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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高州人”的“孝式叔”

“敦李,外面又来了个要找‘孝式叔’的……”这天中午,李孝式刚到办公室坐下,秘书洪李玉兰就进来报告说。

“哦……先问问他打赢了没有,打赢了就请进来,输了就让他回去。”李孝式想也不想地说。

“这次不是……打架的,他说是来请您去捧场。”

“捧场?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是他说不清楚……”洪李玉兰嗫嚅地说,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自从开始有人来找他这个“孝式叔”,她这个秘书的工作就总是拖泥带水了,原因是洪李玉兰听不惯土里吧唧的信宜话,而且来人都好像跟敦李沾亲带故的,她又不敢怠慢。

“让他进来吧。”李孝式说,秘书赶紧出去了。一会儿就带进来一个农民模样的华裔老乡。老乡有些局促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叫了声“孝式叔”就紧张得不知说什么了。

“坐坐坐。”李孝式欠身和蔼地指了指椅子,老乡才犹豫的坐下了,刚坐下来又马上站起来,说:“我是来请孝式叔……请孝式叔去给我们主持挂牌仪式的,我,我叫廖安,您肯定不记得我了……我是从森美兰赶过来的,我们家开了间木材加工厂……”叫廖安的老乡有些语无伦次地说。

“哦,做老板啦?恭喜恭喜哈哈哈……”李孝式爽朗地笑着,他还真记不起这个从森美兰赶来的廖安了,“为什么要请我去主持仪式呢?你知道我早已不是政府官员了,我现在跟你一样,只是一个商人啊。先喝茶,慢慢说……”

洪李玉兰斟了杯茶进来之后就退出去了,在办公室她是难得听见敦李的笑声的,除了那些来找“孝式叔”的人来之外,敦李在办公室虽然对人和蔼,但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这也是她从来不敢怠慢那些来找“孝式叔”的客人的原因。

“上次,多得您帮忙,我们才要回了那片森林,我们全家都感激您,一定要我来请您去给我们主持开业仪式,好沾沾您的贵气、财气、福气……”廖安一口气说了几个“气”之后才渐渐变得从容起来,“孝式叔,您想起我来了吗?就是3个月前……”

这一提醒,李孝式就想起来了!

众所周知,所有马来西亚华人自南来伊始,就按各自已有的条件和禀赋占据了适宜自己生存的地方。祖籍福建的人南来之初多数占领码头,开采木材或从事建筑;祖籍海南的人呢都做饭店,海南鸡饭是马来西亚的华人发明的而不是从海南岛传过来的;祖籍高州、信宜等地的人则多开矿和种植;客家人多从事渔业……这是大致的分工,并大都依据这样的分工而分布各地。然而,一门生意渐渐做大了,总是难免有地域上的渗透。如果这种渗透没有到足够垄断的地步,特别是与被渗透的地方相同行业势均力敌的时候,较量甚至纠纷就在所难免了。

这个廖安,原本是跟家人一起从伐木工开始,一步步由承包森林到购买森林和地起家的,伐下的木材要运出去,要向外发展,码头是必经之地,久而久之就跟占据着码头,同时也从事木材开采的福建籍的华裔商人发生了利益冲突,始终都难以达成一致意见。福建人天生有做生意的头脑,在大多靠勤劳小富的“高州人”面前,个个都财大气粗。“高州人”呢,因为自己人中出了个开国元勋和财政部长,遇到纠纷也从不相让,仿佛真的有人在后面撑腰一般。这样互不相让到一定的程度,就会将事情闹到各自的利益共同体上面去,各自所属的会馆呀什么的就纷纷出面调停,而会馆与会馆之间呢,也有实力的比拼,这样,最后总是弄到了身兼数十个会馆名誉会长或者会长的李孝式这里了。廖安一家差点跟福建籍华裔人打官司的事,就是李孝式出面调停才圆满解决的。他的声望在马来西亚华人中,没有谁不给几分面子,有的甚至宁愿吃点亏也要给他面子。以致于现在,凡是华人之间的问题,只要他李孝式出面,有理没理的都会在彼此包容的情况下迎刃而解。

“有事就搵(找)孝式”,成了所有马来西亚华人,尤其是高州人的共识。为了鼓励同乡维护自己的切身利益,也为了华人的大团结和马来西亚社会的繁荣和稳定,李孝式在很多会馆的会议上都强调,不要打着他的旗号欺行霸市,为人处世要处处秉着“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准则。但是遇到确实侵犯到自己利益的事时,要敢于维护自己的利益,要敢于维护正义,坚决坚持毛泽东先生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处事原则,受到欺负来时要打赢了才找他主持公道。

于是在“高州”同乡之间,就有了“打赢了吗”的调侃。李孝式也渐渐地成了高州人的“孝式叔”。不过,这里说的“高州”并不是指后来地理意义上的“广东省高州市”,这里的“高州”,包括信宜、茂名、化州、电白、吴川、廉江、罗定和广西容县。其中尤以祖籍信宜的居多。

“孝式叔,您就给个面子,去给我们主持挂牌仪式吧,我和我哥哥都加入了高州总会,您是会长,就当是鼓励会员创业……”廖安的请求打断了他的思绪。

“仪式我就不去了,你看我真的很忙。”李孝式笑着指了指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这样吧,我让剑桥代表我去如何?”类似的应酬,很多时候他都是让儿子剑桥替他去办的。

“谢谢孝式叔!”大约是来的时候就没有打算真的请到李孝式本人吧,廖安马上喜笑颜开地道谢。孝式叔的儿子李剑桥也是个知名人物,很多场合他都代表自己的父亲出席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结果了。

而对李孝式自己来说,还有什么比来自民间的尊重和爱戴更欣慰的呢?

“马来西亚高州总会主席敦·李孝式爵士今日接受会员的挽留继续担任主席之职位。虽然敦李在今日假该会会所举行的第三十四届常年大会上以年事高为由,再次请辞,惟鉴于敦·李孝式爵士多年领导有方,劳苦功高,深受会员爱戴,在副总务陈为虞的提议下,全体出席会议的会员起立以示挽留之意……”

这是1983年12月6日的《中国报》一篇标题为《敦李孝式赞扬首相应付经济不景气措施》的文章里的一段话。这段话中的“全体起立挽留”的细节,生动地见证了李孝式在社团及公众心目中的崇高声望。

“父亲每晚10点多才回家,时间表与孩子们的不同,子女很少有几回见到他,父子之间很少有密切的联系,大家很少交流。他退出政治后一心扑在银行及其他商业事务上,但依然还是几十个会馆的会长,有很长一段时间同时兼任40多个组织的领袖。根本没有时间与家人交流。几十年来个个支持他做领导,他说话从不转弯抹角,应承的事情一定做到,一是一,二是二。他连每天的运动都是准时的。2点开会,2:01到都会挨骂!独立时,马来人、印度人都来找他出头与英国政府交涉……父亲的一生是忙碌的一生,他过得很尊严很有意义。”在接受笔者采访时,李剑桥先生说起父亲的忙碌时总会这样侃侃而谈,关于他父亲的点点滴滴如数家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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