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在皇太极的梓宫前,为争皇权,多尔衮和豪格的部下正刀枪对峙,一场叔侄争霸的惨剧即将发生之时,大学士范文程突然闯入,报告说庄妃要殉葬!从此一场剑拔弩张的争斗得以化解。
这位庄妃,她是何许人呢?她实在是大清帝国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如果说大清王朝败在了一个历经三朝的太后慈禧身上;那么,大清王朝的兴起,同样兴在一位历经三朝的太后身上,这个人就是庄妃。
在大清的前身后金时期,努尔哈赤为了巩固自己的后方,便以通婚的方式,极力拉拢蒙古的部落。他自己的几方妻妾是如此,他的儿子皇太极也是如此。正宫皇后大福晋即是科尔沁莽古思贝勒之女,即后来的孝端文皇后。其后陆续迎娶的五宫后妃,也无一不是蒙古人,而且都姓特尔济吉特。皇太极及其后人始终延续着努尔哈赤订下的信条:“南不封王,北不断亲。”
皇太极最为奇特的是,这五宫后妃中竟有三位出自一家。那就是正宫皇后和宸妃与庄妃,皇后为姑姑,宸妃与庄妃则为侄女,而宸妃又是庄妃的亲姐姐,姑侄三人共侍一夫,这恐怕是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现象。
皇后姑姑因年事已高,皇太极只是对她荣耀有加,让她总理后宫。而真正宠爱的是关睢宫的宸妃,但后来不幸早逝,皇太极便把宠幸移到她妹妹庄妃身上。庄妃被封于永福宫,刚刚嫁给皇太极时,她只有十三岁,随着年纪的增长,出落得秀丽无比、沉稳干练,于妩媚之中隐隐透露出一个非凡女性的飒爽英气。在整个后宫五妃中,她不仅最为年轻美丽,也是五妃之中唯一能协助皇太极家睦族和、帝业有成的女人。十几年的宫廷生活,使她在一个女人所应有的贤淑美德之外,也造就了她政治家的头脑,这为她后来在宫廷、政治生活中辅弼两代幼主、保住爱新觉罗家族的帝王基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庄妃的第一次显露头角,是表现在纳降洪承畴上。松锦大战获獲明军统帅洪承畴后,皇太极深爱其才,但屡次派人劝降均告失败,洪承畴抱定决心只求一死,结果是庄妃出面,动之情理,以脉脉温情降服了洪承畴,使其后来为入主中原建树了丰功伟业。从此皇太极对庄妃更是恩宠有加,庄妃也成了皇太极成就帝业不可或缺的帮手。
正在庄妃与皇太极夫妻情深,欲共同携手入主中原时,却突然传来皇上“端坐而崩”的噩耗,明明当天早晨还在主持朝政,怎么骤然间便撒手人寰?使她无论如何,难以接受夫君猝然去世的事实;而更加使她难以接受的是,皇上刚刚去世五天,这些亲弟弟亲儿子们便在哀号中刀光剑影、欲血溅金銮。
庄妃从范文程处得知这一严峻的态势后,悲痛欲绝,她决心以自己的殉葬追随皇上于地下!
诸亲王听此消息,顿时震惊、慌乱作一团。
代善一反过去的优柔寡断,首先表态:“这绝不成!先帝葬礼刚完,国君尚未确立,皇后此时殉葬,国不将要大乱吗?再说,皇子尚小,这先帝的骨肉,谁来抚养?”
“难道我不殉葬,国就不面临大乱吗?”庄妃头发披散、全身缟素,一副赴义殉节之态。她走到皇太极的梓宫跟前,恭恭敬敬地行过跪拜之礼后,突地扑向棺柩,放声大哭!
庄妃一边哭着一边娓娓诉说:“诸位亲王,今天是先帝下世的第五天,是诸王决定新兴的大清国命运的关键日子,昨晚我面对先帝的遗物思前想后,久久难以入眠。我想到,太祖创立后金,攻取辽国,征战一生,奠定了大清的基业。太宗皇帝继位后,率先垂范,运筹帷幄,又相继征服了蒙古和朝鲜,几次伐明,均获大胜,现今大明王朝在山海关外只剩下宁远一座孤城。现正是我等继承先帝遗志、前仆后继、进取中原、一统中国的大好时机,可如果我们此时煮豆燃萁、兄弟阋墙,造成宫廷内乱,我们怎对得起太祖、先帝?如因此两败俱伤、让大明趁虚攻进,大清国因此而毁于一旦,我们又如何对得起大清的子民?我又该怎么向先帝祭告啊?……想到此,与其眼看宫廷流血,还莫如随先帝而去,一了百了!”
