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点一过,成雨妃便走下楼去。印传豪早已等候在楼下,此时,他正倚着车门向楼上张望。看见成雨妃下来,便笑容满面地迎上去:“小妃,你猜,我把谁带来了?”
他的话音未落,马进已从旁边那辆车中走了下来,他一边摘去墨镜,一边大叫:“嗬!小妃,真的长成天仙了!”
“马大哥,是你!”成雨妃也十分惊喜。
“时间过得真快,六年没见了。那时,你还是个小女生,头发短短的,成天就是李清照呀苏小妹的,逗极了。传豪,你还记得我那时就对你说过的一句话吗?我发现我是个预言家。”
“当然记得。”印传豪和马进相视一笑。
成雨妃也不去追问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管笑盈盈地对马进说:“可是你却一点都没变,大概是我经常能在电视中看到你的缘故吧。”
“我可记得你不爱看电视,总说这世上最好看的就是书。”
“新闻总是要看的嘛。”
“唔,哈哈,那就好。”马进正笑着,就听车中频频传出按喇叭的声音。他转过身,对着车窗招了招手,车门被打开,从里面走下来一位十分美艳的女孩,她极优雅地向他们这边走来。
“小妃,你认识她吗?”马进指了指已经轻轻挽住他胳膊的那女孩。
成雨妃看了看这位个头几乎高过马进的陌生女孩,摇了摇头:“不认识。”那位刚才还笑嫣楚楚的漂亮女孩立即便皱起了眉头。
印传豪轻轻拍了一下成雨妃的胳膊,笑着说:“大名鼎鼎的钟红小姐谁会不认识?只是钟小姐本人比电视上漂亮了许多倍,才让小妃不敢认,对不对小妃?”他见自己的一番话已令钟红重新绽出一脸迷人的笑容,便趁机说道:“该出发了。”便打开车门,首先上了车。
天津最大的游泳馆内人头攒动,游泳池外边站满了穿着各种不同款式泳装的年轻女孩,她们时而扭动着迷人的腰肢与身边的人嬉闹着,时而又如同一条条美人鱼般地跳入水中……
成雨妃一直坐在椅子上,出神地望着远方。显然她与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
“小妃,你还是不肯进游泳池?”马进挂着一身的水珠坐到她的身边。
成雨妃淡淡地一笑没有回答,她低头看了看表:“我们该去吃饭了吧?”
“你饿了?”
“嗯。”
“真是难得。好!告诉大哥,你想吃什么?”
“想吃——”成雨妃将嘴巴凑近马进的耳边:“其实什么也不想吃,只是想快些离开这地方。”马进听后不由得一阵大笑。
游泳池中,钟红问身边的印传豪:“你那位妹妹怎么一直没见下来?”
“她呀,从来不进游泳池的。”
“为什么?”
“她有洁癖,说游泳池脏。”
“啊?哈哈!”钟红夸张地笑着,抹了抹眼中的泪又问:“她一定连男朋友也没交过吧?”印传豪笑着点点头。
“看得出来,她还是那种小女孩。虽然举止很大度,但眼神中还充满着稚气。”
“其实,她只比你小半岁。”
“怎么可能?”
“不信,你一会儿去问马进。”
“唔,真的?可是,她分明还像个小女孩。”
“她的身边除了唐诗宋词就是同学老师,她不像个小女孩才怪呢。”
“她还在上学?”
“已经毕业了。可她从小就喜欢清静,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天。”
“那不是成了古代的大家闺秀?”
“你看她不像吗?”
“唔,我只觉得她很特别。喂,我一直搞不大清楚你和她的真正关系,能说说吗?”
印传豪正欲说什么,就见马进走过来:“传豪,上来吧,我们的林妹妹喊饿了。”
喜来登的中餐厅富丽堂皇,宾客盈座。他们四位的到来,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客人们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有人立刻就认出了马进和钟红,很多人开始在窃窃私语。
服务小姐将他们领到八号桌,成雨妃指指九号桌问她:“可以坐在那里吗?”
服务小姐温婉地一笑:“当然可以。”便将他们让到了九号桌。
马进为成雨妃拉开了椅子,微笑着拍拍她的脸:“八号多吉祥,你干嘛换到这儿来?”
成雨妃露出一脸可爱的笑容:“我喜欢九。”
“唔,喜欢九?”马进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来,“八和九都满吉祥。你说,是不是我们本身就带着吉祥?不然,怎么就这么两张吉祥的空桌让我们赶上了呢?”
钟红拿起桌上的打火机打着了火。
“唔,”马进侧过脸去将烟吸着,“喜欢九的人据说都了不起。来,伸出你的右手,大哥看看你的手相。”
成雨妃将右手递了过去,马进将她的纤纤小手托在自己的掌心,煞有介事地端详着:“唔,唔!了不得!”
