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您别这样,心里难过就哭出来。”
夏大娘摇摇头,看着窗外悠悠道:“我就要见到我儿子了,不难过。”
田甜闻言,鼻子一酸,握着夏大娘的手,低头不语。
到衙门的时候,还没有到午时,看着天空,似乎就快要嫡出雨来。田广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门口,看见许子期驾了马车来,赶忙上前:“柳仵作已经先进去帮忙了,尸体放了五六天,有些味道,要不你们就别进去了。”说话间,田甜已经扶着夏大娘下了马车。
“要不就请公子带老身进去吧。”夏大娘说着,想要松开田甜的手,却发现女子抓得紧:“没事,一道进去。”说着看着田广,“三哥,棺木什么都准备好了么。”
“都准备好了,一早就抬进去了,等你们进去应当已经入殓了。”田广说着上前扶着夏大娘,哀伤道:“节哀顺变。”
“谢谢。”
当夏大娘再次看见自己的儿子时候,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夏博的脸颊已经完全凹了下去,身上穿着干净的寿衣摸头发也是顺理好了的,可是脖子上那道鲜明的勒痕,那么刺目。
“儿子……”夏大娘“扑通”一声跪在了棺椁前,伸手颤颤巍巍轻抚着夏博的眉眼,声泪俱下,“你怎么忍心丢下娘。”
田甜直到看见夏博的尸体,心才剧烈的颤抖了起来。脑海中忽然闪过夏博有些冷的目光,闪过那一****为自己整理衣裳,闪过他总是淡淡不经意的话语,捂着嘴在许子期的怀里痛哭了起来。
那是一个鲜活的人啊。
柳仵作见人了来了,说了一句节哀顺变,便跟田广交代了两句就出去了。田广见大家悲痛,还是说道:“快下雨了,我们尽快让他离开这里吧,牢房的煞气重。”
田甜闻言,回头看着夏大娘依旧哭的伤心欲绝,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好。许子期看着多年的朋友,哽咽道:“大娘,带夏兄回家吧。”
夏大娘看着儿子,轻声道:“博儿,我们回家。”然后起身擦泪道,“辛苦你们了。”
“大娘客气了。”田广轻车熟路的打点好一切,几个工人稳稳地把棺材棺椁抬了起来,一行人慢慢的出了衙门。
可是在门外却看见了不速之客。
“你来做什么!”许子期看见来人,激动道。
冯知祥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棺椁,说道:“怎么们说他也曾经是我私塾的先生,我来送他一程不可以么。”
田甜怒视着他:“你这个卑鄙小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冯知祥苍老的眼睛看着田家的人,冷冷一笑:“如今我一个孤家寡人,还有什么可报应的。”说着看着夏大娘,“做错事就要认,夏博是个明白人。”
“明明是你害死夏兄的!”许子期脱口而出,侧脸看见夏大娘投来的目光,支支吾吾的道,“别……别在这里装什么正人君子。”
冯知祥刚要说什么,只见一只守在夏博棺椁边的夏大娘突然就冲了出去,一把抓住了冯知祥的衣襟:“你对我的博儿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你这个疯子!”男子伸手狠狠的推开了她,夏大娘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干脆坐在了地上大哭了起来:“你这个杀人凶手,是你害死我的博儿……你还我的儿子……儿子啊……”
田甜冲过去想要扶起她,却不见她愿意起身。许子期忍无可忍,红着眼睛揪住了冯知祥的衣服:“人在做天在看,你这么做会有报应的!”
男子冷笑:“我说过,我已经没什么好报应的了。再说,这件事与我无关,你再这样,我可以告你。”
“与你无关?”许子期低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的眼里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冯知祥一愣,蹙眉看着他,忽然大笑了起来:“你以为你真的知道真相吗。”
“你什么意思。”许子期有些懵了。
只见冯知祥慢慢靠近他的耳边,轻笑道:“我根本没有调换夏博的卷子,那秀才本就是他自己考中的。”说着微微一顿,“与我无关。”一字一顿,字字都狠狠的敲在许子期的心上。
“什……么……”许子期一个踉跄,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开了,想起那日在牢里夏博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竟然都是谎言,冯知祥用一个谎言要了他的命!
“你这个骗子!我杀了你!杀了你!”许子期疯狂的掐着冯知祥的脖子,他不甘心,替夏博不甘心,他再也没有机会补偿了,没有机会尽孝了……
田甜大骇,田广已经冲了上去拉开了许子期:“你冷静一点。”
“别拦着我,我要杀了这个禽兽不如的家伙!”许子期不依不饶。有人厉声道:“你们在闹什么!”
