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笑纳不拒了!”崇祯看看魏忠贤赞许道,“爱卿处处替朕着想,忠心可嘉!来人,赐厂臣忠贤黄金百两!”
王承恩应声走上,复诵:“是!赐魏公公黄金百两!”
“谢皇上!”魏忠贤说着随王承恩退出,心中充满了得意。
一向对魏忠贤持有戒心的崇祯,目视魏忠贤得意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了一阵疑惑:此时他进献美女,用心何在呢?待到他的目光移向那尊红木龙舟时,他立刻醒悟了!皇兄临终的教诲,“女色误国”四个大字,宛如惊雷一般劈开了他的疑团。
崇祯转身视向跪在一旁的四名女子:“说!魏忠贤让你们进宫,意欲何为?”
紫衣女子声若黄莺,应声奏道:“奴婢侍奉皇上,请万岁爷与婢妾投骰嬉戏。”说着从衣袋内拿出骰子。
“玩骰子?”崇祯惊讶道,“朕是不识牌赌。”
紫衣女子含情脉脉,频送秋波:“魏公公告诉奴婢,奴婢谁赢谁就先侍寝皇上,皇上……若是赢了,那就由皇上随心所欲、任意挑选。”
“随心所欲、任意挑选?干什么?”
“芙蓉帐里,为皇上侍寝。”
“若是朕不愿意呢?”
“皇上不会不愿意的!”
崇祯见她们说得这般坦白,又毫无羞臊之色,已断定她们绝非良家淑女。联想起她们晋见时带来的那股使人淫迷的异香,更加令人生疑。想到此,崇祯转过身去,一声吩咐:“来人!”
太监曹化淳连忙走进:“奴才在!”
崇祯手指青楼女子:“带她们下去,依例搜查净身。”
“皇上是笑纳不拒啊!”魏忠贤一回到自己的府邸,便高兴地呷了一口酒,“自古君王没有不贪淫好色的!隋炀帝春宫淫戏,昼夜无歇;唐明皇多情多欲,随遇而幸,哪一个皇帝老子逃得过一个色字?”
客氏听此,也随之兴奋起来,她接过魏忠贤递过来的酒杯,使劲灌了一口:“再叫良卿、希孔他们多找佳丽美女,源源不断供给,皇上就色迷色乱、晕了脑袋。”
魏忠贤听到这儿,仿佛又回到了先帝熹宗朱由校、光宗朱常洛的年代,这两位皇帝初时也是雄心勃勃,后来均是因贪恋女色而荒废朝政,以致最后身亡的。魏忠贤虽不想崇祯也像他父兄那样因淫身亡,但只要他沉缅于女色之中,便将无暇料理朝政……想到此,魏忠贤望着有些酒醉的客氏,不无得意地说:“那时候,我们就再获新宠,重掌国柄!”
客氏仗着酒力,忘情地依偎在魏忠贤胸前:“到那时,再风风光光、轰轰烈烈地把我请回皇宫,那才叫扬眉吐气哩!”
正这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打开屋门,崇祯的亲信太监曹化淳怔怔地站在门口。
“深更半夜的,来此何事?”客氏口气里显然流露着不满。
“皇上令将四名淑女净身。”曹化淳喃喃回禀。
“搜出什么啦?”魏忠贤一阵紧张,“凶器?”
“没有凶器。只是在每人袖袋里各自搜出一枚香囊。”
“香囊?”客氏也紧张起来,急忙插嘴:“他可知道这香囊何用?”
“有人告知说那是春药,随着香气溢散,令人春心荡漾……”
“皇上说老夫什么啦?”魏忠贤极为关切地打断他的话头。
“没、没说什么……”
“那对这四名淑女怎么处置的?”
“皇上说这是以色迷君,全部打入冷宫!”
曹化淳是魏忠贤早年安插进信王府里的一位小太监,当年也并没有着意栽培,可近来随着信王入主皇位,他作为亲信太监也随之一步登天。皇宫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很快便传到魏忠贤的耳中。
今晚曹化淳带来的情报,不仅没有任何欢愉,相反却似冷水浇头一样。即使曹化淳已离开了许久,客氏仍十分颓丧:“厉害呀!以色迷君,打入冷宫!”
