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朦朦胧胧的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你怎么跑出来的?”是个男人。
“哎,别提了,谁想到突然就封城了。我刚好尿急,才走开了一会儿,回头一看,结果全都给抓了!吓死我了,幸好我一直藏着,没敢出来。看到都封死了,一个人影都没了,才赶紧溜了!”一个人喘吁吁的抱怨着,吓得不轻。
“嘿嘿,算你小子运气好!”这个人听起来像是在幸灾乐祸。
“给说说,什么情况啊,这是?”那人一听他话中有话,赶忙问道。
“啥情况?这里边有道道!”他又开始卖起了关子。
“说说,快说说!前段时间我看那些日本人刚来的时候,人还挺好,挺客气的。心里还想,这也不像人给说的那么瘆啊!今儿,怎么突然说抓就抓了!”那人像是还没缓过神来,心有余悸的说。
他们一直在说话,吵得我睡不着了。于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只见,两个人穿得短褂,头发梳得光亮,长跟个二仪子似的,一脸贼眉鼠脸的样子。
“哎呦!就你那样能知道什么啊!那都夹着尾巴的大尾巴狼!”那个胖些的男人一脸不屑的说。
“怎么说?!”那个瘦些的赶紧凑上去。
“你是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声音小下去:“就前段时间,才一来都偷偷弄走了一车子的女人!”
“啊?!为嘛呢?”
“嘿嘿”那个男人脸上浮起一种奇怪的笑容,像羡慕又像是嫉妒:“弄走这么一车子水灵灵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你说能干嘛!那守军的营房里,天天晚上都是那些姑娘要死要活的叫声,嘿嘿嘿!”他发出一阵让人恶心的笑声。
“那今天是?”瘦些的男人继续追问到。
“嘿嘿,你小子,赶紧的,给土地公烧柱高香!”他拍了拍瘦子的肩膀:“今天抓的可都是大老爷们!你小子,要不是土地公在这儿护着,这会儿,估计就再也见不着哥们儿了!”
“哈,别吓我,说的是什么呢!”瘦子边说边赶紧上香。
“嘿,这还有俩小伢!”他才绕过佛台,就看见了我们。
“估计是家里人被抓了,逃出来的。走走别看了。”胖子事不关己,走开了。
被抓了!!
我突然一下清醒过来,母亲!我们的母亲一早就去了县城!!!
我吓得差点跳起来,弄醒了弟弟:“怎么了?”他还在揉着眼睛。
我顾不上这些,赶忙追过去,扯着那个胖子追问道:“大叔,你刚才说什么?谁被抓了?!”
“你个小屁孩,问这做什么?”胖子有些不耐烦的挥开我。
“大叔,求求你了,就告诉我吧!”我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袖,对他哀求着。
“求求你了,大叔!”弟弟也学着我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估计是他稚嫩的样子打动了他。
“哎呀,行行行,就告诉你们吧!”他无奈的脱开我们的打扰,边顺势坐到火堆旁边开口说道:“就刚才,县城突然给封城了,日本人要在里边抓人。”他指了一下另旁边的瘦子,“喏,他就是从哪儿逃出来的!”
“抓谁呢?为什么要抓人?!”我太紧张了,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顿时,我脑子里,浮现出那天王大爷被杀的情景:“要杀人吗?”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听了我的话,那人似乎也有些吃惊,也许是没想到,我这样的孩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他倒是开始认真的说起来:“那到没有。”
我一听,一颗揪着的心,终于暂时稍稍放下一点。
他停了一下,继续说:“前段时间,日本人不是派了很多兵,到各乡收粮食吗?”他看了我一眼,我赶紧点点头。
“这跟那有什么关系?”瘦子不解的问。
“听!别瞎打岔!”胖子故意不耐烦的说。
“别瞎打岔!”弟弟也学着他的样子,冲那瘦子说,惹来胖子一阵轻笑。
“好,好!”瘦子讪讪地,摸着鼻子说。
“然后呢?”我赶紧追问。
“然后?一颗粮食也没有!”他两手一摊:“这光景,那来的粮食啊!到处都是饿死的人。”我们立刻都表示赞同的点点头。
“那要怎么办?”我引着他继续往下说。
“怎么办?”他突然低声,有些神秘的说:“你别说,那些日本人还真是厉害,你们猜怎么着?”
“发现了什么?”我接着问。
“你看,这小伙子机灵!”他装模作样的拍了一下我的脑袋,对我的回答表示赞赏。
“就在东镇乡,里面最西边的那个村子,在一个山坳里面,那可是片风水宝地啊!”他不自觉地露出了贪婪的眼神:“发现了一大片还没熟透的稻米。”
“喔!”我们确实都没想到:“哪来的那些稻米啊?!谁种的?”
如今这个年景,老百姓都是朝不保夕,基本没有那个傻子,会去种那些稻米,因为,大家心里都很清楚,你就算是种了稻米,也不一定能有命吃!
“听说是共产党的游击队!”他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我们能听到。
“共产党?”“游击队?”,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它们很陌生。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偷偷地说,就像被谁听到,就会招来恶魔的神情。
“哦!”无论怎么样,为了让他继续说下去,我还是装着听懂似的回应他。
“日本人当时就派兵,封锁了那片地。”他大手一挥,仿佛将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鬼子的一个小分队加上县城里剩下的那些个警察和守军全都连夜赶过去了!”他有些得意的继续说。
这些情况一般人是不会知道的,他怎么那么清楚呢?
“你那个小舅子告诉你的?”瘦子一听,有些不是滋味的地呛他:“你丫,都知道怎么不先提醒我?!害我今天吓得差点尿裤子!”
“嘿嘿,你小子昨晚喝多了吧?我是不是叫你,今天一早,一定要到这来找我呢?你干嘛去了!”他不在意的嗤笑道:“算你运气好!”
“然后呢?”我赶紧把话题拉回来。
“然后?”他看了我一眼,很奇怪。
“小子,你是什么人啊?”他突然眯缝着眼,紧紧的盯着我,透出一丝危险的光:“你一直追着问这问那的,你该不会就是那些稻米的主吧?!”我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不,不,不是”但是,我赶忙就否认,坦白的说:“我叔叔进城了,我们本来一起的。”我有些哽咽,:“我担心他……”。
“哦,难怪!”他这才,又放下了戒心。
“那没戏了!告诉你小子!”他事不关己的笑起来说:“今天县城里,只要是三条腿的都统统给收了!”他抬手一抓,那样子就像是要抓住孙悟空的如来佛。
“为什么?!”我不甘心,继续焦急的大声追问他。
“为什么!”他舒展了一下,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我说:“你知道那片稻子有多少吗?”他伸出一根手指:“这个数!”
“一……亩?”我对这些真的不懂。
“一亩?!”他大笑起来:“哼!一千亩!”他用鼻子哼了一下,重重的说。
“一千亩?”我抓着后脑勺,还是不懂,这跟抓人有什么关系!
看我好像没有什么反应,他才又再接着说:“你知道这一千亩稻米,要尽快收割完了,得要多少人吗?!”
“哦,原来是……”我似乎有些懂了。
“哎,小子,知道了吧。”他轻松的说。
“那我叔叔……”我不由得说。
他立刻抢着说:“没咯!都得去干活!”接着他又摇了摇头:“唉,还得看运气!”小声的说。
“啊?!”我着急起来:“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