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兄,银行那边又在催贷款了,拜托,拜托!你们快一点想办法把钱给还上,我这几天被搞得焦头烂额的!”尚全德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你跟银行说说,再稍微往后拖几天,现在公司的大部分资金都投在房屋建设上,另外一部分资金……”
未等毕沙筹说完,尚全德便焦急地说:“问题是没办法再拖了,这不是朱行长在位的时候了。他这一调离,别人谁还管你那一套?”
“别着急,先败败火。”华健拿起一罐冰镇可乐递给尚全德,依旧不紧不慢地说:“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嘛。”
这时,电话铃响起来。
毕沙筹站起来去接电话,电话里传来李秘书的声音:“毕总吗?成小姐找您。”
“好,我一会儿下去。”
挂上电话,毕沙筹如释重负,他笑着回过头来:“这下,我的摇钱树派上用场了,你们静候佳音罢!”说完,他兴冲冲地走出门去。
走进一楼的总经理室,他看见成雨妃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每次一见到成雨妃,毕沙筹的身心都会感到一种无比的娱悦。现在,他更觉得她就似一朵周身充满了瑞气的祥云。
“小成,有事吗?”
“唔,毕总,这是我的……辞职书。”
“什么?辞职!”毕沙筹吃了一惊,没有去接成雨妃递过来的辞职信:“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
“这个——”
毕沙筹抬起胳膊看了看表:“这样吧,半个小时后,你在国际大厦门口等我,我们再详谈。现在,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唔,是这样!恭喜你,日子定在什么时候?”半个小时之后,毕沙筹坐在国际大厦二楼的咖啡厅里盯着杯中的咖啡向成雨妃问道。
“还没有最后定下来。”
“小成,我有句话要对你说,对与不对,请别介意,你就当是一个做大哥的对小妹妹的真诚劝告吧。”毕沙筹深深地看了成雨妃一眼:“不管你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能没有自己的事业。当然,我无意非让你留在我这里,只要有更合适你的地方,你一定还要去工作。你从小生长在温室里,尚不知人间疾苦,有些事,不能对你说得太深。总之,一个人,一定要自强、自立,要靠自己的双手去生活,千万不要成为别人的附属品呀!”
“谢谢,我会记住你的这些话。”
“形形色色的女孩我见过很多,而像你这么年轻就有着如此深厚的文化底蕴,且又德才兼备的女孩,实在是太难得。我也亲眼见过许多很出色的女孩,可是一结了婚,很快就加入到平庸的主妇之列了。你很聪明,别的我也不多说,我始终相信你是个前途不可估量之人。”
这时,毕沙筹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过来一看,不由地蹙起了眉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成雨妃望着陷入沉思的毕沙筹说。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噢?那你说说,我在想什么?”毕沙筹微微一笑。
“银行贷款的事。”
毕沙筹怔住了,足足有十秒钟,继而他满意地点点头:“这再一次证明了我的眼光没错。小成,你的聪明是潜在心底的。咳,可惜公司无力留住你。算了,不说了!什么时候结婚,别忘了提前寄给我一张喜柬。”
富丽华一楼的雅间里,印传豪和两位港商吃罢饭,正在闲聊。这时尚全德推门进来:“哟!印爷,真的是您?刚才他们就告诉我您来了,我被几个熟人拖着实在抽不开身,照顾不周,还请海涵。”
印传豪笑着摆了摆手,给他介绍身边的两位客人。
那位喝得满脸通红的港商沙哑着嗓子说:“老板哪,都说整个天津就你这里好玩,可是我感觉好痛苦噢,能不能搞一些好节目嘛!”
“节目有的是,只是……”尚全德看了看印传豪。
印传豪笑着说:“你不必顾忌,尽可能让他们玩得开心些。正好,他们还没住下来呢,就在你这里给安排个房间吧。”
“好,这个您放心,我包他们满意。”说着话,尚全德喊来服务生,对他吩咐几句,服务生点着头出去了。
很快,那位服务生又折了回来:“尚总,都安排好了,两位先生要不要过去看看?”
尚全德笑容满面地看了看印传豪,等待他的发话。
印传豪看了看表,对那两位港商说:“今天先这样吧,你们好好休息,明天电话联系。”一位港商凑到印传豪的耳边低声说着什么,两人便大笑起来。
印传豪拍着他的肩:“好了,祝你幸福。”那两位港商笑哈哈地跟着服务生上了电梯。
印传豪正准备离去,尚全德笑着说:“印爷您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难道偌大个富丽华都不能留住贵足?”
“唔,哪里!”印传豪又回到沙发上,笑着问:“你有什么事?”
“哪的话,难道非得有事我才能找您吗?”
“晤,那是——”尚全德诡秘地凑近印传豪:“我这里新来了一位朝鲜的米丝丝小姐,她的按摩术可是一流的!那小脸,一掐能掐出水来,不知印爷您是否想见一见呢?”说罢,不待印传豪回答,便笑着走出门去。
来到前台,他向里边的人吩咐了一番,便又转身回到那雅间的门前。很快,一个穿着朝鲜服饰的女孩子向他走来。
尚全德笑着将那女孩领到印传豪的面前,笑容可掬地说道:“这位就是米丝丝小姐。怎么样,你们聊聊?”
