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拨乱在九江府乃是家喻户晓的人物,其声名之着不作第二人想,一向人大面大,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如果他就这样带着一群人闯进去,一旦找不到位置,岂不是弄得大家都尴尬下不来台?所以他才如此说。
闻言,杜奇思索着道:“不若我们都到前面那间茶铺去歇歇吧。”
鲁妙儿笑道:“你们担心进去没有位置吗?要知象太白楼这样的所在,随时都可能有意想不到的贵客光临,为免一不小心得罪那些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物,因此,无论多么拥挤,太白楼都预留着几个雅间,我应该可以弄得到一间。”
东方拨乱见鲁妙儿看着他,不由苦笑道:“如果拉下脸来,我也能弄个一间半间的,只是这样一来,大家以后就不好相处了,想想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因此,我们还是去喝茶舒心一些。”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太白楼前,一大群人停在那里指指点点东张西望,颇为引人注目。杜奇道:“既如此,你们就先回去吧,顺便查查看明晨登船的年轻女客有哪些,再看看是否有临时船工、水手之类的人物上船!”
东方拨乱虽不知杜奇要这些情况干什么,但他仍准备尽力去查杜奇欲知之事,心念电转间,又向杜奇问明了一些细节,正欲率众而去时,忽地从太白楼内跑出一人,远远地挥舞着手叫道:“东方,东方,我正要去请你呢,却看到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年约四旬,身着华丽长衫的肥胖汉子正一边高叫着一边步履轻盈喜滋滋地小跑过来,东方拨乱听到他的话不由一怔,不解地问道:“赵掌柜找在下有何指教?”
原来这人正是太白楼的掌柜赵东山,东方拨乱与他虽然相识,但向无交往,即使在生意上有些往来,他们也不用亲自出面,所以,刚才东方拨乱才不好去找他安排座位。
赵东山来到近前,见一众骆马帮人围拥着两名道士,似已知其意,笑意盎然地道:“东方准备用餐吗?正巧我已略备菲酌,请东方和各位万勿推辞。”
东方拨乱道:“我们只是迎接明日即将远行的贵客路经此处,不敢有所耽误,所以,赵掌柜的好意只能心领,改日东方定当专程登门致谢!”
赵东山没想到东方拨乱竟丝毫不给他面子,一口便回绝了他的盛情相请,他在九江府也是有头有脸的重量级人物,骤然被拒,一时放不下脸面来,显得有些尴尬,但他仍是毫不在意地笑道:“实不相瞒,此次相请东方,我也是受人之托,所以请东方无论如何也要赏脸光顾。”
东方拨乱见赵东山似欲强行请客,不由暗暗恼怒,正待发作,忽地一转念,讶道:“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脸面,竟让赵掌柜为其跑腿?”
赵东山小心地道:“东方果然心如明镜,欲知究竟,何不随我去呢?”
东方拨乱面现难色道:“可是”
赵东山道:“如果东方感到为难,便请尊客和贵属下一同前去如何?”
东方拨乱道:“这样吧,便请这四位贵客与我一道去叨扰赵掌柜一顿吧,烦金长老带领其他的人先回去,叫何毕言详查公子欲知之事。”
东方拨乱所说的贵客自然是指杜奇、李时珍、鲁妙儿和庞宪四人,他显然不想让赵东山知道杜奇的真正身份。赵东山这时才注意到杜奇和鲁妙儿的存在,他骤然看见鲁妙儿,不由脸色微变,忙上前赔笑道:“原来鲁大侠也在此处,赵某未曾及时相见,还请鲁大侠海涵!不知鲁大侠到此有何贵干呢?”
鲁妙儿笑道:“我陪着公子游玩路经此处,正准备用餐,恰逢赵掌柜请客,我还能做什么呢?”
赵东山不由大喜过望,急忙侧身让在一旁,欣喜地道:“各位请!”
