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尽,北风起。在苍凉的映泉山后山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初雪并不大,飘飘悠悠,零零落落,如梨花瓣,随风轻飞。落在肌肤上,凉凉的,痒痒的,令人有种冬日飞雪似乎并不冰冷的错觉。
玉陌邪举着的火把将落下的雪花,一一融化,发出“嗞嗞”之声。抬头望天,“荩臣怕极了季节交替,每每冬春、春夏、夏秋、秋冬交替时,他的身子最弱,最易染上风寒,十天半月才能好起来。我便围着他转十天半月,那时他脸上的笑容最多,最开心。”
崇颜皱着眉头,不解她为何说起花荩臣。不过花荩臣的确身子略显孱弱,每每季节更替,他总会染风寒。便在忘忧宫的东暖阁里缠着陌邪,尽显小孩子脾性。想起那时的花荩臣,他也抑制不住弯了弯嘴角,“是啊!就属他生病时最无赖。”
玉陌邪嘴角一丝苦笑,伸手接住落下的雪,一丝凉意后只剩一滴水静躺在手心,“你知道么?三年间,我与他之间只隔一个时辰的距离,可我竟不曾找到他。让他独自一人承受着三年十一个的季节交替,承受着一百多个日日夜夜的病痛折磨。其余的日子却是看着花开花又落,或许他是期待我能在三年之期内找到他的。我也的确找到了,可待他如陌路人,更不曾想带他回家,让他到头来空等一场……”
三年前花荩臣一声不响的离开,她疯了一般皇城内外寻了三天三夜,最终也不曾寻到。就那样颓废了好久,是玉浅将花荩臣亲笔所书交给她,她才重新振奋,再次踏上游程。
——“三年为期,若寻得到我,便带我回家!”
可她在三年内意外的找到了他,却因落忆没认出他,就这样再次负了他,令他含恨而走。眼前的残枝断木,是不是他当时的怒气、怨气、恨意所致?
“陌邪,荩臣他躲在此三年?”崇颜实在想象不出,花荩臣是怎样在通过毒蔓密布,崎岖不堪的那条仅容一只脚的路,又是怎样在这荒凉之地生活了三年!
“不是躲!是囚禁!是母上用了阴阳锁魂阵,将他囚禁在这!”玉陌邪冷声道。阴阳锁魂阵是她之作,将道家的阴阳阵与佛教的锁魂阵融合而成。此阵能不能锁魂,她不知道,但的确能将人困住。入阵之人分男女,二者阵法变幻不同,且不会伤人性命,只是单纯的困住人走不出,非布阵人不可破。
她只用过一次阴阳锁魂阵,就是为炫耀,当着花荩臣的面戏弄玉浅时。她的母上真是好记性,只那么一次,便记住了此阵,还费心用了桃花林做阵法!
“呵呵,母上真是费尽心机啊!她当初定是以我的名义将荩臣囚于此处,让荩臣更恨我,又用桃花林提醒着荩臣,我身边的桃花是有多少!三年花开花败,荩臣应是彻底心寒了,不然我找到他时,他怎会也装作不认识我?”玉陌邪将手中的火把丢进成为废材的桃林中,稍用内力,眼前顷刻便成一片火海。
崇颜似乎想起了什么,眼底划过内疚。将她冷冰冰的身子抱进怀里,失声道:“对不起!陌邪对不起!”
玉陌邪闻言一愣,“怎么了?”
“那****不该千叮万嘱,不让你去后山的!”崇颜想起檀木曾传陛下的话,让他叮嘱陌邪不要去危险的后山,他信以为真了!却忘了陌邪好奇的性子,你越不让去,说的越危险,她偏偏想要去一探究竟。不得不说,陛下不愧为天下至尊的女皇,将人看得如此通透!
倘若陌邪不曾失去记忆,去了后山见到荩臣,无论如何都会将他带回来。可她失去了记忆,根本不认识荩臣。荩臣被曾经爱到可以放弃杀母之仇的人当作陌路人,他的心或许因此才寒的彻底!
玉陌邪身子一僵,不过须臾便放软了身子更偎进崇颜的怀里,紧紧抱住他。若崇颜知晓后山困着荩臣,他定会告知她并不遗余力的救荩臣出来。不为别的,只因为他是崇颜,是玉陌邪在这世上可以毫无保留信任的人!
她知道崇颜叮嘱她,其中必有蹊跷。联想母上坚持让她来古善寺之事,十有八九崇颜叮嘱的话是从母上那里传来的。原来那时母上便知晓她失忆了,又加之母上了解她好奇的性子,真是一个让荩臣彻底误会她的好计谋!
“将此事告知苏肃,让他派枫楼的人务必找到荩臣的下落。此事没必要瞒着母上,但母上必会阻挠。你告诉他,若他听从母上吩咐,那就掂量着办吧!”枫楼的主子是苏肃,他才是真正掌管枫楼之人,即便崇颜是小主,所管之事也有限,比如大规模派遣枫楼之人的事,只有苏肃才可以下此命令。而苏肃也是母上放心的人,所以才将枫楼交给苏肃。说是一切听遣于她玉陌邪,实则这一切不包括危及母上的事!
然,枫楼的真正总部并不是崇颜院子里的金楼。金楼名义上是枫楼的一支,其实早已被她暗中全部换成了她的人。承枫相当于间谍吧,表面上忠于苏肃,忠于母上,会将她的一切行踪告知他们,却不包括极其隐秘的事。其实承枫是死心塌地忠于她的!所以才敢将金楼的人派去保护镜雪!
“好!”崇颜点头应下。
……
“殿下!陛下将倾侍郎送回来了!”管家迎上刚踏进府门的玉陌邪和崇颜回禀道。想起倾侍郎昏迷着,且脸色苍白至极,又道:“倾侍郎似乎不太好,老奴便想请大夫来瞧瞧,可没等吩咐下去的奴才迈出上邪轩就被挡了回来,宫中的宫人勒令不许请大夫,说是陛下不许的。一切等您回来再定!”
“糊涂!”玉陌邪呵斥一声,拉着崇颜快步向上邪轩走去。
管家兢兢战战的跟在后面,习惯性的用衣袖抹了抹额角,圣命岂是他能违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