“以色迷君君不迷啊!”魏忠贤手擎着酒杯,摇头叹息道:“难道皇上果真是圣人?难道皇上果真不贪声色之娱?难道……”
“别难道、难道的唠叨了!”客氏打断魏忠贤的话,“难道我们就此甘休不成?”
“不!”魏忠贤将酒杯一放,霍地站起来:“我就不信圣心不动!待老夫再试他一试,管叫他欲火难熬,见色思淫,一发不可收拾!”
夜深人静,御房门内,崇祯依旧像往日一样在伏案批阅奏疏。只见一份疏文的封面上,赫然写道:《专疏:阉党魏忠贤十罪书》。
崇祯翻开这《十罪书》,正欲仔细观看,忽然,空中飘来一股奇特的香味,使崇祯精神一振,不由得连着又吸了两口……
待崇祯想细细思考一下奏章的条文时,精神却怎么也无法集中了,只觉得内心燥热,身上火烧火燎的,涌起了一股难以抑止的性冲动。崇祯自恃是一位长于控制的人,可今天却不知怎的,这欲望宛如暗潮一样一浪高过一浪,越来越强烈,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终于被迫放下疏文,站起来高叫一声:“来人!”
王承恩应声而入:“奴才在。”
“王承恩,快、快去传召紫衣女子前来。”
“传召紫衣女子?”王承恩有些下解。
崇祯点点头,眼睛里放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芒:“朕思念紫衣女子,召幸于她,一解饥渴。”
“奴才这就去。”王承恩说着快步走向门外。
与此同时,魏忠贤搂着客氏,正扬扬得意说:“这一次,让皇上不知不觉地春心萌动,不知不觉地欲火难忍,不知不觉横卧龙床……”
“什么先帝遗训,‘不可贪恋女色’?”客氏扭动她肥胖的身躯,兴奋地说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现今哪个男人不好色?不好色就不是男人!连你们这些阉了的,见了美女不也还色迷迷?”说完,顺手一把将魏忠贤推向了床边。
魏忠贤一脸尴尬。
“怎么,我说错了?”
“错是没错,只是咱说的是皇上,怎么又把我扯了进去?”
“哼,我是说,世上就没一个不吃腥的猫儿!皇上还是得走先帝的老路!”客氏说起话来,双乳首先为之颤抖。
客氏没有说错,此刻的崇祯正是欲火难熬。待王承恩将紫衣女子领进,还未及娇挪莲步,上前请安,崇祯便急不可耐地吩咐:“快去沐浴!”
在崇祯一再的催促下,紫衣女子草草冲洗了一下,刚刚披上一件纱质的浴衣,崇祯便疾步冲了进来。
此刻的紫衣女子本来就风流妩媚,加之刚刚浴后飘散的一头秀发、白里透红的肌体,一切都充溢着诱人的香气和野性的激情。
崇祯抢步上前,一手揽着紫衣女子的腰部,一手托着紫衣女子的丰臀,把她整个儿抱了起来。
皇上的狂放,使得本来就熟谙风情的紫衣女子由惊而喜。她索性伸出双臂勾住崇祯的脖子,将身体紧紧地缠绕住崇祯,先是用一双火辣辣的双眼迎向崇祯,继而又送上一对火烫的双唇……
崇祯感到浑身在燃烧,血液有如沸腾一般。
此时,一直在门外等候传唤的王承恩,见此,只好摇着头走开。
“万岁爷今日怎么了?”王承恩对于崇祯今日的放浪颇为不解。因为他知道崇祯不是个好色的皇帝,他胸怀大志,一心想使大明王朝得以中兴,所以他勤政治国、严以自律,从未因女色而荒废朝政。可今天,为何竟如此一反常态,如此放浪形骸呢?
