱了水的蔬菜又干又硬。在公司连续加了一个星期的班,明天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天了。
作为一个社会最底成层的小人物,我每天的生活是劳碌而乏味的。超负荷的工作量,频繁的加班,上司的脸色,单薄的薪水构成我生活的主旋律。
身体精神上严重透支,我斜身把无力的自己摔进床里。
梦回故地,情景依如14年前。
“一个笨蛋,一个窝囊废,一个糊涂虫。这不是三班的标志性建筑吗?”嘲笑中夹杂着刺耳的口哨声。五个勾肩搭背和我们同样身着天蓝色运动服的大男孩正扯着嘴角用轻蔑的眼神扫视着长椅上的我,许佳,还有长椅旁斜靠在铁栏上的姜震。
“有种再说一遍,你们这群垃圾。”姜震握紧了拳头,斜着眼瞪着刚刚那个挑衅的小眼睛男生。
“怎么,笨蛋发火了?有本事下次别考倒第一啊。呀!我忘了你也毕业了。考进的250中学吧!哈哈哈……”
姜震的眼中升起一团怒火,铁拳带着风般挥了过去。冲突一发不可收拾。
刚开始还占上风的姜震在五对一的劣势下很快吃了亏。
湖边被打倒在地的姜震,躲在我身后吓的浑身发抖的许佳,还有惊慌失措大声叫老师的我。
猛的睁开双眼,嘴里发干,心脏还以惯性维持着高频率作业,紧握的拳头也没有松开。痛恨自己为什么总不像个真正的男人,一遇到状况便软弱的妥协退让,恐怕惹出什么麻烦,万般息事宁人。
脑袋里最敏感的区域仿拂被针刺了一下。自悲,自弃,自贱总总难堪的滋味一下子涌了上来。惊醒后的失眠不期而来像无数条酸苦的触角缠绕着我的心,让我痛苦的挨过一个个漫漫长夜。
脱下紧绷的工作装,换上宽肥的睡衣。我踱到阳台拉开吱吱作响的老窗。深秋的风不如寒风刺骨,却处处冲刺着逼人的凉意。夜已深了。临街的广场在此时也早已失去了白日的喧啸,静静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唯有几根孤独的灯柱伫立在那里发出一缕缕淡淡的蓝紫色光束,把着夜衬的更加冷清。
那一年的那天本应该是无比快乐的毕业春游,是许多人心中最美妙的回忆,但它却是我心中永远也抹不平的痛。
那时在我就读的小学没有A班与B班之分,所有的班都是平行班。好生与劣生混合搭配。在国小的最后一年,我,姜震,许佳都被分到了三班。姜震在年级里的考试排名每次都倒数第一。性格孤僻,不随和,脸又臭。档案里有记过,是年级里出名的差生。许佳和我的成绩在年级里属于中等。许佳的记性不好,上学经常忘东西,不是忘书就是忘本。有一次最离谱,竟连书包都没背就去上学,到了学校才发现背后空空如也,惹的全班哈哈大笑。也就是从那以后许佳被彻头彻尾贯以糊涂虫的称号,成了常被人取笑的笑柄。
三个同命相连的人,头顶着同一片灰色天空在那个童年的夏天悄然被命运安排到一起。
记得开学的第一天,当班主任打破常规说可以自主选择同座,其他同学都快速拉了要好的同伴三三两两坐好的时候,只有我们三个像筐底被人挑剩的烂萝卜在接受其他人差异的眼光之后勉强被老师安排到教室最后的角落里那仅剩的三个位置。
国小的最后一年就在这尴尬的开场白中缓缓拉开了序幕。
老实本分的人注定要受欺负,这是国小前五年我用事实证明的。本以为在小学的最后一年什么也不会改变,没料到这一年的校园生活却一下子变的异常平静,直到春游那一天。
我还是我,可我周围的人却在岁月的洗礼中悄然蜕变。不会再有女生跑到我的课桌前拍着桌子大声喊我丑八怪。也不会再有成群的坏小子把我拽到走廊里压着我的背,逼我当凳子。这些人已经厌倦了小孩子的把戏。长大了的心开始有意无意触碰异性的领域。男生开始把校花班花纳入玩笑的范围之内。女生也把目光从布娃娃转移到成绩优秀外形帅气的男孩身上。
在没认识许佳之前,我认为天底下所有的女生都一个德行。有时真想赏那些无缘无故冲我翻白眼的女生每人一个嘴巴。一群以貌取人,虚荣心极强的生物。如果不是糊涂这个坏名声影响到许佳的形象,班花怎么也轮不到沈雅菲。一看到我眼睛立刻发出鄙视的光,表情就像踩到****那般厌恶。一看到班长孙义便摇身一变成了淑女,笑时还扭捏作态不忘用手捂住两颗大门牙。一个典型的两面悍妇竟然被评为校花,真怀疑那个年代人们的审美标准。
姜震在学校有过两次处分,原因都是因为打学生干部。头一回是一个学习委员嘲笑他是笨蛋,被他一拳打肿了半个脸。第二次原因同上,只是被打的人换成了另一名学委。姜震的性格极其孤僻,话也是出奇少的。开学初的那些日子,我甚至怀疑他有语言障碍。身为同座的我也只有在早晨能听到他那么一句话。“喂,给我抄一份昨天的作业”平缓的陈述句,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就像食客在向饭店的服务员点餐。虽然仍然是受欺负,可和以前相比与其被一群人欺负还不如给他一个人抄作业。
静夜,冷窗,苍白的灯光下,我左手拄着老旧的窗框,右手握住一只通体透明的玻璃杯久久伫立在窗前。放下尘封的记忆,低头看着青绿色的心形花瓣在杯底缓缓开放,纯净冰冷的液体一时间散发出淡淡的幽香。仰首间,我又一次喝下了只属于我的毒品。清爽的气息穿过喉咙顺着鼻腔向上直冲大脑,思维瞬间空白。这一刻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处的这片天地,忘记了我是谁。
十分钟后,我找出p3扣上耳机重新躺回到床上。夜依旧是那么静。一只只轻柔舒缓的轻音乐缠绕着弯曲的铜丝阵阵飘进我的世界里。灵魂穿过肉体伴着优美的旋律自由徜徉,没有阻碍,没有束缚。我可以想象自己站在云朵的顶端接受太阳的洗礼。我也可以想象失去了重力的身体随着醉人的音符在无限的蓝天下无拘无束的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