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李昕不得不又来了“一杯茶”,他昨晚忘记请假了。
原本不是个容易忘事儿的人,但是到了夏浅语面前,智商容不得自己阻止地下降了些许。
如果说是恋爱的人智商低,那也是自己角色有些错位了,他是男生啊。
李昕出了校正门,不知道从何处滚来的石子,很碍眼,他忍不住踢过去,又忽觉幼稚收回了脚。
于是他只好视线挪开,快步走了过去。
幼稚。
夏浅语也常这么说他。
李昕坐在美食街入口处的花坛石台上,把背包挂到身前发呆,眼神呆滞的样子像是在等人,但是余光却一直在扫。
三位牵着手的女孩儿一起出来吃饭,大概聊到一些趣事,爽朗地大笑,人们聚集的时候笑点都很低,一个人的时候会寂寞,两个人开心,三个人除情侣外是个稳定的结构,再多就不容易顾忌周全。
饭店门口一群人围成一个圈,才四点二十,聚餐定的包厢还不能用,距离通知聚会时间也还有十分钟,聊些什么好呢。一群人的互相攀谈,从着装饮食开始,有时候会聊聊刚刚上过坑爹的课程。
小情侣十指相交地走过,此时你侬我侬,如果男生能干一些女生很可能什么都不会了,智商变“低”,像李昕自己一样。
以上,都只是李昕的猜测,他的目光扫过这些曾经或者正在置身的场景。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看透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的规律。
大学生活有其一套固有的生活模式,尽管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选择,胡杨选择准备考研、李昕选择继续留在夏浅语身边帮忙,或许还有忙碌开始找工作的。
有寻找信仰的;有考虑前程的;有沉溺热恋的;有拓宽人际的。
这些都是目的,而来到这个地方的目的,无非几种,选择的人生也无外乎这些。
这种感觉很灰色,用负能量来说也不为过。
但是李昕并没有觉得想要退学或者放弃现有生活,原本是这样的规律,他平静地仿佛置身其外。
李昕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
幼不幼稚的问题也不需要一个答案,首先还是要在五点前到店里去。
李昕比往日迟来了半个小时,虽然当初限定的时间是五点前,但平时他都是四点半准时就到,夏浅语形成了一种习惯。
外因而形成的习惯一旦打破只会让自己很不适应。
夏浅语甩甩脑袋为客人准备饮料,她今天已经没有时间去细细阅读墙壁上的便利贴。
她用“没有时间”来成为一个借口,再深入一点问自己,最终的答案可能就是“看不下去”。
显然,前一个答案对她来说更具有安慰性。
李昕前脚踏入“一杯茶”的大门,夏浅语抬头正好对视,眼睛眯起来,笑地很可爱。
如果说刚认识夏浅语的笑容客套、戏谑的,那么现在就是亲密而真实的。
李昕觉得这种笑容很温暖,和他一样,可以接近,可以触摸的到的。
结果夏浅语手中的工作,将店长驱逐出“领地”,让她到门口发平常的呆去。
这才是符合夏浅语日常规律的事。
夏浅语施施然解下围裙,踱步到门口。
发呆变成了真的发呆,眼神发直地度过了十分钟后,夏浅语清醒过来,心里一沉。
她往日或靠或坐在门厅前的椅子上,并非真正地发呆,只不过是看着路过的人的人生轨迹。
虽然“轨迹”常常趋同,浅语也失去了城市记录册作为“轨迹”准则,但她还保留一些能力,看清面前的人是否还在“正轨”上。
何谓“正规”?
无法下一个具体的定义,但是夏浅语知道“城市记录册”上的内容一定是正确的轨迹,而这么轨迹来自何方?
如果更深入知道这些,夏浅语也许不会放弃城市记录员的身份,但她不知道,只是审阅了一遍又一遍的人生,恍然发觉人类的人生终无所得,自己也是一样。
从本质上来说,二者并无区别。
既然无区别,就恢复原先没有走完的人生,时间变了,自己的轨迹也多少随之变化,她很好奇,像她这样凭空冒出来的人,又会怎么安排呢?
渐渐天黑,渐渐月出,人来人往,只留给夏浅语一个空茫的内心。
她回头看看吧台上橘黄色灯光照耀下的李昕,作为常人的幸福感就是爱还在身边。
当夏浅语放弃身份时,人类的一切都对她有效了。
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李昕瞪圆了眼睛,挂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店长啊,晚饭你没买……”
“啊?忘记了。”夏浅语轻拍脑门,一脸遗憾。
遗忘也开始袭来了,夏浅语扯动嘴角尴尬笑笑。
李昕似乎是抱有鼓励的意思拍拍夏浅语肩膀,“我们一起去吃吧,转角的拉面一向关门比较迟。大冷天的,还暖和。”
夏浅语思考了一下,怎么应对这样一套明显是安慰的动作和语言,太久没因为个人过失而抱有歉意。
她只好“嗯”了一声,锁好门,一道出门。
李昕伸了个懒腰,揉揉肩膀,对着旁边矮了自己半个头的姑娘说,“今晚的月色真美。”
“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