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件事以后,相信过不了多久,秦鹏秦翼飞这个名字在齐鲁一带应该很快会变得家喻户晓,不过对于这些秦鹏是从来都不在意的,他甚至都觉得有些麻烦。经过他这么一搞,本次的“松香园”诗会便开的有些没滋没味,虽说文无第一,但那也只是大家相互吹捧谦虚一下,不过若是水平相仿,诗词之间原也难以分辨高低。像《沁园春》这种一首砸下去满场静声的情况以前毕竟没有出现过,搞得一帮文人大多竟失去了比对一番的心思,后来倒也传出了几首诗词,但意境手法相差太远,上不了台面。
作为主办方,宋鲁其实内心还是高兴的,他毕竟是齐鲁一地的代表,无论什么样的青年才俊,只要出自齐鲁之地,明面上一般都会认作是宋鲁的子侄辈,当然,这其中最高兴的要数梁思超梁知府,他是齐鲁的最高行政长官,秦鹏的这首词肯定是要被汇入《名家诗词总汇》里面去的,圣上到时候也一定会亲自垂询,自己治下出了这么厉害的大才子,圣上想必对自己也会比较满意,今年过年前得去京城活动一番,看有没有高升的可能性,对于秦家,嗯,不妨多多重视一下。
此刻的秦鹏却正和一面容姣好、身形高挑的女孩子面对面的坐着喝茶。这是松香楼二楼的一间雅室,松香楼和松香园都属宋鲁的产业,和他同坐是京师名妓唐圆圆,而令唐圆圆感到惊诧莫名的是,秦鹏郑而重之的将她约来此处,竟是向她询问有关瑠璃的事情。
瑠璃在本朝虽未普及,不过一般的官宦和商贾之家多有用其做饰物或容器之类,秦家在齐鲁一带,家业算得上是数一数二,要说秦鹏没见过瑠璃,唐圆圆是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所以对于秦鹏约自己出来的真正目的唐姑娘也暗自揣摩了一番,结论仍然是——不知道。不管怎么看秦鹏都是冲着瑠璃来的,但无论怎么想他的目的都不可能是瑠璃,这件事说着有些拗口,想着也有些麻烦,唐圆圆决定暂时放下这些疑惑,看看秦鹏这家伙到底搞什么鬼。
“按唐姑娘的说法,这东西几乎满大街都是了?我家里应该也有不少?!”秦鹏挠了挠头,那种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起来。
“是啊,瑠璃也叫琉璃,听说海外有些番邦也叫玻璃,有些红毛子也喊勃利,反正都一样啦。这东西自前朝出现以来,到如今虽未家喻户晓,但着实常见,没有丝毫新奇之处。莫说大的商贾之家,就算是普通小康家庭,屋里陈列几件琉璃器皿那也正常啊。关于琉璃的描述,本朝的很多书里都有记载,也容易核查……”唐圆圆说的有些漫不经心,因为这件事实在是太寻常了。
“等等,你是说本朝有许多书里都有记载玻璃——琉璃这种东西吗?都是哪些书?”秦鹏有些急促的问道。
“《于程奇珍异宝收录》,这是本朝大公公于程亲自撰写的,收录了本朝几乎所有的奇珍异宝,当然这是最出名的一部,余下的如《鉴宝录》、《朝阳经》、《嬛记》等等里面都有提到过琉璃,还有一本专门研究琉璃的《瑠璃经》,这些书也并非难得之物,各种稍大点的书铺几乎全都有卖的,哎,秦公子?秦公子?你没事吧!”唐圆圆说着说着,无意中抬头,看到秦鹏脸色苍白的可怕,她有些吃惊,以为秦鹏又犯病了,她可是知道秦鹏十数天前曾摔下过山崖,莫不是留下了后遗症?
秦鹏摆摆手,勉力吸了口气,双手扶着身前的小桌站起,然后说道:“唐姑娘,今天我有点不舒服,先告辞了,改日再聊!”
