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深山晦暗狭窄的天空
骤然寥廓
自此你方才知道曾有什么柳宗元
将你不朽的形象,塑错
所有的冤假错案
犹如你身旁的片片落叶
在等待新的嫩芽
向春天作最庄严的解释贫瘠的国土开始颤抖
压弯枝头的果实
是最有力的证据
在你曾经遇难的山谷
我,诞生了
蔓延着一场噩梦
梦如虎纹,变幻莫测的征兆
仿佛在警告我的哀歌,或赞歌
然而昔日的那一幕茹毛饮血
曾麻木了无数起伏的山脉
奔腾的河流
欢畅的小溪
甚至小草都藏起了绿色
让枯萎的叶子来弥漫这个世界
如果我从此沉默
怎能对得起你那双涌动岩浆的眼睛
和使地球震荡的最后一蹄
在你曾经遇难的山谷
我,诞生了
太阳在清理后事
凝固的血块逐渐融化
流向我的面颊
我充血的五官沉重的用不同语言
宣讲
黔之驴
在你
曾经遇难的山谷
黄昏的微风夹杂着爱晚湖中的阵阵荷香,温软地吹拂在两张年轻俊美的脸庞上,他们:一个自顾兴致盎然地背得尽兴,一个早已听得泪水盈眶。
这时,一个头发土灰、脸膛黝黑的卖玫瑰花的中年男人走到了他们的面前,用一口很不标准、听起来十分僵硬可笑的“天津普通话”问道:“先生,买花吗?”一对原本灰漾漾的眼睛这时充满了渴盼的亮光,看情形,他是个下岗工人。
“多少钱一枝?”江正哲不假思索地问道。
“10元钱。”声音里带着些颤抖,但更多的还是希望。
江正哲微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10元的面钞递给他,对方忙不迭地伸出一只粗糙黝黑的大手来,生怕那钱会长了翅膀飞跑似的牢牢接住,之后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株娇妍妩媚的红玫瑰来,不忘再次用他那特有的“天津普通话”送上一句动人心魄的祝福:“祝你们幸福。”说完便满意地转身继续向前搜寻那些“幸福之人”去了。
江正哲满目温情地望着成雨妃,一脸微笑地将那株鲜艳欲滴的红玫瑰递到了她的面前。
成雨妃那张白皙的脸上顿时飞起两片红云,她轻轻将那花儿接在手中,一阵激动的颤栗迅即传遍了她的全身。
“哎!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沦落到要去卖花为生的地步。”江正哲望着那朵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忍不住摇着头连声感叹道。
成雨妃的心头不由为之一怔,正要说些什么,却见江正哲又开口笑道:“以后再写文章,多写写这些为生活所迫的小人物吧,他们活的是多么艰难!有时,为了10元钱就能和别人打一架,甚至是拼命。这,大概你根本就想不到吧?”
“唔……”成雨妃不由得一阵默然。
“听说古时候的那些大作家就是时常走出家门,深入到普通百姓的生活中,到景色宜人的山水中徜徉,社会生活和美妙的大自然给予了他们无穷的滋养和灵感。”
“这么说,从今往后,我该诚心向他们学习了?”成雨妃望着远天那抹诱人的红霞,一脸微笑地缓缓向前行去。江正哲紧跟着赶了上去,护花使者般地不离左右。
两人刚走出小西门,恰巧印世翀的车子迎面而来。
眼尖的司机一眼便认出了自家的大小姐,连忙紧急刹车。那车子正好稳稳地停在了成雨妃和江正哲的面前。
两个谈兴正浓的年轻人闻声连忙抬头,成雨妃亦一眼认出了养父这辆豪华气派的新型“梅赛德斯——奔驰”来,这时,坐在车中后座的印世翀早已从车窗探出头来,一脸亲切地招呼着:“丫头!小妃!”