众人回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乔远志,男子深深蹙眉:“这里的衙门,你们想做什么。”
许子期看见乔远志,在也止不住眼泪了,一下就瘫在了地上:“大人,快抓住他,是他害死了夏兄……”
乔远志看了看许子期,又看了冯知祥,对方捂着脖子一言不发,可是那表情却一点儿也不忌惮什么。听见乔远志说道:“子期,说话要有证据。”
冯知祥冷笑一声,许子期低着头紧紧的攥着拳头,夏博已经死了,他哪还有什么证据。
冯知祥见状,上前说道:“我念在你痛失好友的份上不怪罪你,你可要感恩图报啊。”
许子期抬头狠狠的瞪着他。冯知祥却走到了夏大娘的跟前,伸手扔了两枚铜板在她跟前,说道:“念在主仆一场,这算是赏他的。”
夏大娘低着头,眼泪簌簌的落在地上,悄无声息。田甜怒极,抬头看见冯知祥转身离开,喊道:“你别得意,老天早晚收拾你。”
“那就等老天有空了吧。”冯知祥大笑着离开了。
乔远志见状,蹙眉摇摇头,走过来,轻轻的扶着夏博的棺椁:“你们快将他安葬了吧,节哀。”
夏大娘哽咽道:“大人,我儿子是好人。”
“我知道。”乔远志伤心的看着安静的棺椁,他怎么也没想到夏博会像小叶那样自杀了,“在我心里,他一直是我最出色的学生之一。”说着看着田甜:“以后就麻烦你们好好照顾她了。”
“我知道。”田甜点点头,说道:“夏大娘,咱们走吧。”说着扶起了她。
乔远志看着他们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跟田甜说:“对了,你让他们先走,本官有事情告诉你。”
田甜一愣,看了一眼许子期,听见男子说:“老师……”
乔远志摆摆手:“就几句话,你们先走吧。”
许子期只好点头,跟田甜说:“那你就随后跟来吧。”见田甜点头,过来扶着夏大娘,一行人往墓地走去。
田甜担忧的看了他们一眼,回头对乔远志说:“大人有什么事跟我说。”
“是关于你爹的。”乔远志说了一句,示意田甜跟他来。
府衙后院,空无一人。
田甜连忙问道:“我爹怎么了?”
“前些日子有人翻阅过我库房的档案。”乔远志微微蹙眉,“那些档案已经尘封多年,被人翻阅让我觉得有些不安。”
“什么档案?跟我爹有什么关系。”人都死了这么久了。
“是关于他手上一些田产的。”乔远志看着田甜,“如果不出意外,田兄手上的那些田产地产都在你兄妹二人手里了。”
田甜一愣,吃惊的看着乔远志,良久才说道:“我不知道我三哥手里有多少,但是我手里的田产确实有些问题。”
“那些多是桃园村的田产。”乔远志淡淡道,“田兄曾经说过,那些都是你娘留给你们的,果然,都给了你们。”
田甜更加好奇起来:“这些田产究竟有什么猫腻,我问过许子严,他几乎一无所知。”
“他自然是不知道的,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三人,你爹娘,还有我。”乔远志深深一叹,“如今有人在暗中调查这件事,说不定已经知道这些田产在田 名下,你要小心了。”
“到底这其中有什么秘密。”田甜总觉得这件事是心中大石。只见乔远志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其中的秘密恐怕只有你死去的爹娘知道了。”
田甜听到此话,微微一惊:恐怕还有人知道吧。
乔远志见她忽然不说话了,关心道:“怎么了?”
“没事。”田甜回过神,“那大人知道我娘……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几面之缘,是个温婉娴静的女子。”
“那身世呢?”
乔远志又是摇头:“她来历不明,说穿了根本就不是我平水县的人,至于她究竟来自哪里……当年我怕你爹受骗,暗自查过,但是一无所获。”
田甜心中疑问越来越多,听见乔远志叮嘱道:“本官只是提醒你,要小心一些,要是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田甜满腹心事的点点=头:“知道是什么人在查此事吗?”
“还不清楚,此人很是神秘。”
女子眉头微微一动:“知道了……”然后又听乔远志叮嘱了两句,她没心思听,连自己怎么走出衙门的都不知道。
天空忽然一声闷响,顷刻之间就大雨倾盆。女子站在廊下,看着街上狼狈奔跑的人们,伸手出去,雨水砸在手心里,生疼。
“为什么穿个越都不得安宁……”忽然念起了家里的父母,这样看来,自己这个女儿没死也等于是死了,他们的心情或许跟夏大娘的一样的。
有忽然想起乔县令刚才说的话,自己在这个世界倒是父母双亡,可是为什么自己依旧是不得安宁。
手心满满握紧,如今她所知道的,恐怕就只有刘亦城跟这件事有关了。
微微蹙眉:究竟,他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夏博下葬之后,一直秋雨绵绵。田甜并没有着急回村子,而是独自留在了娘家。
“三哥。”田甜一早就跟着田广来了店里,看见男子依旧严肃认真的模样,想着怎么开口,“我今早出门的时候看见大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