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上周的那次输液的尴尬、怄人情形就更是别提了!医生一看到她那么强烈的反应状况之后,居然一连给她开了五瓶液,然而不幸得很,那间小小的输液室里仅有两张床位,尽管都已脏破得不成体统,但还是被两个比它们更为脏破不堪的病人全部占去。这位可怜的大家闺秀竟只有强忍着剧烈的折磨,坐在那里边的一个破沙发上,咬着牙一瓶接一瓶地煎熬着。
就在那五瓶液好不容易就要输完、而她也稍稍恢复了一些精神后,她旁边的那个破沙发上又坐上来一个浑身怪味异常的中年妇女来,那人一边洒脱地输着液,一边用自己那洪亮的嗓门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搭着话。当成雨妃一眼看到她那裸露在外边的、粗黑强壮的胳膊中央有一条又深又红、甚是吓人的血印时,便忍不住吃惊地问她:“这是什么病?”
“咳!”那妇人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呀,天生受罪的命!从十几岁起,就开始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为我娘家拼了命地翻洗猪大肠,受的那份罪呀,就别提了!好容易等到出了门子,满以为可以轻轻松松地享几天福了,哪知道,他家竟是屠户出身,这样一来,我又开始没日没夜地为我的婆家翻洗猪大肠!这不,时间一长,就被感染成这副样子……”
那妇人的话未说完,成雨妃早又五内翻搅起来,少时,口中又是喷泉一般地连连呕出一摊东西来……
当他们刚走进北郊医院时,那位40多岁的妇科主任一眼便认出这位妊娠反应剧烈的年轻姑娘,只见她依旧照着上次的药方给她开了五瓶液,还甚是奇怪地转过脸去问纳兰熙:“你爱人的症状这么厉害,你们干嘛不在自己社区的门诊看病,却要舍近求远地跑到这里来呢?”
纳兰熙闻听此言顿时变得大为喜出望外:“我们霍营小区里设有门诊吗?我怎么从来都没有注意过!”
那妇科主任听后甚是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当然有了,而且还是我们医院设立的呢!你居然这么粗心。”
纳兰熙丝毫未察觉对方不满的态度,用一脸压抑不住的兴奋,连声对成雨妃笑道:“小妃,听见了吗?这下可好了,你总算有救了!再也不用受那么大的罪跑冤枉路到这鬼地方来了呢!”
“哎哎哎!这是怎么说话呢?”旁边一位年轻的护士小姐立刻不满地制止道。
纳兰熙连忙悄悄吐了一下舌头,事实上,刚才的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自己有些兴奋得忘乎所以了。
后来,经俩人商量决定,成雨妃依旧在上次的那间输液室的破沙发上接连输了两瓶液,待症状稍稍稳定一些之后,俩人便带着剩下的三瓶液一起坐上了那辆一直等候在医院门口的“专用”出租车,喜滋滋地回到自己社区的门诊接着治疗去了。
平心而论,自己社区的这个小门诊反倒比那医院里洁净、卫生许多倍,空气也比那里好得多,里边虽然只有一张病床,但那分外洁白的床单和被罩也令人看上去十分的赏心悦目,加上又没有其他的病人,两人的心里早就欢喜得连连高念“阿弥陀佛”了。
可这好心情仅仅持续了半个小时,随着吃午饭的时间慢慢过去,小区里的一些婆婆大妈们开始陆续走进来和那位值班的“郝大夫”聊起天来。因此,一间原本清净的诊所里很快便被婆一嘴妈一嘴地叽哩哇啦地聊个没有间歇,说了大半天,无非都是些公公长婆婆短的无聊小事,这期间,早把纳兰熙烦躁得一连躲出去好几趟了。
成雨妃见他那副被烦得直皱眉头的样子,便让他先回家去看书,等估摸着自己快输完液之后,再来接她回去。纳兰熙闻声,顿时喜上眉梢,悄悄安慰嘱咐了她几句,便快速逃离而去。
当成雨妃输完液之时,早已是傍晚时分了。而纳兰熙又因匆忙间忘了拿钥匙,直到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成雨妃慢慢地走上五楼之后,才猛然清醒过来,钥匙竟被自己锁在家里了,他顿时便颓丧地蹲在了那楼梯口,少时,竟“霍”地站起身来气愤地向那防盗门猛地一脚踹了过去,一边发着狠地诅天咒地大骂道:“居然又把钥匙锁在家里了!居然又把钥匙锁在家里了!真他妈的活见鬼了!短短两个月,就要开两次锁!”骂罢,又气愤不堪地直擂自己的头。