成雨妃亲热地叫了声“爸爸”,走上前去和他寒暄了好一阵,才相互恋恋不舍地挥手作别。
“他是你爸爸?”望着那辆渐渐远去的车子,江正哲微微蹙起了眉头。“是的。”成雨妃甜甜一笑。江正哲的眼中立刻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忧郁之色。接下来的氛围似乎没有了先前的那般轻松与欢快,但两人依旧一路并肩聊天,不知不觉,竟一直从天津大学徒步走回了川府。
“一个真正伟大的作家,绝不是把自己封锁在吊脚楼中的雅士,在他们的心中,无一不是充满了爱,充满了责任,他们将这份爱与责任统统化解成文字,用以感化每一颗善良的心灵,警醒每一个即将沉沦的人,所以我们才说文以载道。由此可见,一个作家肩负的使命是何等重大,何其神圣……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位令人尊敬的大作家。祝你早日成功!”临要分别时,江正哲一脸郑重地说道。
成雨妃的心中不觉有些暗暗好笑:“怎么搞得像是永别一样?”她也一脸微笑地向他说了声“再见”,便轻轻地走上了楼梯。一脚迈上楼台,她的心中竟生出些许依依不舍之情来。
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已是两年之后的仲夏。
这两年中,周围的一切都发生了不少的变化。成雨妃已先后完成了一部散文集和一部20万字的长篇小说。这期间,她曾做过记者,也曾再度回到大学里进修;这都很大程度地冲击和开阔了她的思想和视野,但同时又都让她或多或少地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失望与怅然。前者,是那种思想前卫、接受和容纳新鲜事物最快的职业,因此,为人也必须相应的是那种圆通、机智、深谙“生存之道”的“老江湖”,这就令她时时感觉力不从心,每每都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而后者呢,一座威严明净的高等学府里,不知何时,学历竟变得远比学习更为重要了,为了早日拿到那本薄薄的、能为自己换来高薪工作的学历证书,一副副高度近视镜急功近利、争先恐后地在深夜的台灯下、被窝里的手电筒下拼命……
她的身影总是独来独往。
她的内心常常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
她把刚买来的各种新鲜水果挨着个地洗个晶亮,杨云刚才打来电话,说中午要赶过来看她。
咳!这两年中,就连闺中密友的全家也从川府迁到了本市目前最为繁华尊贵的华苑小区去了。
咳!这两年惟一没有变的,大概就是自己对文学的执着与为人的单纯吧!
杨云来了,带来一个令她吃惊不小的消息:江正哲将于本月底出国到加拿大去。
成雨妃愕然地半张着口唇,怔了许久,泪水不觉渐渐溢满了眼眶,她无限神伤地望着杨云问道:“小云,能说说,两年前的那次见面之后,他回去都和家人说了些什么吗?”
“唔……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后来我二婶到我家里去,闲聊时说起,那天小正回家之后,一句话也没有说,家里人再三向他打听情况,他也只是淡淡地说我们两人挺谈得来的,之后任谁再问,都再不说一句话。又过了一个星期之后,我爸爸忍不住打电话去他家询问此事,二婶在电话另一端很是惋惜地说了一句:咳!那样的女孩子,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所能娶得起的!因此,我们就不好再多问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小云,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两年,我一直坐在电话旁等他的电话!”成雨妃再也忍不住满心的悲伤,一脸激动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眼中含满了忧伤的泪水:
“那天分手之时,他让我一定要努力成为一个令人尊敬的大作家。回来后,我就认认真真、不敢有丝毫懈怠地按照他的话去做了!可我不知为什么,整整两年了,他居然……居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我打来。”
杨云更是吃惊得连连扶着鼻梁上的眼镜:“啊?小妃,真的是这样吗?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们还都以为是你嫌弃他的家庭……哎呀,要是两年前你就说出来,也许现在你们早就成了令人羡慕的一对儿了呢!”
“那个时候,我曾好几次试探着问起过你,可你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我……我还以为……以为是他那边出了什么问题,又不好意思亲自打电话到他家去问清原因。去年过春节时,我还按着他名片上的单位地址,给他寄去一张贺卡和一封短信,可是连一点回音都没有……”
“哎呀呀,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呢!他早在一年半之前就已经调了单位呢!哎呀,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哎呀,当时我们还都以为……不行,我得赶快打电话给我爸爸,必须让我爸爸出面问问那边,这事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说着话,杨云就要起身去打电话。
“不用了!小云,我这里有他的名片,我自己给他打。”
千禧年的爱晚湖,就像是一位热恋中的少女,真是有看不尽的妩媚丰姿,说不完的柔情蜜意。
就是在这里,成雨妃再次见到了那个英俊非凡、令她怦然心动的男孩。
二十天之后,江正哲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万里之遥的那片异国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