印传豪一把拉住了正要转身出去的尚全德,笑着问“米丝丝”:“多大了?”
“19岁。”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印传豪向她挥了挥手。
“米丝丝”转身走了出去,印传豪笑着问尚全德:“和中国人没什么区别嘛,是不是你用朝鲜衣服一包装,她才换了国籍的?”
“哎呀,是真是假光看外表怎么知道?哈哈,这样吧,我让米小姐在211房间等您,您亲自去检查真伪,如果是假货,您怎么罚我都行!”
当“米丝丝”打开211的房门和印传豪一起走出来时,印传豪当即惊呆了,成雨妃就站在211的房门前。
成雨妃也立即怔住了。她吃惊地睁大双眼,嘴巴张了几次,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一步步地向后退去,终于她明白了一切,转身向楼下跑去。
印传豪紧跟着追了过去。
在一楼门口,他追上了她,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再跑,抬起蓄满泪水的眼睛久久地望着他,他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她一句话也不讲,大滴大滴的泪珠随着车的启动一涌而落。
他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使劲地咬着嘴唇,直至淌出鲜血。
“钟红,你一定要好好劝她,尽量不要触痛她,小妃她的内心非常脆弱。”印传豪再次深切地叮嘱道。
“那你为什么还——哎,你们这些男人啊!”
“你不知道,小妃她是那种传统观念很强的女孩,不结婚她是绝对不肯的。我又不能伤害她,可我是个男人啊!”
“噢,我该下去了,时间要到了,你回去等我电话吧。”说着话,钟红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印传豪向她摆了摆手,便掉转车头走了。
成雨妃知道钟红是印传豪请来做她思想工作的,仍热情而礼貌地把她迎了进去。
“其实,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今天是传豪让我来找你的。”钟红晃了晃杯中的牛奶继续说道:“小妃,你追求真爱,没有错。但是,不要过于执着和认真,因为你是生在这样一个时代里。你必须要学着去面对现实,让传豪那样的人和你一样,一尘不染地躲在真空管里活着,那是不可能的。”
“……”
“你知道吗?其实,你是非常幸福的。传豪非常爱你,昨晚他喝了很多酒,在马进那里折腾了一夜。都醉成那样了,他还担心你,怕你承受不住。像他那样的男人,能真心真意爱上一个女孩是很不容易的。”
“……”
“小妃,我知道你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但是……你还记得季一剑吗?”
成雨妃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说他太太的那些事并不是夸张的,真的。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太太那样拼命地涂抹,即使付出很沉重的心理代价,甚至从不吝惜缩短休息时间,将自己并不萎黄的面孔时时用浓脂厚粉堆砌着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他啊!因为每个女人都知道,男人爱漂亮女人。她们以为只有把自己粉饰得够漂亮,才不致让自己心爱的人陶醉在别的风景中。”钟红说着话,低下头,垂下长长的睫毛:“然而,她们错了。现在这个时代,即使真的是仙女下凡,对那些风流成性的男人们也是驻足无术。他们看哪朵花都美丽,哪朵花他们都想亲自摘下来闻一闻。所以,他们是绝不会长时间沉浸在一种风景里的。”
成雨妃的面前忽然浮现出《红楼梦》中那个“调笑无厌,云雨无时”的淫棍——薛蟠那副令人作呕的面孔来。
“于是,不甘心的女人们就更加忘乎所以地涂抹着、包装着,让各种沉甸甸、金灿灿的饰品拖着自己虚空的灵魂和苍白的理智。结果,一切都是枉然,她们不但没有让心爱的人回心转意,还招惹了另外一些狂蜂浪蝶。就这样,这些空虚、伤心的女人和那些轻浅放浪的男人们在错位中组合,彼此再没有真切的关怀与爱心,而是让赤裸裸的放纵、戏谑像唾液一样可以随时分泌的情感变得堂而皇之。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疲惫尊容!”
两个女孩同时抬起头来望着对方。
她们,一个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泪水,一个眼中蓄满了泪水和震惊。
“小妃,我真不知是不是该来劝你,我的心也在淌血。你知道吗?我现在最怕一个人静下来和自己的真实心灵面对。因为每当那个时候,我就能彻底清醒地感觉到,自己其实是一无所有,只是靠着掌声与鲜花来维持自己的尊严与价值,却让青春一寸寸在虚空中枯萎。而我又无力走出去,我害怕更大的孤独,我离开了那些鲜花和掌声更将是一无所有。”
钟红泪眼盈盈地望着成雨妃,微笑着拍拍她的手:“小妃,算了,别再和自己过不去了!我们必须承认,是这个社会变了,传豪他已经很优秀了。”
“优秀,你认为他优秀?”
“当然了。名利、地位外加相貌,他均属上乘,难道这还不算优秀吗?”
“社会在不断的变化,人们的伦理道德也随之不断变化。难道现在,连前人留下来的词义都要变了吗?”想到这里,成雨妃将毛笔饱蘸浓墨,挥毫写道:
风云尽可变,心中自有主。天将女儿入红尘,
亦难向世俗。
甘做淡泊女,不为红粉妇。姻
缘若在呼吸间,笑行寂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