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我十岁的时候,月饼是个十分稀罕的东西。大家都几乎吃不到闲食,祖母送给我的礼物,大都是人家送给她,她却舍不得吃的月饼,那往往也已经放在米缸里,有好长的时间了。
好象现在单位里发奖金一样,那个时候,生产队在农忙之余,发月饼。地点一般选在稻田头,于是人们那个兴奋热闹啊,无法形容,泼水节一样,在水面上闹热,月饼常常被弄湿了,不小心就溅了泥浆水。父亲其实不会管家,他被激发了兴趣,就和人家打赌:如果对方吃了自己的一筒月饼(10只),那么白送给他一筒,当然也必须当场吃完。如果吃了这么多,简直可和牛肚子相比较,于是大家便呵呵地起哄,可是对方把20只月饼吞下脖颈,连象鹅一样塞满夜顿,伸一伸脖子的动作也没有,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消灭了。
回到家里,我们眼巴巴地希望能享受一些月饼,就象别的孩子。可是父亲也只有满眼的歉意了,据说第二天他有点幸灾乐祸地问对方,肚子涨得难受吧,可是对方说,吃了这点东西,肚子没法饱,回家还吃了一甑头的汤饭,于是大家全都目瞪口呆,无话可说。
到了第二年,又是中秋。父亲很想赚回那一筒月饼,就又和他打赌。如果他在当头六月天,能赤脚走20里马路,就算是他赢了,否则就是输了,赌注还是生产队发的那筒月饼,赤脚走马路可不是玩的,一个是太阳暴晒的路面实在很烫,还有那时的马路是用小石子铺的,尖,压脚。
可是物资匮乏的时代里,为了温饱两个字,每个人被激发的能量是无法估量的,他就凭着吃到这两筒月饼为信念,硬生生走完了20里路,父亲问他烫不烫脚,实际上,他简直是一跳一跳地走完了路,专门挑着路边的黄沙细粉,当烫得忍受不了的时候,也走石子面,尖石子压痛脚底,可是厚的地方,就有一些阴凉。他吃得两筒月饼,快乐得不行了,得意样不用形容。
小的时候不懂事,以为这确实是赚月饼的好机会,以为有人如果能象父亲一样傻,我宁可受些罪。现在觉得贫苦的生活,欲望简单,生活也容易寻得乐趣,反而不如现在事事如意的时候,要追求的东西就更困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