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奇冷冷地盯着郭玉芳,冷冷地道:“在下洪凌岳,并非什么杜公子,经郭大小姐玉手施恩,在下的伤势大见好转,实不便再留在此处。”
郭玉芳闻言不由语塞,如果杜奇一旦离去,她岂不是要单独面对存心要她性命的岳阳兄妹?如今她浑身麻木动弹不得,她如何肯任由自己陷入如此绝境,于是急忙叫道:“杜、洪大侠,玉芳知道错了,玉芳不敢再请洪大侠相救,只请洪大侠再稍等片刻再去如何?”
不等杜奇回话,郭玉菲突然抢先道:“今日你没有杀掉我是我命大,我们没有得手算你幸运,现在良机难再,我们自然不便再厚颜留在船上,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但我却不希望我们有再见之日,告辞!”说着,郭玉菲拉起呆望着杜奇和郭玉芳的岳阳便走,同时道:“不要看了,走啦!”
杜奇心中明白,郭玉菲虽然早有除去郭玉芳独霸其家产之意,但此时她唯有先他而去,这样既可向他表明她不曾再为难郭玉芳,又可免去郭玉芳对他们的暗害安全离船而去,至此,杜奇不得不佩服郭玉菲心机深沉。
跟在郭玉菲和岳阳身后踏出舱门,杜奇隐隐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他不知那是郭玉芳后悔没有杀掉他和郭玉菲,还是庆幸她自己没有被郭玉菲所杀而感叹,但此时杜奇却懒得去思考这个与己无关问题,他所想的是往后该何去何从?如果梅氏兄弟缠着他不放,又该如何面对他们呢?看来还是来个不辞而别为妙!打定主意,杜奇的心情顿时轻松起来,他钻出舱门正欲转向船尾而行之间,却见梅孝人在小青的带领下正向他走来。
看到杜奇似无事人般走出舱门,梅孝人和小青皆不由满面讶色,梅孝人高兴地叫道:“四弟,你没事啊?担心死我了!”
杜奇见梅孝人的话语中真情流露,屡遭变故的他不由大为感动,猛地醒觉梅孝人此情只是对洪凌岳而发,杜奇顿感索然,淡然道:“小弟不才,累得三哥担心,实乃罪孽深重!”
梅孝人满不在乎地道:“自家兄弟,四弟何须如此客气?刚才我们谈到四弟的伤势,大哥二哥也担心得很,如果他们见到四弟这等生龙活虎的样子必定高兴得很!四弟,我们快去见过过他们吧,免得他们担心。”
杜奇道:“此间事情已了,小弟欲离船而去,不知大哥他们有何打算?”
梅孝人诧异地道:“四弟如此言语,难道真的不愿与我们同进共退了么?”
杜奇确实不知如何回答梅孝人这个问题,正暗感为难之际,突听梅孝天笑道:“江湖中谁不知云梦四剑同门情深向不分离,今日怎能例外?”
原来郭青山和梅孝天等人正在隔间厅内饮茶,由于船上敌人已去,他们又未谈论什么秘密,根本用不着防备别人,所以并未关闭门窗,杜奇和梅孝人在走廊内的对话自然被他们一字不漏地听了去,许是有所担心,梅孝天才忍不住接过话去。杜奇和梅孝人闻声不由同时叫道:“大哥……”
梅孝天踱出舱门,打断杜奇和梅孝人的话道:“既然四弟去意已决,我等岂有再留在船上之理?好在强敌已去,又有辛大侠等人在左近相护,可保郭大户家人及财物安全,因而我等此行尚算圆满,并未辜负卫大哥之托。”
郭青山挽留道:“现在天色已晚,梅大侠可否让青山略尽地主之谊,明日一早再去如何?”
梅孝天道:“我等江湖人物向来率性而为,从不拖泥带水,郭大户好意我等唯有心领,告辞!”说着,梅孝天回身向郭青山和卫鹤年深深一礼,随后毅然转身行出舱外跃上岸去,杜奇暗中召回娇娇,和梅孝地、梅孝人急忙相随。
脚踏实地,梅孝天仍然头也不回地闷声向远离江岸的方向奔去,直奔出十余里后才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山头上放缓脚步,停身于一处隐蔽的山窝内,梅孝天才回过身来吩咐道:“在此休息一会吧。”
梅孝人打量着四周,不解地道:“大哥将我们带来此处有何吩咐呢?”
