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挂满云林间,寒风凛冽青山白。
多日的休养,古晓月身上的伤也是彻底好了。仔细琢磨了一下,不可再耽搁下去,便在这寒风天里准备出发。
当日,吱吱乐不思蜀的蹭在陈天雨怀间撒娇,却被古晓月硬生生揪着耳朵提了下来,吱吱痛的龇牙咧嘴,一阵怪叫。
陈天雨实在舍不得这赤尾红狐,恳求道:“婆婆,带上吱吱一道走罢。”
古晓月一手扶额,道:“你不怕带它出去被人捉去吃了?”陈天雨惊讶道:“怎么会?”古晓月苦口婆心地道:“那我问你,你可能保护得了它?”陈天雨哑然。“是啊,若是遇上心思歹毒之人,定会被人剥了狐狸皮滚锅烫了,我如何拦得住?。”
陈天雨情绪低落,依依不舍,默默地看着小狐狸。
吱吱闻听,对着古晓月一顿张牙舞爪,表情极为气愤。古晓月对此嗤之以鼻,理也不理。吱吱见不奏效,又朝陈天雨投去请求的目光,陈天雨神色黯然,默默不语。
终于,似乎是下了决心,陈天雨一改失落神色,对小狐狸说道:“路上带你多有不便,等我回来时,带你回去。”
小狐狸懂得人性,多半理解这是敷衍之语,顿时急的“吱吱”乱叫。陈天雨心上一酸,却是毫无办法,索性蹲在旁边大石边仔细地刻画起来。
吱吱不知他要干吗,也闭嘴不再叫唤,默默地蹲在旁边看着。大约过了两三个时辰,陈天雨直起身子,大石上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像,正是陈天雨怀间抱着小狐狸时的样子。
吱吱“呜呜”一阵哀嚎,眼中充满不舍。陈天雨转身便走,小狐狸尾巴一翘就要跟上,被古晓月一个法术吓得止步。
小狐狸一跃而起,跳到大石之上,娇小的身躯,鲜红光亮的皮毛,轻轻甩动的赤尾,两只赤红的眼睛静静看着远方。
山道上依稀的背影,随着寒风落日,渐渐消失。
也许,女人天生方向感便不好,古晓月也是如此,从出了天水城,竟是不知不觉的偏离了方向,好在,与那小狐狸分别后,经过一路的仔细辨认和打听,终于走进了沙漠中。
一路走去,运气还算不错,倒也没遇见特别恶劣的天气,走的算是极为顺畅。
此时鸣沙山上,依稀两个身影出现,正是一路风尘而来的陈天雨和古晓月二人。只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虽说山还是这座山,水还是那个水,但人早已不是那个人。
十多年的光阴,李元清死了,陈天雨长大了,只是这身子骨,着实不好!
此刻陈天雨一个大字摆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委实不想动了,连天下为世人兴叹的这奇观异景也没闲心去看了。
清冷的风呼啸而过,休息半晌的陈天雨一骨碌拾起身来,摸着脑勺看着婆婆傻笑。
古晓月笑道:“休息好啦,那便走吧。”
陈天雨童性大发,望着陡峭的沙丘一滑而下,身下滚落的沙子嗖嗖作响。
下方便是月牙泉,清澈的水,翠绿的柳,还有那躲在芦苇旁垂钓的老者。
古晓月双手抱拳,缓缓道:“见过前辈。”
老者不应,动也未动。
陈天雨细细打量,这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彷佛随时都会咽气。
等了大半个时辰,老者仍然一动不动。陈天雨心有不耐,心下暗叹:“这老头真能摆谱。”回首向婆婆看去,却见她仍是一脸恭敬的站在那里。
又过了半个时辰,仍然如此,陈天雨索性坐在地上,静静的看着水面,没过一会,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此刻,夜幕降临,天空中没有半点繁星,就连那颗冷月也不曾露头。只是寒风吹在身上,有些刺骨。
陈天雨打了个喷嚏,被生生冻醒了。四下看了看,见那老者仍然坐在那里,只是一整天了,一条鱼都没有上钩。婆婆也是保持原有姿势,却在那里站了一天。
陈天雨走上前去,道:“婆婆,我们走罢。”
古晓月轻轻摇头。
陈天雨心中一酸,自打记事起,婆婆从未求过人,现下却是为了自己,在一个臭老头的地方干等了一天,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不曾来到这个世上。
越想越难过,不禁潸然泪下。
古晓月伸手拉过他,轻拍着肩头道:“别哭了,也别胡思乱想。”
陈天雨抽泣着抬头看她。雪白的肌肤,雪白的发,还有那没有岁月痕迹的面颊。
古晓月抱拳,再次叫了一句:“前辈。”
老者仍然不应。古晓月皱眉,略微思索了一下,走上前去轻轻推了一把,叫道:“前辈。”
老者浑身一颤,如同被惊醒一般,看了好半晌,才缓缓说道:“是你啊,小丫头。”
陈天雨吃惊的睁大两眼,这老头居然叫婆婆小丫头?那他该有多老?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婆婆年纪不轻,一头白发不就是最好的见证?只是可能吃了什么妙丹神药,驻颜有术,看起来如同二十来岁的姑娘一般。事实上,古晓月本身年纪也就四十来岁,确实算不得大,不过相比起没有修道的凡人,那自是极为年轻的。
古晓月笑道:“前辈还记得。”
老者一看天黑漆漆一片,问道:“吃饭了么?”
