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事情真相大白,此刻被抓的人不是小偷,如果不是林忆恩中途拦截,可能这会儿这小伙子早已帮助林忆恩抓到了小偷。弄清真相的林忆恩此刻只能自认倒霉。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身后就被人拍了一下。
嘿!
一张笑脸。
林忆恩尴尬地一笑,不好意思,她说。
还好,听说没丢多少钱!
什么叫没丢多少钱,我全身上下也就一百六七十,丢了一百还叫没丢多少钱?林忆恩在心里气着,却没敢把这气撒出来,毕竟刚刚是自己误会了别人。
还好,还好,林忆恩说。
不好意思,我刚速度慢了点,不然——
没什么!林忆恩刚说完这句,感觉有些不对劲,如果不是刚自己插了一脚使命拽住了他的后领口,也许他早就抓住那小偷了。
其实也没什么呢,我都不知道你在——还以为,是我自己的失误啦!
呵呵,没想到还有女孩子跑得比我还快!他说。
林忆恩没有告诉他读书时为了拿市里举行的长跑比赛第一的一万块奖金,练习跑步,跑坏了五双鞋。
我就在这坐车了,还是要说一声抱歉啊,没能帮到你,他说完回过头朝车的方向走去。
直到他回过头去,林忆恩才将他那件刚被自己使劲拽住后领口而失去了两颗扣子的白色衬衫深深地烙在了脑海里,随之一起烙下的还有林忆恩那红色破了开口的钱包和一个05年版的“毛主席”。
万幸的是林忆恩的钱从来都不是连体婴儿,另外的五十多块林忆恩放在了裤子的荷包里。到了车站,林忆恩立马买了车票,怕又遇上什么的连买车票的钱也没了。而且那天因为丢钱包的事,林忆恩只能赶五点四十的车回孝感。
林忆恩交了车票坐到车上,困意便袭击了全身,她这才知道世界上最累的不是年少时为了前程而努力读书,不是为了拿工资而辛苦工作,不是过年挤车,不是开田垦地,不是为了讨债和别人斗嘴皮子功夫,而是你不知道你的前路在哪里,在去找的路上就被折磨得筋疲力尽。如果突然说此时面前有一个面试的好机会,林忆恩难以担保自己不会因两眼困乏而不断眨眼,不会因肚子饿而不断停下说话去吞下因为极度饿而源源不断涌出来的口水。
林忆恩困了,实在是困了。当司机叫醒她的时候,她突然醒来,那感觉如同刚从另一个尘世回来,而却忘记了在那个尘世的点点滴滴。
下车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宿舍找红娟,因为林忆恩无法断定她是在家还是在外面采访,尽管在林忆恩刚上车的时候她发过短信问林忆恩什么时候回来,林忆恩还是不能断定她的去向,更不能断定的是宿舍里的锅里是不是一定有东西在静静地等着林忆恩,适时是晚上8点。林忆恩匆匆赶到了一家面馆,叫了一碗炒粉。
老板炒得很仔细,左翻翻,右翻翻,放下,又拿起来,再翻。他不知道在一旁的林忆恩早已口水泛滥,那两片薄薄的嘴唇,就快要决堤了。
炒粉终于端上来了,一声蹬的清脆响,粉嫩的一盘就立在了林忆恩的面前。
炒粉,我来了。林忆恩拿起筷子,一把插了下去。
当27岁的林忆恩在面馆狼吞虎咽时,她不得不感慨,生活的现实足以砸碎一切的美好。谁能想到此刻在面馆咻咻地发出不小声响腮帮子鼓满了粉条的女生就是这二十几年来,吃饭最悄无声息最漫不经心最有条不紊的林忆恩?
然而,时间是怎样悄悄溜走的呢?从17到27岁,十年却仿佛只是一线的距离。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怀疑自己有过17、18,有过20岁吗?既然有过,此刻却为什么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年的点点滴滴,要是说没有过,那恍惚的朦胧的过去又是什么?
当年看到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闯荡江湖时,林忆恩恨自己太小;如今当自己混迹于尘世时,十几岁的少年雨后竹笋般地出现,林忆恩又不得不恨自己太老。
想到这些,林忆恩不由得抿嘴一笑,咻咻两下将最后几根粉条收入腹中。
回到宿舍,红娟果真不在家。放下背包,正准备洗昨天换下的衣服,手机响了。
一看是老爸,林忆恩的心一紧。
接起电话,喂,爸!