梅孝天没好气地道:“不知道就好好地听着!”说着,梅孝天似是毫不经意地站到梅孝地和梅孝人之间,双目神光湛湛地盯着杜奇,郑重地道:“自我们相见之后,我便一直在思考,总觉得如此下去对我们大家都不利,我们之间的事必须要有一个了结,附近数里之内应该只有我们四人,不用担心会有外人听到我们的秘密,你有何话要对我们说呢?”
杜奇虽有些不明梅孝天话中之意,但看着梅孝天的神情,杜奇不由心中一懔,先前他们与江一波对峙时不正是这个阵形么?难道梅孝天已识破他的伪装有所怀疑欲在此与他作一个了断?杜奇虽然仍不知云梦四剑的为人如何,但见他们与辛本善、辛本恶兄弟相熟,似乎还有一点交情,而且能毫无所求地相助郭青山应对强敌,想来他们并非歹人,即使他们以前曾经为恶,但他并未亲眼目睹,此时也不便为难他们,于是假装不解地道:“大哥此言何意?”
梅孝人也似有些意外地道:“大哥时常劝导小弟和二哥要善待四弟,不要与四弟斤斤计较,现在大哥为何反而如此对待四弟呢?”
梅孝天毫不理会梅孝人之言,仍然神光湛湛地盯着杜奇,神情严肃地道:“明人面前不说假话,以阁下的身手而论,当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为何要假扮我等那不屑的四弟呢?”
杜奇早就在怀疑梅氏兄弟在诓他,如果他们毫无疑心,杜奇才会感到奇怪,现在听到梅孝天的话,杜奇并无丝毫意外之感,而是觉得理所应当,但他却不知如何回答梅孝天的问话,于是道:“梅大哥见谅,此事纯属巧合,并非小弟所想,不至之处,还望三位梅兄见谅。”
梅孝天道:“兄台放心,我等如若介意,又怎会与兄台到此无人之地理论?”
杜奇闻言心中更为明了,想是他们相见之初,梅孝天便已知道他并非洪凌岳,只是欲借他之力对付不期而至的江一波才未揭穿他的伪装,后见他竟然一招迫退江一波,梅孝天更是将错就错,旨在稳住他前往相助郭青山,怪不得辛本善等万圣宫人明明早有妥善布置,在他们到达之后还要装模作样地谈论一番形势,这毫无疑问是在暗中探查他的底细和用意,如若他心存不轨,辛本善等人自然会立即将他拿下,好在他并无异心,乃是诚心保护郭玉芳,助郭青山抵抗百花宫人,对此他们自然无话可说,后来他更是独自手刃江一波,舍命与江湖十二恶拚斗,事后又欲独自离去,梅孝天才估量他假扮洪凌岳并无不良企图,才欲与他在这无人之处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免旁人得知其中的秘密于他们不利。有念及此,杜奇忙道:“不知梅大哥有何指教?”
似是在整理思绪,微微顿了顿,梅孝天才缓缓地说道:“先父梅忠义乃是远近闻名的一代宗师,生平所学只传予我等四人,四师弟便是洪凌岳。只因先父生性耿直,无故被奸人所害英年早逝,因而我等并未得到先父的真传,幸得四师弟洪凌岳聪颖无比悟性非凡,武功修为高出我等许多,正因如此,四弟便越来越目中无人,我们间也因此时常发生矛盾,年前为一桩小事竟与二弟撕破脸面险些拔剑相向,在下好心上前相劝,哪知四弟却不领情,认为在下偏帮二弟,最后愤而离家出走,唉!哪知四弟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杜奇难过地道:“如果在下所料不差,洪凌岳洪兄可能已经遇害。”
闻言,梅孝地和梅孝人皆面露不信之色,梅孝人忍不住喝道:“你胡说!”