庄妃说着,猛地向皇太极梓宫撞去。
范文程早有防范,他一把将庄妃拉住:“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呀!”
庄妃深明大义的一番诉说,多尔衮和豪格均感汗颜。而鳌拜和劳翰两军也均悄无声息地罢手撤兵。
其他王爷此刻也一齐扑过来,扶住庄妃。
庄妃抬起一双泪眼,一个个地盯视着诸位亲王,突然扑地跪下:“大清国,可就全拜托诸王了!”
范文程,系宋朝名相范仲淹之后,投诚后金以后,受到努尔哈赤和皇太极两代的礼遇和重用。皇太极每遇军机大政,必先问“范章京知否?”凡经范文程首肯或起拟的奏议,不阅即准。范文程对皇太极也竭忠相报,成为清初第一名臣,可功比萧何。
范文程对皇太极猝死后的皇权争霸极为担心,唯恐因此而宫廷内乱,他利用庄妃这一殉葬举措,因势利导,化解了争斗。因双方势均力敌,谁也无法压倒对方,谁也不可能屈从对方,经过范文程的多方奔走斡旋,最终达成妥协:即以皇太极的一幼子继承皇权,而由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睿亲王多尔衮共同辅国摄政。这位皇子即是庄妃的儿子福临,从此二十多岁的庄妃,便以皇太后身份从后宫走向了前台,辅佐儿孙将大清朝推向了鼎盛。
过了三天,再回到崇政殿,此时梓宫已经抬出,殿内外亦均撤去了丧葬的标志,而代之以新皇帝登基庆典的喜悦气氛。
代善代表议政亲王向王室大臣及文武百官,庄严宣告:“天位不可久虚,伏观大行皇帝的第九子福临天纵徇齐,昌符协应,经诸王议定,同心翊戴,嗣皇帝位。我们当共立誓书,昭告天地。”代善望望豪格,又望望多尔衮后,接着说道,“诸位请起立,我们对天宣誓!”
诸位应声站起,排列整齐,六位亲王站在最前面。
代善焚香祭天后,首先带领众亲王宣读誓词:“代善、济尔哈朗、多尔衮、豪格、阿济格、多铎等,下幸值先帝升遐、国不可无主,公议奉先帝子福临缵承大位,嗣后有不遵先帝定制,弗殚忠诚,藐视皇上幼冲,明加欺君怀奸之人,互徇情面,不行举发,及修旧怨,倾害无辜,兄弟谗构,私结党羽者,天地谴之,令短折而死。”
众大臣齐声回应:“我等立此誓书,昭告天地!”
代善继续宣告:“经诸王贝勒议决,因皇帝年幼,决定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睿亲王多尔衮为辅政王,共同辅理国政。为了表示对他二王的信任和支持,诸位大臣随我对天宣誓:‘我等如有应得罪过,不自承受,及从公审断,又不折服者,天地谴之,令短折而死!’”
众大臣随代善一句句地复诵誓词。
代善转向济尔哈朗和多尔衮,宣告:“下面由辅政王,对天宣誓。”
济尔哈朗和多尔衮走到香案前,跪拜后,也对天盟誓:
“兹以皇上幼冲,众议以济尔哈朗、多尔衮辅政,我等如不秉公辅理,妄自尊大,漠视兄弟,不从众议,每事行私,以恩仇为轻重,天地谴之,令短折而死!”
代善:“对天宣誓礼毕。恭请大清国新皇帝接见群臣。”
礼乐声中,在太监、侍女的簇拥下,六岁的小皇帝福临穿着龙袍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他的母亲庄妃。
众王公大臣连忙跪地。
小皇帝福临坐上了龙椅。
众人三跪九叩,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个新的皇帝就这样诞生了,他即是大清帝国的顺治皇帝。
消息传到大明的乾清宫,崇祯看了辽东的塘报,摇头叹道:“真没想到,大清这场内乱,竟让一个女人轻易地化解了!”
“皇上,奴才这儿还有一件您没有想到的事。”太监曹化淳诡秘地说道。
“什么事?”