陈天雨怪眼一番,心道你这说的不是废话么,干等一天,本中本就大为不满,抢着说道:“我同婆婆在这等了一天啦,上哪吃去?”
老者不解道:“等了一天,这是为何?”
陈天雨气道:“还不是等你。”古晓月看他在气头上,生怕说出什么胡话来,喝了一句:“天雨。”
陈天雨兀的住嘴,那老者似乎毫不在意,一拍大腿,“哎呀”叫道:“那你怎么不叫醒我?”
陈天雨怒目圆睁,只觉气血上涌,闹了半天,这老头居然一直在睡觉?此刻看他一副欠扁模样,当真想过去痛扁一顿,以往老夫子教导过的尊老爱幼,仁义贤德通通抛到了脑后。举起的拳头,动也没动一下,就被一声呵斥:“天雨,不得放肆。”
陈天雨顿时惊醒,愧疚的道:“婆婆,对不起。”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异芒。
古晓月抱拳道:“前辈,小孩子不太懂事,还望您见谅。”
老者不答,微微颤颤地站起来,拍了拍身子,然后丢下一句:“人是铁,饭是钢。”这样的话语。
今日的月牙泉寂静无声,水波微微荡漾,陈天雨无聊的坐在芦苇边发呆。在那破败的旧屋内,古晓月正襟危坐在椅子上,正询问老者陈天雨的问题,性命攸关,她也委实紧张。
“前辈,我刚才说的那红丝线状的东西您可知是什么?”
老者闭目,只是右手的中指微微敲打着木桌。过了好半晌,他突然睁开眼,盯着古晓月道:“天劫。”
古晓月疑惑不解,怎么听着是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于是问道:“前辈可知有化解的方法?”
老者摇头又点头。
古晓月一阵失望,突然又眼睛一亮,道:“前辈,还望您帮忙,如有……”还未说完便被截道:“也有可能是命劫。”
古晓月听之一愣,怎么竟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想了半天才道:“敢问前辈,二者有何不同?”
老者摇头,好一会儿才道:“天劫,天定,命劫,人为,但二者都没有可医之法,那小子没几年好活了。”
古晓月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无尽的悲伤如同潮水般袭来。
老者看了一眼,又毫不在意地道:“不过……”
古晓月只觉一颗心七上八下,跳个不停。急忙道:“不过什么?”
老者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可知灵云宗的来历?”
古晓月一怔,很是不解老者会问她这个,但依旧点头回道:“这个自然,因为我们碧月谷便是从灵云宗脱离出来的。”老者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古晓月回忆道:“据说,万年以前,有一女仙降世,后来传道给九玄山一个樵夫,且那个时候九玄山并不叫九玄山,而是叫乌云山,后来樵夫得道之后,感恩那女仙,才将乌云山改名九玄山,而本欲叫乌云宗,却因名字不雅,才叫做灵云。樵夫资质极好,又收了几个得意弟子,如此便开创了灵云宗的万载基业。”
老者点头,又道:“那女仙便叫九玄女,是吧?”
古晓月不知,想了片刻,还是道:“应该是这样。”
老者沉默很久,这与他所看的典籍文献确实大致不差,正想着,又听古晓月道:“没错,应该就是九玄女,因为在处女之颠有她的塑像。”
老者一愣,处女之颠应该就是那处女峰最高的地方,又疑惑道:“不是说那里无人能去么?”
古晓月道:“不错,但有一人例外,那就是灵云宗圣女。”
果然,那老者双目一亮,心道,果然如此。
古晓月道:“当然,也不是当今圣女,那应该是八百年前正魔大战还未开启的时候。传闻,当时那圣女道法通玄,打破了通往处女之颠的种种禁止,然后便见到那尊巨大的白玉雕像,那雕像人物的名字正是九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