“看到了什么?”钟红也侧过脸仔细端详起成雨妃的手来。
印传豪见他们谈得那样投机,便翻开菜单自顾自地点起菜来。
马进指着成雨妃手掌中那颗蚕豆大小的朱砂痣和那条从中指与无名指间一直延伸到手腕的、笔直的“天才线”说:“小妃手中有印有财,一生将会名利双得。”成雨妃笑得甜甜的。
“只是——”马进咂咂嘴巴,皱紧了双眉。
“什么?”钟红仰起脸,伸手将他的额头抚平。
马进将吸了一半的烟揉进烟缸,若有所思地望着成雨妃那张明丽、恬静的脸。
“只是什么?说呀!”钟红拿起面前的小酒杯轻轻在转盘上敲着。
“只是在感情上——”
这时,有人走到九号桌旁伸手一拍马进的后背:“马兄,把我的顶梁柱拐到这儿来了!”
马进回头一看,连忙笑着站起来:“季总!你好你好,咱们可有日子没见了。”
“哈哈,你忙我也忙啊!”
马进连忙介绍:“传豪,这是顶级模特公司的季老总,是钟红的顶头上司。一剑,传豪是里昂集团印总裁的侄公子。”
“唔,大太子!幸会幸会!”
印传豪微微欠身握住了季一剑伸过来的那只肥厚的手。
这时,钟红已经示意服务小姐从邻桌搬过来一把椅子让季一剑坐下。
一阵寒暄过后,季一剑才发现自己斜对面坐着的成雨妃:“马兄,你是不是该罚酒三杯?为什么不给我介绍这位美丽的小姐认识?”
马进呵呵一笑:“噢,她是我们的小老妹。”又赶忙对成雨妃说:“小妃,快,叫季大哥。”
成雨妃看了看面前这位胖乎乎、矮墩墩的季先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您好。”
季一剑一阵大笑:“哈哈!真是个小女孩,奶音还没退。”
“你千万别小看她,她可是个大才女呢!晚报上经常有她的文章。”
“噢?晚报我天天看,她叫什么名字?”
“成雨妃。”
“成雨妃?”季一剑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镜,重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奶音未退的小女孩:“成雨妃就是她?不像嘛!这样纤细的女孩能写出那么大气的文章?”
印传豪和马进相视一笑,纷纷举起酒杯和他碰杯。
季一剑的酒兴似乎很高,连喝两杯后,居然自斟自饮起来:“啧喷,以前我还一直在想,像陈圆圆、苏小小那样的美人到底有多美?何况是才色双绝!那样的人,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即便有,那也是几百年才出一个的。现在,我相信了,不是没有那样的人,只是我以前无缘遇到。”他将斟好的一杯酒放在成雨妃的面前。
“她还是个小孩子,哪会喝酒?”马进将酒杯又放回到季一剑的面前。
“唔,没关系,算我的。”四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杯来,季一剑果然将两杯酒全部喝了下去。他的脸上开始泛起了红潮,他朝成雨妃看了看又说:“初次见面,我本不该说,但我还是要建议,你以后最好不要穿白色。”
“为什么?”
“为了平安。”
成雨妃蹙起眉头,转过脸去看了看马进。
马进将一只剥好的虾仁放进成雨妃的碟中:“季大哥讲话太深奥,我们小妃听不懂是不是?”
“这有什么难懂?生在这红尘中的凡夫是经不起至美的诱惑的。”
马进呵呵一笑:“怎么,连月季皇后都娶到了,还会被诱惑?”
季一剑露出一脸苦相:“她那顶桂冠是她老爸用钞票换来的。这个,钟红也知道。哼!月季皇后,没让天津人民用唾沫淹死已实属万幸。”
除成雨妃外,其他几个人都被季一剑逗得笑了起来。
印传豪端起一杯酒故意逗他:“季兄在讲酒话吧?”