杜奇和鲁妙儿仍然把李时珍护在中间,庞宪和东方拨乱跟在三人身后。见他们起步,赵东山也跟着向前移动,只是仍侧着身子走在道侧,不停地将他们五人往前引进。
登上三楼,来到“逸然厅”前,在前侧引路的赵东山小心翼翼地推开厅门,门内露出一张似芙蓉般的秀丽面庞,一位一身洁白的艳丽侍女俏立在门旁,见到众人忙躬身娇声道:“各位请进!”听到门内那侍女的话,赵东山才跨进门去,站在那位侍女的对面,以手势请杜奇等人进去。
厅门刚刚打开,杜奇便觉得这间厅堂十分宽敞,有两面墙上设有落地大窗,使厅内显得格外亮堂,厅堂正中布有一张大圆桌,桌旁围摆着十六张高背大椅,九名白衣如雪的美丽侍女有规则地散置在厅门与大桌之间,人人正襟端立,连眼睛也不敢多眨一下。
杜奇等五人刚刚踏进厅门,便有五名侍女迎上前来,分别将他们引到桌前,拉开桌旁客位上的椅子请他们坐下,纷纷递上香茗,随后又退立在他们身后。
这次赵东山相请的主客本是东方拨乱,但现在他反而成了陪客,主位上自然是李时珍和杜奇,庞宪和鲁妙儿分别居于他们两侧,东方拨乱只好坐在鲁妙儿旁边,赵东山却坐在庞宪身旁,吩咐侍女撤去多余的椅子,只留下三个位置。
赵东山首先嘬了一口香茗,陪笑道:“这是敝楼设置最雅、面积最大、位置最佳的一个雅间。地上铺的这层羊毛地毯极为昂贵,配上上等红木所制的桌椅和各类金银玉石食具,显得豪华富气;窗前壁旁数盆盛开的兰花清香阵阵,与悬挂在墙上的名贵字画相映成趣,使人觉得清幽高雅;打开窗户,便可远眺大江,欣赏那浩渺的庞然气势,加上用餐时数名美侍围绕,又突显另一种享受。在此,可说是雅俗共赏,所以,这间厅堂平时极少预订出去,今日却正好用来招待东方和各位贵客,我原以为至少也得个把时晨之后才能请来东方,没想到刚出门便遇上了东方,反比主人先到,不得不请各位稍坐片刻!”
东方拨乱道:“请问赵掌柜,到底是谁请你叫我们到此赴宴呢?”
赵东山道:“东方可曾听说过‘龙虎会’?”
东方拨乱道:“据闻龙虎会是我们九江府最神秘的帮派,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当家人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更没有人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实力如何,但从近几年偶尔出现的龙虎会成员不难看出,龙虎会是一个人数众多,组织严密,实力雄厚的帮派,难道这次做东之人竟与龙虎会有关?”
赵东山道:“虽然不是龙虎会之人做东,但做东者却是廖公子的好友,而廖公子便是龙虎会中手握实权的人物。”
骤然听到廖公子三字,杜奇和鲁妙儿皆觉有些耳熟,不由相互对望一眼,蓦地想起昨晚荒山废寺之事,最后到达那人不是叫廖公子吗?难道这个廖公子便是他们昨晚遇上并跟踪过的廖公子?如若是真,也未免太凑巧了吧。正思念间,忽听东方拨乱道:“赵掌柜似乎对龙虎会的情况比较清楚!?”
赵东山苦笑道:“清楚什么呀?我还没有东方你知道得多呢,今早那廖公子陪着另两人前来订位,并着我请东方前来赴宴时,那廖公子才自称是龙虎会中之人,我也是听他的口气,暗自猜测出他的身份不低。”
鲁妙儿道:“一个从未现过身的小帮会中的人物就可让你赵大掌柜低头,并甘心任从他们驱策?”
赵东山道:“鲁大侠有所不知,陪他而来的乃是知府师爷,说另一名年轻杨姓公子来自京城,来头颇大,不是我们九江府的人能惹得起的,着我务必要亲自作陪,满足他们的要求,所以我才不得不往请东方赴宴。”
鲁妙儿忽然神光湛湛地盯着赵东山道:“赵掌柜真与那廖公子无关?”
赵东山道:“今早以前,我根本不知道尚有廖公子这号人物,又怎会与他扯上关系呢?其实我也一直在想,他们请东方来赴宴,肯定是有求于东方,单以这种方式来看,他们所求之事不是难以办到就是见不得光的,所以,无论你们能否谈成,我夹在中间都很为难,唉!”