梅孝天却黯然道:“不劳兄台相告,此事在下早已知晓,否则,以兄台这等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在下哪里能瞧出破绽?”
梅孝人惊呼道:“什么?大哥早知四弟已经遇害?为何不告诉我们呢?”
梅孝天道:“我等不能将先父的武功发扬光大已是一大罪过,怎可再容云梦四剑生生分离,因而在四弟愤而出走之时,愚兄便急忙独身追去欲劝回他来,但四弟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愚兄之言,但愚兄并未死心,仍然跟在他身后等他回心转意,可四弟却对愚兄防范有加,第三日午后他趁愚兄未注意时独自远逃,等愚兄醒觉追去时,却只远远地见到四弟被人杀害割去头颅,只因愚兄见那人武功高强,担心被他发现丢掉性命,于是急忙躲在一旁根本不敢追过去,愚兄未向你们两人提及四弟被害之事,实是担心事情未明之际反被人所害,即使是以后,我们也不可向任何人提及四弟已经被害之事!”
杜奇闻言不由恍然,他当时戴上这副面具,本是为了掩水无痕和圆慧之目,以便他在船上行动,此时早已事过境迁,再戴着这副面具已没有多大意义,但他却不愿让梅氏兄弟看到他的真面目,因而并未立即取下面具,只是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顺变,梅大哥放心,以后在下绝不会再扮成洪大侠的模样!”
梅孝天忙道:“兄台误会了,在下并无此意!”
杜奇不解地道:“那么,梅大哥的思是……”
梅孝天道:“四弟无端被人杀害,在下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查明真相找出仇人为他报仇,只是我们兄弟三人武功低微,又不便向他人求助,而今兄台无意中扮成四弟的模样,而且惟妙惟肖,连二弟和三弟也不辩真伪,显是与四弟有缘,所以,在下想请兄台继续扮成四弟的模样,与我们一道查出四弟被杀的真相,不知兄台肯否成全在下?”
杜奇本有助梅氏兄弟查明此事真相之意,但想起他尽心竭力地按天一道长所言维护黄帝正统传承,到头来反被他们贯以十大罪状欲置他于死地,若说此事他罪有应得,那么他不遗余力地救助郭玉芳,最后却险些被郭玉芳杀害又有何天理呢?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好人做不得!再说,他与云梦四剑毫无瓜葛,相互间根本不了解,梅孝天仍然放心地让他扮成洪凌岳的模样又有何阴谋呢?为免事后闹得不愉快,唯有不管洪凌岳之事,摆脱与云梦四剑的纠缠。想到便做,杜奇正欲婉言拒绝梅孝天之请时,突然觉得梅孝天之言也有一定的道理,试想天下何其大,事情何其巧?他无意中得到两张人皮面具,随便取出一张第一次易容便扮成了洪凌岳的模样,这不充分说明他与洪凌岳以及云梦四剑有缘么?无论于情于理,他都应该查明洪凌岳被害的真相,不为别的,只为给死者一个交待,但他却不知从何处查起,唯有说道:“但请大哥吩咐!”
梅孝天满意地道:“多谢兄台相助,只是四弟被害已近一年,要找到凶手查明真相并非易事,因而并不急,若兄台有事,尽可以先行办理。”
听到此言忆起前情,杜奇不由心中一痛,忙道:“为洪大侠报仇之事刻不容缓,敬请大哥吩咐,小弟随时候命!”他话未落音,猛地想起一事,不由问道:“请问大哥,现在是何时日?”
梅孝天略感怪异地道:“九月二十三,兄台不记得么?”
刚才说话之际,杜奇猛地想起师父林晚堂曾言,每年重阳要与丹仆在兴国府相会,哪知他在水中竟然呆了一月有余,出来之后又忙于帮助郭玉芳,竟已忘记师门之约,现在记起时早已过去,杜奇只得作罢,见梅孝天反问,忙讪笑道:“大哥见笑了,小弟洪凌岳唯大哥之命而行!”
梅孝天笑道:“既然如此,兄弟们,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