也难怪,上个月,两人“新婚”的第二天,他因为那天上午必须要赶去单位开会,便把家门钥匙从自己那拴着一大串“零碎”的钥匙环上取下来,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又甚是恋恋不舍地与尚在睡意蒙眬中的“娇妻”拥吻了一阵,耳语般地呢喃着告诉她,自己把家门钥匙就放在她的头前之后,才匆匆走出家门。
没想到,那天单位的那场“人员调动”大会足足开了一个上午加大半个下午,而他家离单位又特别的远(往返路程需要四个小时),所以当他兴冲冲地赶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而那个时候成雨妃已经在楼下望穿秋水般地等了他近三个小时,原因是她在慌乱中拿错了家门钥匙。
他当时闻听这消息时,还以为她在和自己开玩笑呢!直到他一脸轻松地拉着她“通通通”跑上五楼,笑嘻嘻地从她手中拿过那把与家门钥匙相差无几的、后来被他验明真相后大骂一声“骗人不浅的冒牌货”而顺手丢到垃圾袋里,然后又甚是不甘心地重新捡起那“骗人不浅的冒牌货”亲自插入防盗门的钥匙孔中,左拧右拧了半天而那防盗门却仍旧纹丝不动时,他才有些发傻,因为他以前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俩人你望我一眼、我回你一眼地呆望了半天,只好又振作精神通通通跑下楼去找物业,物业的值班人员一听到他家住在五楼,当即便吓在了那里,惨白着一张年轻的脸说,如果搬梯子从阳台的窗户爬进去十之八九会有危险,何况现在早已过了上班时间,天黑人少的,不如打电话求助110。
结果,他们从110那里了解到,目前公安部为了利益广大群众而特别开办了“开锁公司”,不管你是丢了钥匙还是将钥匙锁在了屋中,也不管你是防盗性能多么高超的防盗门,只要“开锁公司”的人员一到现场,不消五分钟的时间,便能完好无损地为你解除一切忧患。
纳兰熙听得就有些心动,一问价钱是400元,前思后想了一番之后,觉得牺牲400元钱保住1000多元的防盗门还是值得的。
半个小时后,两名开锁公司的工作人员挺胸阔步地赶来了,随他们到了五楼,略观察了一下他家的防盗门之后,便让他俩走下四楼“暂且回避”。未用三分钟的时间,人家便将那防盗门利索且丝毫无损地打开了。
纳兰熙走上楼来反复察看着自家的防盗门,不由惊讶得瞪大了眼睛直问人家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也太神奇了!却见人家愈发骄傲得挺胸腆肚地说道:“这是技术!”之后再无别话,让他赶紧拿600元钱出来。
纳兰熙很是不解地再次问道:“刚才在电话里不是说好400元的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了600元呢?”
“400元是开普通防盗门的价格,你这可是双保险的防盗门!”开锁的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道,眼中还纷纷流露出一些不耐烦的神色,大概因为他们是身怀“绝技”之人,而不愿意跟这些庸常之人多加哕嗦的缘故吧。
却不知成雨妃更是不愿与任何陌生之人多加哕嗦,她一句话不说径直走进屋去,从自己的鳄鱼牌皮夹中取出600元钱来,让纳兰熙快些交给他们。
对方将那钱接过,给他们开了张发票之后,便双双飞速下楼去了。
纳兰熙依旧有些难以置信地将那防盗门反复察看了一番之后,不禁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哎呀!这技术高得真是让人胆战心惊哪!这,这哪里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吗!这还是双保险防盗门呢!被人家拿一根细铁丝那么三拧两拧地就轻而易举地给打开了啊!”