王承恩带着疑惑,刚刚走到回廊,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只见墙角处,有香头在一闪一闪。再一细看,原来有一小太监正坐在夹墙内在鼓腮吹香……
王承恩一切都明白了。他冲过去,一把揪住小太监,拖出夹墙。
小太监连声告饶:“王公公饶命!王公公饶命……”
王承恩定睛一看,不由惊愕:“原来是你!”
好不容易挨到清晨,王承恩站在御书房门外轻声呼叫:“万岁爷,该醒醒了!”
“谁?”崇祯正蒙蒙胧胧。
“王承恩。”
“什么事?”
“快到早朝时辰了!”
“啊!”崇祯一听,连忙坐起,却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而身边又有一个陌生女人:“你是何人?怎么与朕同床?”
“万岁爷,奴婢是万岁爷召幸来的呀!”
“朕召幸过你?王承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小太监叫杜勋,原是先帝熹宗身边的人。他机灵乖巧,颇得熹宗的宠爱,特别是上次西苑落水,多亏了杜勋跳水营救,故崇祯登基后,王承恩将他引为新信,随侍皇上左右,管理皇上的御书房。但谁知他却竟然干起这等事来?
当王承恩将小太监杜勋带到崇祯的面前时,崇祯勃然大怒!
“大胆奴才杜勋!”崇祯端坐在龙椅,亲自审问,“说!你焚燃的是什么?”
“奴才罪该万死!”杜勋跪在地上,“此香是宫中旧方,俗称‘迷魂香’,也叫‘媚香’,焚香可以诱发皇上欲念。”
“受谁人指使?”崇祯发问。
“系魏公公指派。”杜勋惊颤地连连磕头,“奴才看到皇上操劳国事,昼夜无息,魏公公说,不能让皇上如此劳累,清心寡欲,就指派奴才暗地焚香……奴才本欲帮助万岁爷取乐,但不知万岁爷不近女色,是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的不是你啊!”崇祯经过一番冷静思考后,知道这和那四名女子一样,又是魏忠贤在捣鬼,还是想让自己沉缅淫乐,像先帝父兄一样,由他们来把持朝纲。想到此,他走近杜勋:“朕念你年幼无知,且对先帝皇兄有救命之功,此次姑且饶你一回,但严禁出宫,罚做劳役!”
“谢皇上不杀之恩!”杜勋叩头后,起身离去。
杜勋走后,崇祯转身拿起皇兄熹宗所刻的红木龙舟,他眼望着这熠熠发光的雕刻,想到皇兄皇父,不胜痛惜说:“原来,皇父、皇兄皆为此所误啊!”于是他放下龙舟,厉声吩咐王承恩:“所有‘迷魂香’、‘媚香’之类全部毁掉,以后严禁再进!”
“是!”王承恩应声答道,但他并没有马上离去:“万岁爷,对于厂臣魏公公那边……”
崇祯没有回答,而是沉思地在屋内走了许久后,突然站定:“传旨:赐宴厂臣魏忠贤亲族!”
“是!皇上……”王承恩走了两步后,停在了门口,问:“皇上,奴才耳背,刚才说的可是赐宴魏忠贤家族?”
崇祯看破王承恩的心思:“承恩,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王承恩:“不,奴才不敢!”
崇祯看看王承恩,微笑说:“你是不是想说……魏忠贤一而再地动用女色,迷惑君主,欺君罔上,本是罪不容赦,怎么还赐宴亲族?”
王承恩看着崇祯点点头:“朝野上下,对厂臣无不恨之入骨,论罪当诛!”
崇祯摇摇头:“可先皇有遗旨:说他服侍皇兄,操尽劳苦,既忠且贤,可委以重用啊!”崇祯抬眼看着王承恩,王承恩似还要说些什么,崇祯打断了他,“快去敕旨操办吧,明日乾清宫赐宴,务必要隆重丰盛!”
“遵旨!”王承恩满腹狐疑地应声答道,转身缓缓离去。
崇祯目视王承恩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快步走向龙案,伸手将那份专疏《阉党魏忠贤十罪书》一把抓起,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