季一剑一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说来你们也许不信,前些日子,我从深圳出差回来,由于天气太热,也没通知她,就直接回家了,一打开门,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呢。”
“怎么了?”钟红将季一剑的酒杯重新斟满。
“一个陌生女人披头散发地躺在我的床上,看见我,她啊的一声捂住了脸,起身就往卫生间跑,一边跑还一边不停地埋怨我,为什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回家,听声音,我才知道她是我太太。”
“太夸张了吧?结婚已三个月,你这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真而目?”马进格格直笑。
“你还不信?以前我也纳闷,她干嘛晚上睡觉时都不肯卸妆,她告诉我,那是——啊——什么美容新法。每天早早地就起来,梳洗得整整齐齐去给我做早餐,我还暗暗庆幸自己这回娶了一位勤快的太太。谁知,咳……”
季一剑连连摇着头:“我怎么也没想到,她的本来面目竟是那么的惨不忍睹。不过,我真的佩服她竟有那么高的化妆术,居然能偷天换日。”
印传豪和马进忍不住大笑起来,钟红也笑得直捂嘴。
“怎么,又要换掉?”马进呵呵笑着拿过纸巾去擦掉在衣服上的菜汁。
“换掉换掉!这一次,我又长了一个经验,下一个,我一定得先看看她洗完脸的样子……”季一剑话未说完,手机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来。他低头看了看,便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一处角落去接电话。
大约两三分钟后,他又回到桌前,略带歉意地说:“马兄,家里有点急事,我得先回去看看。”
马进故意笑着不肯让他走。季一剑连连抱起双拳致歉,一边又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只能这样了,我得马上走了。”说着话,冲马进挤挤眼。
马进大笑一声:“好了,我也别影响你的情绪,请喝喜酒时别忘了通知我。”
季一剑笑着看了看钟红,对马进说:“彼此,彼此。”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走到成雨妃的面前:“小老妹,大哥事先也没准备,这个你先收下,算是见面礼。下次,我补送好的。”他将从包中取出的那个金观音像递给成雨妃。
成雨妃微笑着摇摇头:“我从不收别人礼物的。”
“小妃,季大哥送你的,你就收下,不用客气。”马进说着话站起身来,一拍季一剑的胳膊:“你还不走?是不是还想坐下来再喝几杯?”
季一剑笑着和每个人握手之后,转身离开了喜来登。
马进拿起那个观音像:“唔,挺沉,至少有半斤重,做工也蛮精细。小妃,留着吧,观音菩萨可是最慈悲为怀,最能保人平安吉祥的。”说着话,便将那观音像又放回到成雨妃的面前。
钟红颇为感慨地蹙着眉头叹道:“多少人拼了命想要,却得不到;有人却白送都不肯要,这世界就这么有意思。”
马进似乎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但依旧不动声色地呵呵笑道:“你现在一说话,脸上怎么这么多表情?跟谁学的?以后尽量减少。”
钟红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小妃,去吗?”她做了个洗手的动作,见成雨妃微笑着摇头,便自顾站起身来向洗手间走去。
印传豪望着钟红渐渐远去的背影问马进:“怎么,大嫂还是不肯回来?”
“她一辈子不回来我才更省心。”马进端起面前的那杯酒自顾一饮而尽。
“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事情总得解决嘛!”
“怎么解决?说实话,我现在一看见她就犯堵,可又舍不得我女儿,所以只能是这个样子。”
“那钟红呢,她什么意思?”
“她?能有什意思?该得到的她都得到了,她很实际。绝对能看得开。”
“这么说,你对现状很满意?”
“暂时是。其实这样挺好,要是哪天感觉不好了,那时即便分手,也落个省事。马进正说着话,忽然话题一转,转过脸去,一脸温和地望着成雨妃问道:“小妃啊,你现在还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林黛玉的那篇《葬花词》吗?”
成雨妃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马进立即喜上眉梢地笑道:“传豪,怎么样,我的预言没错吧?上苍造人不负秉性的!”笑罢,便让成雨妃再为他们背诵一遍《葬花词》,说他喜欢看她背诵时微微皱着双眉、楚楚动人的模样。
成雨妃犹豫了一下,尽管她觉得此时此刻背诵那篇凄美欲绝的《葬花词》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还是盛情难却地微微蹙起双眉,低声缓语地背诵起来:“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这时,钟红走了回来,一脸深情地望着马进问道:“下午想去哪儿玩?”
“唔,去射击场好吗?”
“传豪,小妃,你们意下如何?”
“没问题。”印传豪笑着举起了酒杯。
路上,成雨妃一言不发,眼睛一直望着车窗外面。
“小妃,你在想什么?”印传豪一边开车,一边侧过脸来问道。
“这人,怎么都变成了这样?”“有什么不对吗?”“他们和你的关系好像比和自己太太的关系还亲密。”“干嘛还好像?本来就是。你天天呆在家中,一点现代行情都不懂。现在就是这样,哥儿们弟兄在一起什么秘密都没有,回家和太太却什么也不说。”
“那样还会有感情吗?婚姻怎么维系?”
“哈哈!感情?现在有几对夫妻真的有感情?凑合过呗!实在不行就离婚。其实,现在的人也懒得那样折腾了,看谁顺眼和谁过,蛮好。”
“你真恶心。”
“唔,哈哈!是你该换换脑筋了,都进入21世纪了,还这么不合时宜。”
“……”
“怎么了?”
“……”
“唔,哈哈!”印传豪笑着握了握成雨妃的手。
成雨妃将手抽出来,继续默不作声地望着窗外。
“又生气了?”
“……”
“唔,”印传豪叹口气忽然将车一打轮,车子转了个极漂亮的弧度停在了路中间。
紧随其后的马进急忙将车放慢了速度,一边按下车窗探出头来:“传豪,怎么了?”
“调头去夜上浓妆,小妃该呼吸一种新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