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得胜而归
“你信不信……一个人可以美到绝望?”
“婉转如樱花飘落的身影注定会让很多人难以忘怀吧。”老者摇摇头,“太美的话,让人有种得不到的绝望啊。”
封阳宫里到处忙忙碌碌,宁王生辰,孟同大胜而归……每一个宫女宦官,大臣皇族,都渴望在这段时间里做的好些,‘定能得不少封赏。’
“不知道陛下什么心思,要到军营里去过这个生辰。”青言画起浓妆,就像盛放的牡丹。
“听说陛下要离九和娘娘一同前去。而且指明了要离九到时献舞。”身边的小宫女唯唯诺诺。
“陛下……到底是把她当成一个舞姬么?”青言把一支精致的凤钗别在鬓间。
“你信不信一个女孩子可以美到让人绝望?”孟同问身边站着的参将。
“是说陛下身边的那个女孩子么?”参将捋了捋胡子,眯起眼睛,“太美的话,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参将摇摇头,“十六岁?还是个孩子罢了,还没有到她最美的年纪。”
“陛下说了会带她一起过来,命我们搭起够大够好的阁台来。大约是要她献舞一曲吧。”孟同负手看着忙碌的军士。
“如此?”参将一愣,微不可察的莫名情绪在他眼中闪过,“那……我们便可一饱眼福了。”
乌云渐渐散开,光线再次炙热,参将想起什么似的问:“将军可曾见过那个传说里的妖娆万千魅惑人心的姑娘?”
孟同听见参将的话,不由得勾起嘴角:“原来传说是这么说的么?”继而摇摇头,“只是个清水般的姑娘罢了,说什么魅惑妖娆……只不过是能在她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罢了。”时隔多年当时回眸,嘴角笑意留存了一世。
当时骑在马上那个带了些许得意的姑娘在宫里已经住了许久了吧?可还有人再教她注意些礼节,她可曾收敛了自己的坏脾气?
年轻的将军看着远方起起落落的鸟儿。参将微微笑意,不置一词。
佳人清水,光下一笑,漾开万千波纹,琳琅如玉。
直抵人心。
一层一层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士兵恍如多年前的那个春天。
离九恍恍惚惚的跟在伊何青言后面巡视整个大军。再一次看见整齐排列的军队,他们向自己,向自己身边的男人行礼,盔甲碰撞的金玉之声。离九莫名扯了扯嘴角,这就是宁军这就是当初的熊虎之师,每个士卒都配备发给了来自河洛的盔甲。河洛的盔甲是整个大陆最好的,在某些传说里河洛生活着一群善于制作盔甲兵器的小矮人,事实上,只是河洛地区由于水质的关系总是能生产出优良的钢铁罢了。那里的人一点都不矮小。
“吾王在上,万岁万岁。”高呼不歇,一直到伊何落座,他招了招手,底下跪的整整齐齐好像棋子一样绵延到远方的士卒军官起身,又像大海里静止的波涛忽然翻了身。
没有他的命令这片赤潮甚至不敢翻涌。
就是这样的铁骑扫平了雍城,踏平了新赵,攻略了蔡郑……他们不断的征讨,不断的胜利。在宁昭武王的用心经营下,幸存的三十二小国以及苟延残喘的三国霸主看见这蒙面的铁骑都心有戚戚。他们不断在国内征税不断加固城墙不断招募训练士兵却依然抵挡不了这片吞噬一切的狂潮,不断有国家的飞龙旗朱雀旗被砍掉,换上宁国的大旗。宁国的驿站马道从这片大陆的西部北部不断向大陆腹地向素来以富庶闻名的东部南部延伸。
另一块大陆上的侠士听闻这种变故,纷纷漂洋过海骑上几个月的瘦马来到这片即将改朝换代的土地上,以自己心中经纬来辅佐眼中帝王。有人去了魏有人去了景而更多的人投奔了宁国。这些曾经以隐居来彰显名声才德的人却又说天下大乱不得不救万民于水火。
“不过是为自己荣华而已,真是可笑。”多年前的姬勿望着雍城外奔走来往的所谓名士凭栏感叹。
为这即将成型的帝国开辟天地的就是底下跪的这一片红海。据说是在三年前,有个公主从故国城楼一跃而下之后,宁王下令所有军士改穿红色盔甲。这红色的海洋吞噬了他称霸路上的一切障碍。
好像公主的鲜血长流至今。
“万卿来贺,喜事不单。”
伊何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等着万卿磕头跪谢,“王恩浩荡,必不相负。出征得胜,以此为报。”
“孟将军请起。”伊何点点头。
待到孟将军站到一边,大家才惊觉他受到的王恩是多么浩荡。身着九州四海内最为华丽也最坚固的铠甲——蓟云甲。铠甲上留了一丝划痕。如果不是这个铠甲,敌人的弓弩就会破开这个将军的身体,送他到阎罗殿里去。手持的长剑是由河洛最好的工匠打造的,有人说他不输于伊何手里的摧城,更胜于岐南所有的孤辰,名字倒是没那么扎眼,叫做燃。红色的剑鞘上好像鲜血流动又像是四起的火光。
很久很久之后,离九与站在自己身边吊儿郎当却又像哥哥一样照顾自己的柳衢回忆起这么一天。离九只是说,那一天阳光很好,照得人心里暖暖的。
而柳衢接下去说,不只是心里暖暖的吧。
也许痒痒的呢。离九笑着接口。
柳衢伸出手来揉了一把身边站着的离九,白皙带着伤疤的手指从离九乌黑的发间穿梭,灵动如蛇。他收回手来重重的拍在自己腿上,叹着气说:“在那之前你还纠结在自己到底是杀了伊何还是陪着他。而在那之后,你心里萌生了逃跑的意愿。到现在还是只想着快点逃,带着我们一起快点逃。”
“你这么说好像我被宁军的赤潮吓破胆了一样。”离九笑笑,眼睛看着远方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却也不否认。
“不是说你被赤潮吓破了胆,而是被这之后的死亡真正震撼了。你听见那个孟将军说一个一直想着回家看看女人鬓边合欢花的阿铭最后死在了战场上,他的血染红了自己尚且没来得及换的新衣。他一直留着新衣不肯换只是从孟同那里知道到了这场战争终于到了要结束的时候,他想穿着新衣回家去,也许某个照亮他眼眸的女子还未出嫁。他和他珍藏的衣服被匈奴的铁骑践踏也被自己人的赤潮碾过。”柳衢回过头来,狭长的眸子盯着离九。
“你是在怕这个么?怕那些人的血最后溅在你身上,怕他们死去的冤魂来找你?”
离九听着柳衢的问话,一直好像冰封的脸上露出些笑意,“柳先生你曾经和我说,在意什么过去现在在意什么天上地下在意什么身份地位,自己开心就好。你这么说大概也对。”
“在另一块大陆上有一本叫《法华经》的佛书,里面说,‘三界不安,犹如火宅。’往大了说,我是为了芸芸众生如阿铭那样想回家的士兵在多一次回家的机会。往小了说就是为了我自己。”离九笑笑,好看的丹凤眼里意味里带了些许不明。
天边云翳恍如飞鸟,映着世间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