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漫野绯霞13
“我在街上混得时候刚好是殷迁都的时候，那时候雍城虽然来了很多人，很多很多没落的殷贵族，但是在宁王的治理下却一点都不混乱。人们都说宁王几乎是把殷赶进了绝地或者是陷阱。”苏和说。
“那时候，我一个人在街上晃荡，我是从召陵一路逃过去的。没有谁可以依靠，也没有人能依靠，肚子总是饿得咕咕叫。只能靠一些好心人的施舍和自己帮别人做的一点活。甚至差点被卖到妓院去，最后逃出来的时候还不如一个乞丐。”苏和笑笑。
岐南从来没有听离九说起苏和以前的事，他也很惊讶原来苏和之前是这样的。
“然后呢？”小猴子问。
“然后。然后就昏倒在殷宫前。也是我运气好，恰逢殷王新迁，他不想有死人，所以，我就活下来了。”苏和一脸就是这样的表情。“最后殷灭了，我趁乱逃了出来。再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再然后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是说你遇见了那个驾车的大哥哥，然后就幸福的和他一起浪迹天涯了么？”小猴子不依不饶。
“他不是我喜欢的人。”苏和说，语气低低的。
“我也不是他喜欢的。”苏和低着头又说。
小猴子沉默了一会，又活泼起来，“我觉得你和那个大哥哥蛮配的，就是他看着忒冷了些。”
苏和笑笑。
“梨花白，梨花落，剩下一个小白胖。小白胖，白又白，梨花曲儿唱起来。”小猴子在小小的狭隘的马车里也不安分，唱着唱着跳起来，在滑稽的舞姿里差点把头磕碎在车窗上。
“小心点。”苏和及时拉住他破碎不堪的袖子。
“我遇见的人里也就你对我最好。”小猴子有些唏嘘。
苏和看着他尚清澈的眼睛，温和的笑笑，“我遇见的人里，也就你对我最好。这个话不要随便说，以后你也许会遇见更好的人。”
小猴子故作老成的叹了一口气，“姐姐，你怎么不和那个哥哥是一对？”
“是有钱的人给你送了礼，把你定下了吧。”小猴子拽着苏和手上那个精致的白色手镯。
苏和愣了愣，这是离九唯一收下的伊和送的礼物，它是止水白玉做的，表面有暗纹，是一只凰鸟振翅欲飞。
“不是啊。小孩子不要多想啦。”苏和拍拍他的脑袋。
小猴子不以为然的噘噘嘴，又开始说他的传奇和笑话。苏和靠在车枕木上，静静的听小猴子胡扯，偶尔苏和觉得那也许是真的，就笑笑。
小猴子还说他有一肚子的故事没有讲完呢，岐南放他走他还赖着，他拽着苏和素白的长裙，“姐姐，姐姐，好姐姐。”灵动的大眼睛就像深山里的毛茸茸的猴子的眼睛。
苏和受不了小猴子的哀求，只好看向岐南。
岐南说，“跟着我们，会很危险。”
“没关系。”小猴子立刻笑了，手忙脚乱的爬上马车。
“岐南先生，可以走了。”小猴子有模有样的学苏和说话。
然而，他们一行人没有走多久就遇见了东皇的队伍，东皇看起来已经等了很久。
“离九姑娘，别来无恙。”云中君看着缓缓停住的马车。
“东皇阁下想请姑娘做阴阳家的祭司，永远留在九重凌霄阁里。”云中君又说。
“小猴子，你待在马车里不要乱动。”苏和拍拍小猴子的脑袋，提着裙角钻出马车。
小猴子害怕极了，他一直扯着苏和的手，希望那个漂亮白皙的手可以给他一点暖意。但是苏和走出了马车，白绸的裙子滑到抓不住，小猴子的手里一下子空了。
“多谢东皇阁下好意了，不如让离九死在这里。”苏和站定了，略略比岐南向前一点。
“东皇阁下尚不想让姑娘在大好的年华里就死去呢。”
“可是我也不想去那个牢笼里过一辈子。”
“那可由不得姑娘。”云中君话音未落阴狠的一招就已经出手了。
斩云霄。
阴阳家已经流传了近千年，其武学博大或者说是杂乱。每一代的掌门被称作东皇太一，他们都是专门培养的，对于阴阳家的武学有系统的了解和掌握。而秋知梧除外，他是云国皇族秋家的秋洵做了阴阳祭司，他带着秋知梧在阴阳家立身。秋知梧在秋洵死后雷霆手段肃清了阴阳家里不肯听他号令的人，坐上了阴阳家掌门的位子。因此他只对云中君这样心腹的能力清楚极了。
斩云霄算是云中君的至高之术，此招一出，哪怕是云霄也可以斩裂。
岐南已经拔出了孤辰，寒洌的光呼啸着将苏和护在一旁，岐南心里一松，苏和没事。
云中君远远的笑了，那道劈云裂石的光本就不是朝苏和去的。
他们所乘的马车在扑面的灰尘里晃动，白马嘶叫哀鸣。巨大的伤口浮现，整个马车都撕裂开来，连高大的白马都摔倒在地，扬起的灰尘里鲜血流了满地。最后小猴子从裂成两半的车里摔下来。
“就是那么一个小乞丐啊，他也陪和离九姑娘待在同一辆马车里？”云中君收回了手。
“小猴子。”苏和跪在地上，她的一只手被小猴子轻轻抓住了，另一只手却不敢去抱起他来，小猴子的血流得到处都是，整个人好像要碎了一样，苏和生怕一动他就真的碎了。
“姐姐，那个大哥哥说危险，我还不信，没想到我刚出来就把命搭上了。”小猴子好像要笑却又笑不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苏和无能为力，只能重复说着这一句话。
“姐姐，不要哭啊，哭起来就不好看了。我小猴子也算吃过好的，喝过好的，玩的开心了。去地狱我还能跟我兄弟说，我也是为美女而死的。真有面子。”小猴子吃力的凑近苏和的耳边说，“那个大哥哥还是不错的，不要为了这个镯子而放弃他啊。”
小猴子重新躺回地上，“姐姐，跟着你我小猴子不后悔，就是时间短了点。”
小猴子笑了笑，和着血的满脸灰尘也动了动。
牵着苏和的手忽然松开了。
小猴子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