原来趁着人家专心开门之际,出于好奇,他悄悄走上四楼的最高阶梯,偷看了全部过程。这让他越发地不安起来:“日后我上班,留下你一个人在家……天哪!”想到此,他便将成雨妃一把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而成雨妃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倒不是为别的,而是她觉得,“新婚”的第二天就被锁在了门外,这……并非吉兆啊!
而如今,爱捉弄人的命运之神竟又一次如法炮制地将他们捉弄了一回,这次不但是纳兰熙,就连成雨妃也被气得恨不能冲上前去将那该死的防盗门踢个粉碎。
谁知,正在这令人万分恼火、尴尬之际,纳兰熙的三位好友竟笑嘻嘻地到他家来做客了。起初,三个笑容满面的朋友走上楼来之后,一见到站在门外的两位主人,还都大笑着以为他们有能掐会算之功,故而才特意在门口迎接他们的呢!可当他们在听完纳兰熙那哭笑不得的讲述、终于真正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便也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地和主人一起站在楼梯口苦等那开锁公司的“特工人员”的尽快光临。
然而不幸得很,这回大家足足苦盼了将近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才把那开锁公司的“特工人员”盼来。与上次有所不同的是,这次的这位“特工人员”是单枪匹马而来,而那秘密的开锁工作(其他的一律人等被再次遣下了四楼)也足足用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总算是顺利地让众人进了家门。
再次从成雨妃那个crocodile的钱夹中将600元钱“撒”出去之后,纳兰熙觉得实在是慢怠了三位好友,便又是殷勤地让座倒茶,又是忙不迭地递烟敬糖……
而成雨妃的脸上、眼中早已被折磨出一种说不出的疲惫,那点因为输液才刚刚有所恢复的好精神早已被赶到九霄云外去了。再说,她平日没事之时都闻不得一点烟味,何况是现在这种特殊状况呢?
她用那双疲惫不已的眼睛连连几次暗示纳兰熙,示意他不要让客人们继续在屋子里吸烟了,因为自己的身体受不住。纳兰熙虽然立刻便会意了这暗示,但眼神中却流露出无限的为难之色,大概是他实在不好意思将“娇妻”的暗示向朋友们说出口吧!
就这样,很快地,整间客厅便开始变得烟腾雾绕起来,成雨妃一见这情形,强忍着心中的不悦,打起精神和几位客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径直走回到卧室关上门休息去了。
经过这一番的折腾,加上刚才在客厅闻了那刺激的、最让她受不了的烟草味道,以及屋外那几位开心不已的好友们叽哩哇啦个不停的高谈阔论,时而又是一阵阵洒脱不羁的放声大笑的不断侵扰,她哪里还能得以安心休息?她被惹得烦躁不已,皱着眉头嘟着嘴巴在床上不停地翻身,试图能找到一种最为理想舒适的姿势,以令自己能快些安心入睡。
可是不幸得很,客厅那越来越浓烈的烟草味道居然穿过隔壁那间卧室,随之又由阳台的纱窗直冲进了她的卧室,时不时地,客厅里爆起一串串欢快无比的笑声……慢慢地,她变得愤怒不已起来。
没有人知道她的心中此时究竟有多么的委屈和难过!
她觉得自己现在是多么的孤独和可怜啊!她是多么的需要亲人全心全意的呵护与照顾啊!可是……她居然有一种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滋味。她想起了自己从前做女孩时的日子,那个时候,自己是多么的健康可爱,多么的受宠啊!她首先想到了印家,想到在印家生活时所享受到的一切关爱与幸福!想到自己过18岁生日之时,印传豪特意从华盛顿坐飞机赶回来为她庆祝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