见赵东山确实显得有些郁闷,其情并非作伪,东方拨乱正欲开口相劝,忽听房外一连串声音高叫道:“杨公子到!”
闻声,赵东山急忙起身趋向厅门,三名侍女紧跟在他身后。他们刚刚到达门旁,厅门已被人推开,原本俏立在那里的美侍躬身道:“各位请进!”
随着她的话声,一群人鱼贯而入,最前面的是一位身着名贵衣服、年约二十三四的年轻人,大热的天尚在长衣外罩了一件黄色短褂,看上去显得不伦不类,好在他的长相颇为周正,身材高挑而结实,行走间流露出一股摄人的气势,才使人觉得他看上去不那么别扭,但他年纪轻轻地便眼圈发黄,双眼微陷,显是纵欲过度之象,再加上他目光闪烁,阴鸷之气流露无遗,显是一个狠厉角色。
紧随在他身后的是一位年约二十二三的年轻人,相貌虽然端正,但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一个奸狡之徒;第三位是一个年约三十五六的猥琐汉子;随后跟着十名年在二十到三十五六间的汉子,他们人人器宇轩昂气势不凡,双眼开合间精光闪现,显是皆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似是他们的保镖。
见到他们进来,杜奇等人礼貌地站起身来相迎,赵东山此时才介绍道:“这位是京城来的杨公子,这位是龙虎会的廖公子,这位是大绸缎商杨掌柜。”
杜奇等人也只好报上姓名,寒暄声中,杨公子、廖公子和杨掌柜在三名侍女的引领下依次坐入主位,那十个武林高手却傲立在那杨公子身后一步也不肯离开。侍女们忙递上湿热毛巾让大家净面,随之又为众人摆上金碗银筷、宝玉杯盘,接着又往酒杯中注满“太白饮”。
那廖公子一出声,杜奇和鲁妙儿便断定他果是昨晚在废寺中出现过的那位廖公子,他们今日宴请东方拨乱的目的也就呼之而出了。
寒暄已毕,那杨公子道:“赵掌柜,叫他们上菜吧!”
赵东山忙道:“是!”接着叫道:“上菜!”
东方拨乱却道:“承蒙盛情相邀,杨公子有何吩咐呢?”
杨公子笑道:“今日冒昧相请东方舵主,是因在下一向敬佩东方舵主的本事和为人,诚心想与东方舵主交个朋友。”
东方拨乱道:“东方只是一介山野武夫,怎敢当公子如此厚爱。”
杨公子道:“江湖中谁不知‘金钩银划’东方拨乱文武全才,在这九江担任分舵主确实是大材小用,我是深为东方兄不值啊,要不哪天我抽空给你们帮主说说,将你调回总舵任职?”
东方拨乱讶道:“杨公子竟有这等本事?”
杨公子笑道:“此乃区区小事,小弟虽非贵帮中人,但贵帮中的事小弟还能免强说得上话。”
东方拨乱不信地道:“哦?”
杨公子仍笑着道:“说来东方兄也许不信,贵帮的长老我几乎全都认识,帮主和几位副帮主皆与我家是世交,感情好得没法说,所以贵帮之事小弟能说得上话,象各地分舵主任免只是小弟一句话便能决断之事。”
东方拨乱道:“杨公子要我做什么事呢?”
杨公子笑道:“东方兄果是聪明人,小弟最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了。因小弟家父忽染重病,急于赶回京城,得知贵帮明日有船发往京城,但小弟急切间又来不及订位,因而只好冒昧请求东方兄安排小弟及护卫共十一人上船。”
东方拨乱为难地道:“可是这事确实相当难办啊!”
杨公子道:“所以小弟才来麻烦东方兄想办法呀,请东方兄放心,这份情小弟必定牢记在心,回京后定全力办理东方兄之事。”
东方拨乱道:“明日有两艘船发往京城,不知杨公子准备乘坐哪艘船呢?”
杨公子故作沉吟道:“当然是越快的越好,不过这还得东方兄便宜行事。”
杜奇忽然插话道:“在下刚好多订了两个舱,不知杨公子有无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