还好吗,这些时?电话里是爸爸那熟悉的有些沙哑的声音。
嗯,还好啊!林忆恩回答到。
编制的事怎么样了?
哦,学校说编制难得搞。
那样啊!
嗯,我想先教着,一边教一边找工作,说不定会回武汉工作的。
没编制的话也是不好,不能一直在那教吧?
嗯,没编制的话估计不能!
那就这样吧,边做边找!天冷了,什么时候回来把那两毛毯带过去,暖和些。
好,有空了回来拿!
好,那就这样了,挂了啊!
嗯,您注意身体!
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林忆恩的鼻子酸酸的。
想想自己这么些年在外面工作,没给家里寄多少钱也没添什么什物,却是不断地在家里拿东西,吃的用的等等。
林忆恩,你一定要加把劲,没有你做不到的!林忆恩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清理着要洗的衣服。
红娟大概是在林忆恩洗完第二件衣服的时候回来的,手里提着一个大盒子。
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一进门,红娟就嚷嚷到。
什么?林忆恩扭过头,实在猜不出她会带什么好东西。
过来看就知道了,说话间她打开了盒子。
是水晶做的电视台的大楼模型。
漂亮吧!她说。
嗯,还可以!
这是送给你的,红娟开心十足的样子。
是台里奖给你的?林忆恩问。朦胧中似乎记得红娟与林忆恩说过水晶模型是作为台里的奖励品发出去的。
不是,是我拿的,在老孙的保险柜里,他今天忘记锁保险柜了,红娟笑着说。
这样不好吧,万一查出是你拿的——
查不出来啦,放心吧!红娟一副轻松的样子。
林忆恩拿起水晶电视大楼摸了摸,尽管于林忆恩没什么用途,但是知道是红娟偷拿出来的之后,林忆恩还是觉出了这份礼物的重量,尤其是重视荣誉高过工作本身的红娟来讲。可惜后来这份礼物在林忆恩搬家的时候给震破了,到现在还放在林忆恩家柜子上的高档盒子里。林忆恩一直没跟红娟讲电视大楼模型已破的事,怕她不开心,因为她那天跟林忆恩说那是她记忆中第一次偷东西。
林忆恩知道红娟一定觉察到了她找工作的焦虑,不知道怎么帮助自己,就以这样的方式让她有种幸福感以此来舒缓自己的压力。
对了,今天面试怎么样?末了红娟才轻松似地问道。
还可以啦,我觉得自己发挥不错啊,再就是等通知了。
那就好,吃过晚饭了没?
吃了,在楼下吃的面条,林忆恩说。
那我就去下点面条吃,你也来一点吧!说着间红娟就直往厨房奔去。
不了,我吃得很饱,你做自己的就可以了,林忆恩说。
林忆恩暗暗为红娟不值,老这么为了工作不按时吃饭,那电视台也不人性化地给这样的员工买保险。
这样的话林忆恩没讲给红娟听,因为林忆恩知道红娟的回答一定又是这样的:
没办法啊,现在工作这么难找,找个自己喜欢的也不容易!
没想到的是,这样的话在几个月后也成为了林忆恩的回答。当然那是后话。
晚上,躺在床上,红娟突然与林忆恩说起了杰学长的事。
杰学长,你还记挂着他吗?
嗯!林忆恩说完,杰学长的一张笑脸从林忆恩的脑海深处跳了出来。从未忘记,杰,林忆恩在心里轻轻地喊。
他结婚了!
2秒钟的沉默。
是吗?林忆恩问。
在福建,和另一个女孩,听说是高中同学。
哦!
听到自己疯狂喜欢过的杰学长结婚了,一种失落爬了上来,但很快那失落就滑到了脚底。
他结婚了,而且远在福建,从此,祁一杰就永远只是她林忆恩记忆中的祁一杰,林忆恩这么想着。
你还喜欢他吗?
没有啊,暗恋这种事,本来就是过去了就过去了。而且现在对于我来说,工作是最重要的。
嗯,也是,不过工作的事别急,慢慢找。
不急,这回一定找个稳定点的,林忆恩说。
手机QQ这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