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南京的那天,天蒙蒙的下着雨。说来也奇怪,金秋9月的天气,前一天还是万里晴空,现在这雨却淅淅沥沥不打算停的架势。
当车子穿过老城门,沿着残存的城墙跑的时候,我并没有太多关于这里的记忆。那时的我只有5、6岁,记忆中的老南京只有挑着担子吆喝的小贩,在走街串巷卖着那让人垂涎的豆腐脑,以及那隐隐约约的穿着花红柳绿的旗袍,踩着高跟鞋滴答滴答走在巷子里的南京女眷…..那些曾经是我所有的向往。
透过车窗,远远的看到静静矗立在那里的纪念馆,不高耸,不宏大,不喧闹,就只是这样一声不响的在哪里不动。像是怕揭开世人那过去无法承受的伤痛,但它又不能消失。就只能这样静静的在哪里,静静的,静静的……
此时,暗沉的天气,笼罩在它的上空,既不压下来,也无法就此散去。使我不禁怀疑,是不是只要在人们往这里走来,想要走进这个纪念馆的时候,天气就会这样下雨,暗沉,就像是痛苦,悲戚,让人想忘有不能忘!
那久久不散的阴沉,是不是就是那30万阴魂凝聚而成。他们因为冤屈无法离去,又因为太过惨痛,而害怕让存活人世的亲人痛哭不止,所以就这样不远不近,不多不少的停在哪里?!
那时我还太小,并不太懂得失去的意义,只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平日也不曾经常见到的父亲了。我有些难过,但是很快就被躺在摇椅里咿咿呀呀的弟弟吸引过去了。
对死亡的唯一感觉是,姥姥,姥爷,舅舅,舅妈她们终日轻声细语的谈话,并且再也没人带我们笑闹玩乐了。
直到母亲匆匆离去,再回来,我才真正看到了死亡。母亲坐在床前,阴冷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温暖。那寒冷直透我的小心脏,直到很多年后我才体会到,那是从死亡里带出来的寒冷。她没有痛哭,没有悲戚,也没有动,就只是那样一直坐着。
一直到天黑,舅妈把哭闹不止的弟弟抱过来,放到她的怀里......她才慢慢的将视线放到正努力伸着小手,在她脸上轻轻抚摸的弟弟身上。那一刻,我仿佛看见她从另一个世界走了回来。
死亡从那时候起就一直跟着我,现在我已经太老了,没有害怕,没有痛苦,不想躲闪,已经习惯了与它为伴。我只想在最后的时刻回来看一眼,那些年我没有见过的,将母亲带走的死亡。
当我在轮椅上,终于绕过那长长的通道,走进这座纪念馆的时候,我感觉自己仿佛是走进的另一个世界,一个通往过去的时间机器,它将我带回到过去的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