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离门虽说也算不得离尘远居的世外桃源,历代掌门也均为宽厚平易之人,但上上下下平素也甚少与乡民有往来。如今倒当真有了开天辟地头一遭,一个姓邹的寡妇带了她的独生儿子福全,从八里地之外的栖霞村赶到九离山庄,登门告状来了。
秦正杰听邹氏说今日半晌吃午饭的时候,见一同去打草的孩子都回村来了,单单就是不见了自家的独生儿子福全,找到村外的小树林,找到失落在路边的草筐镰刀,赶忙顺着被踏倒的草追过去,却看见福全被拴着一只脚吊在树上,一个一身黑衣的小娃子正朝着福全又在踢又打。邹氏大叫一声冲过去,那黑衣娃子见来了人,还是不依不饶地在福全身上有用力捶了两拳,才飞也似的跑了。
邹氏见儿子被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心疼之下一问才知道,原来几日之前福全和村里的孩子在溪水边玩耍之时,遇到一个叫风儿的孩子,一起玩耍当中风儿说曾捉到过金色的小鱼,村中孩童只捉过红色黑色小鱼,自然都说不信,风儿便说捉了拿给他们看,双方还打了赌。
今日福全和几个孩子出村打草,又刚好遇到风儿,便找他要金色小鱼来看,风儿说捉了鱼可没带来,福全带头说他上回吹牛骗人,其他孩子也都起哄嘲笑,风儿用石头将福全的头砸了个包,于是这一群七八个孩子就围住风儿动了手。风儿个小单薄,乱拳之下便吃了亏,只好狼狈逃掉,几个孩子得了胜,还追在后面笑闹了一阵,才继续回去打草。
哪料想等福全独自回村的路上,风儿突然跑出来,狠狠踢了福全一脚,之后扭头便朝草丛深处跑去。福全吃了亏,丢下草筐追风儿,跑进小树林里,正奇怪找不到风儿,忽然有石头朝自己飞来,福全一躲,不想一只脚就踏入风儿布置好的绳套中,忽然有人用力一拉,福全便狠狠摔在了地上。
虽然那绳子事先早已挂在树上,但风儿毕竟力气小,想将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福全倒吊在树上谈何容易,拼尽力气只将他的身子拖离了地面,头还窝在了地上。风儿把绳子胡乱系在一旁的矮树上,上前就踢打福全,恨福全骂他骗人,还拿了泥巴塞在福全嘴里,直到邹氏赶到才吓走了风儿。
邹氏寡居多年,只有福全一个独子,见儿子遭了如何痛打如何不心疼,问遍了村上的孩子,才有个孩子说知道那个黑衣娃子是九离山庄的,便带了福全找来,要向秦正杰讨个公道说法。
风儿跟着顾澜生走进“语剑堂”的偏厅,一眼就看见福全和邹氏正恨恨瞪着自己,赶忙又看向秦正杰。见一向温和的师父此时也沉着脸,风儿也着了慌,想上去撒娇,可当了外人,又不敢失了礼数,只得先规规矩矩行礼,小声说了句:“风儿给师父见礼。”
秦正杰看了看一脸委屈的风儿,略一沉吟,方沉声道:“风儿,你知错么?”
风儿第一次秦正杰如此正声正色,心愈发虚了,低头答道:“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又偷偷抬头去看秦正杰的脸色。
可秦正杰命风儿去向邹氏和福全赔罪时,风儿忍不还是抬头就要争辩,硬生生给秦正杰的眼光逼着才低下了头。赔罪的话是说了,礼也行了,可谁都分明看见风儿低下头后狠狠抿着嘴角,显然心中仍旧是不服不忿。
秦正杰看在眼里,狠了狠心肠,冷冷道:“吕昭,打风儿二十戒尺,戒除下次再犯。”
风儿登时吓得变了脸色,声音都打了颤:“师父,不要打风儿!”
吕昭将风儿按在凳子上,风儿一愣之下,惊恐之下猛然便要挣扎,吕昭忙小声在风儿耳边道:“别浑闹,快哭啊笨小子。”
上回在逸阳手下挨打,就因为一味浑闹吃了好大一个爆亏,风儿多少也明白了些。此时也确实是害怕,眼泪自然是来得快,戒尺还没打到身上,风儿已然是哭得声泪俱下:“师父救命啊……饶了风儿罢……疼,风儿好疼,救命……”
秦正杰心知二十戒尺的惩罚并不会很重,更看得出吕昭也不过是作势而已,戒尺根本就没一下是着实打在风儿身上,可看风儿已经是哭得是天昏地暗、忍了疼又不敢挣扎的委屈模样,又不禁心软。秦正杰心下不住劝自己:风儿年纪再小也还是得有个规矩,该罚还是要罚,若真是一味骄纵,这孩子越发胆大妄为起来,万一他再去寻福全的晦气,那还不知要闯出什么样的祸事来,到时候只怕才是害了他。
打了不过十几板,风儿已然哭哑了喉咙,趴在凳上又咳又喘。一旁原本怒冲冲的邹氏看得也软了心肠,摆着双手向秦正杰求情道:“算了算了,打几下教训一下也就是了,小孩子家家的,淘气打架也是常有的,打成这样,叫他娘看了也心疼,秦掌门就饶了他罢,他日后一定是不敢再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