“首辅周延儒督师大败清兵,是假的。”
“胡说!怎么可能……”
“这种事奴才怎敢胡说。万岁爷如不信,可宣大学士陈演和东厂的杜勋,便知底细。”
“速宣他们二人进殿。”
“遵旨!”曹化淳走到殿门,高声地,“宣大学士陈演、东厂督臣杜勋进殿!”
早已等候在殿外的陈演和杜勋应声而入,叩拜。
“周延儒之事,究属如何,你二人要从实说来!”
大学士陈演首先出奏:“周延儒自皇上赐宴出师后,驻扎通州,但他不思迎战围歼清兵,而是每天与幕下饮酒娱乐,任由清兵攻伐侵略,周延儒只是跟在后面尾随,以致清兵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先后攻克三府十八州六十七县,共八十八座城池,抢掠无数。我大明损失如此惨重,他却接连捷报以欺君!”
“那清兵不是果真退了吗?”崇祯不愿相信这是事实。
“清兵退回,实是皇太极病故、主动撤出的,而绝非周延儒征战之功!”
崇祯听了回答,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跌坐在龙椅上。想周延儒代皇上出征时是何等激昂慷慨,皇上又是何等的信赖于他,把他奉为帝师,继而又提升为太师。官极人臣,崇祯对他寄托了多大的希望,他竟然如此欺瞒圣上!这对崇祯真是一记致命的打击,也是朝廷的又一丑闻。此前,松锦大战时,洪承畴战败被俘,但传回朝廷的消息是洪承畴不屈战死。崇祯为表彰洪承畴,激励将士,震悼痛哭,下令设祭坛于朝天宫前,追赠少保,荫中书舍人。并以最高规格为洪承畴设立九坛,崇祯也破例亲写祭文、亲自祭念。当他临轩垂泣,正恸哭痛悼之时,传来洪承畴不仅没死,并已投降变节,出往清国降臣。此事成为朝堂之上的一大笑柄!
洪承畴的丑闻刚刚淡忘,如今又冒出这么个周延儒丑闻!
然而,事实并没有就此为止,杜勋接着禀报:“万岁爷,周延儒还利用首辅之职权,贪赃枉法,卖官鬻爵!”
“可有实证?”刚舒缓过来的崇祯,又为之一惊。
“有他管家记录的账本。”杜勋是崇祯倚为左右手的太监之一,专事搜集有关大臣的秘密情报。当年有关袁崇焕案、陈新甲案,都是他秘密禀报处置的。杜勋接着说道,“他利用古玩店为幌子,卖官。一只破碗仅值一两银子,人家付他五千两,他令其出任知县;人家付两万两,他则任其执掌州郡……”
“确有此事?”崇祯气得声音发颤,浑身也随之哆嗦起来。
曹化淳一努嘴:“带古玩店佟老板!”
周延儒的管家佟老板战战兢兢地走进,跪拜,掏出账本,递上……
当晚,周延儒的府上,不久前得以重温旧梦的相好婉容已脱衣上床。
婉容也是当年“秦淮四美”之一,早就与周延儒相好,但后因朝臣内互相倾轧,温体仁专权,周延儒失宠下野,二人始终未得以结为秦晋。这次,周延儒重新出山,二人方得以重续前缘。
周延儒一进屋,便兴致勃勃地将皇上封赏的一部分宝物,摊开放到了婉容的面前:“婉容,这些是分给你的,够不够你这辈子受用的?”
“岂止这辈子,下辈子的也够了!”婉容出身青楼,最看中的即是钱财。如今一见这许多财宝,眼睛立刻闪射出惊喜的亮光。她一下从床上跃起,一件件地翻来覆去地欣赏把玩。
周延儒见婉容爱不释手,将宝物一包:“反正是你的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慢慢看。”边说边脱衣,钻进了婉容的被窝。
周延儒因两个月的奉旨出征,未能与婉容温存,今一钻被窝,便急不可耐。
“还没吹灯呢!”婉容娇嗔地提示。
周延儒连忙下床,将灯吹熄,重新钻入婉容被窝,将婉容一把搂住……
“当,当,当!”敲门声。
家丁声音:“老爷,朝中有人来了。”
“混账!”此时吵了周延儒的美梦,他气不打一处来地厉声斥骂,“看看天都多晚了?告诉他们,我已经休息,有事让他们明天再来。”
“是朝中的锦衣卫来了,传旨让老爷立刻进宫。”
“立刻进宫?出什么大事了?”周延儒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很不情愿地坐起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