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骑马的技术真的不好,因为她只骑过驴,在马背上颠的七荤八素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根本就不会骑马,庆幸的是她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在詠诗阁喝了一杯茶以外还没有吃过东西,所以趴在马背上呕了半天都是一肚子酸水。
在掀翻了街上第十五个摊子以后她终于到了皇宫门口,守门的侍卫远远看见一匹骏马飞奔而来,马背上骑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那人面如金纸,大老远就在撕心裂肺的喊救命。身为皇宫的守卫,就算是死也决不能叫人闯空门,于是侍卫长抖着手从路边上拔了一把草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载着流萤跑的骏马被她聒噪的心烦,忽然瞧见一把鲜嫩的青草,顿时就来了精神,直奔那把嫩草去了。
流萤从马上翻下身来,两条腿抖的像打摆,走起路来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扭来扭去。
“墨大人,您没事吧?”一个小侍卫关心道。每天早上都能看到这活宝一样的大人和他家那比主子还牛气的管家在皇宫门口闹腾,想不记住都难,再加上她没有官架子,人又长的可爱,没几天就和这些守卫成了兄弟。
流萤的眼皮微微抖了一下,眼睛朝上翻了一下算是在看他,牙齿咬的吱吱响:“我……我以后一定要骑驴来!”
几个侍卫看着她那诡异的姿势偷偷地笑,她却是扶着腰扭着进了皇宫。
鸿清殿门口已经跪了好几排人,前面是一顺嫔妃,后面又是一顺的御医,御医后面排着一顺的宫女太监,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整体上都是一脸悲痛。前面跪着的妃嫔更是一个个捏着帕子暗自垂泪,更有甚者竟生生哭晕了过去,实在是叫人闻者悲伤见者垂泪。
流萤看到城乡度傅炳正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恭着身子,眉眼下垂,一脸悲戚,那伤心的模样让不知情的人看来还以为中毒要死的是他的儿子。
他的身边是美艳夺目的傅雅,她刚生完孩子,用厚重的妆容遮着还有几分苍白的脸色,被几个宫女扶着,一双美眸红肿的着,看着像是要随时倒下。
流萤上前几步到丞相面前作揖:“见过恩师,见过娘娘,不知道皇上现下如何?”她脸上也是一片灰暗,不见平日的光彩。
傅炳叹一声气,朝紧闭着的大门看了一眼:“方才本相进去看过,皇上的情形……吾皇洪福齐天,真龙佑体,定然会转危为安!”
“这……恩师和娘娘为何不在皇上身边陪伴?”流萤看着一边的雅妃,心情复杂。
“你刚入朝还不知宫中有一位神医,他性情古怪,每次为人治病,都不得有其他人在场。”傅炳直起身子,从袖中掏出帕子抹去额头上的汗,秋天也算凉爽,只是大晌午站在此地有些时辰了,还是叫人难耐。
都不再说话,流萤识得礼节,挨着御医跪下。
傅雅早产,身子还虚,没一会便要晕倒,傅炳将她扶住:“娘娘还是回去歇着吧,你刚诞下龙子,还需好好保养身体才是,皇上不会有事的。”
“爹……”傅雅半倚在傅炳怀中,苍白的脸上竟有几分乞求,眼中泪光闪闪。
傅炳将她交给一边的宫女扶着,看着她的表情,轻叹一声:“皇上现在不会有事的,你回去歇着吧。”
傅雅再三回头,见了傅炳肯定的神情,这才叫人用软辇抬着离去。
“吱”鸿清殿的门被推开,门里踏出一只白靴,接着便是白裤白衣,这人五官分开来看普通的很,但是组合在一起,却生出一种特别的气质。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件白衣,那白衣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他却一点避讳都没有,直接将那件带血的白衣扔到一边的小太监身上。
这人一出现,所有的人的眼神都期待的看向他,将他包围子在中央。
傅炳迎上去,对那人道:“施太医,皇上怎么样了?”
“没死。”施太医的声音慵懒而清冷,一出口满满的狂妄。
流萤在心里“嘶”的吸了一口冷气,对这身神医的大胆感到吃惊。周围的人却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竟然没有人去斥责他的出言不逊。
既然没死,那定然是活了,众人不管出于什么心思都深松了一口气。
傅炳没松气也没吸气,像是一切在预料之中一般,只是眉头又紧了几分,沉思道:“不知皇上中的是什么毒?”
施太医颇有几分不耐烦,用手拍打着自己洁白的衣裤,像是有什么脏东西在上面一样,他低着头认真地拍衣服,头也不抬的道:“六月雪。”
这下傅炳总算是轻轻抽了一口气,他像是有些疑惑又想是有些焦躁,双手不停地互相摩擦着。
六月雪,这名字很美,但是在毒医的《毒经》里,它排在世上最毒的十味毒药里的第五位。六月雪,顾名思义,六月飞雪,在最生机勃勃的时候降雪,所以中了六月雪的人,不管你是青年还是老年,它会让人在人生本该最有活力的时候死去。中六月雪的人,头发在六日之内全部变白,大部分人甚至会现迅速苍老的模样,即便是容貌没有受到影响,身体也会像暮年的老人一般便的迟缓脆弱。初始只是身体疲乏,然后会四肢无力行动迟缓,最后身体便如将死的老者一般不能再动弹,直至死去,而这个过程全部只有六天。六月雪让人在六天之内走完了一生的经历,从青年跨入老年和死亡,而且至今无药可医,故而在《毒经》里排名甚高。
很多人都没听过“六月雪”的名字,流萤却是知道的,她只觉得自己跪在地上的双腿都在抖,方才平复的心情又开始疯狂的颤抖,她用手将自己的袍子揪紧,努力的呼吸着空气让自己放松。
“对了,谁是沧澜阁的大学士?皇上叫他进去。”施太医问道。
流萤起身,她的双腿都在抖,却对盯着自己看的傅炳的道:“容微臣缓缓,微臣的腿跪麻了。”
她走的很慢,生怕惊扰了那床上的人。
软榻上的人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看着她,枕边,长发的发尾已经变成一片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