唐圆圆犹自有些不放心,刚想抢前两步扶住秦鹏,不想一个身影猛的窜了出来,直接搀住了秦鹏,唐圆圆被吓了一跳,打眼看时,才发现原来是一直跟着秦鹏的那个老仆人,他看了唐圆圆一眼,然后扶着秦鹏转身下楼。
唐圆圆一直木木的站在房门口,直到这主仆两人都看不到影了,这才回过神来,刚才那老仆的眼神太可怕了,她这辈子从来都没见到过如此可怕的眼神,并不阴森,也不凶恶,只是一味的平静,可这种绝然的平静中不知掩藏着多少风暴,她被这眼神吓到了,以后连着好几个月,她几乎都能在梦中看到这种目无情绪的眼神,然后每每流着冷汗醒来。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走下楼的时候,秦鹏的神色已多少恢复了些,毕竟,在前一世他也是一个意志力极为坚韧的人,不可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被吓住。秦鹏脸色之所以如此难看,是因为他确信唐圆圆所说的那几本书他全都翻看过,除了最后那本《琉璃经》没听说过外。唐圆圆是不可能去骗自己的,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上,因为玻璃这东西只有对秦鹏来说才有特殊意义,而且即使她对秦鹏说谎也没太大的用处,毕竟这种谎言太容易被戳穿了,没意思,那就只有一种解释,有人知道自己在找什么,从而提前下手将这些东西毁了。也就是说,想来除了自己家中的那些书以外,外面同样的书中一定会有有关琉璃的内容。连着逛了三个书铺后,秦鹏确定了这一点。
那么,是谁处心积虑的阻挠自己去查琉璃的事?最最关键的是,这种事是非常私人的,他也只是在心里闪过这个念头,谁都没有告诉,对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在找有关琉璃的资料的?
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对方连他想什么都能知道,而自己竟然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倘若不是这次偶遇唐圆圆,正巧看到她手上的琉璃而让自己产生了探查一番的想法,想来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竟然背后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想到这里,秦鹏就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浑身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古今凡成大事者,遇事多能凝神静气,其志必坚韧,其智必敏锐,其言其行必谨慎。秦鹏两世为人,如何能不知道这点?只是这次遭遇之事实是超出他的想象,一个拥有着无数潜行跟踪经验,拥有着野兽般的警觉能力,毒蛇般的隐忍、豹子般的敏锐、苍鹰般的犀利,这样一个人,虽然其身手大不如从前,但一个人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到他身边,几乎是不可能的,他这数十天来明里暗里又做了不少布置,东西摆放看着杂乱无章,但只要有人轻微的动一下,他都能够马上察觉出来。遗憾或者说幸运的是,他至今未发现丝毫异常,越是这样,秦鹏才越觉得担心。
不过他明面上自然不会表露出什么,和往常一样的回了家,然后没滋没味的吃完午饭,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时他的眉头才不自禁的皱了皱。
自从上次宋鲁来秦家后,秦大义估计是多少有些被刺激到了,认为自己的这个儿子以后绝对是个不出世的大才子,于是这几天正在给秦鹏捣鼓着修一栋特大的房子,关键是要有一间巨大的书房。会客厅,卧室,洗漱,吃饭等等,看情形是要给秦鹏弄个“五室两厅”的房子出来。秦鹏阻止了几次,不过在这件事上秦大义倒是一意孤行,反正老头子有的是钱,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摇了摇头,转身的时候遇到妻子李若若,这个女孩子自从那天说了句“圆房”的话后,这几天一直有意无意的躲着秦鹏,就连吃饭也是由丫鬟送到楼上去吃的,秦鹏最近也是一脑袋的糊涂心思,关键是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这段感情,所以明知道李若若在等什么,可他竟也鼓不起多大的勇气去见人家,没想到妻子竟主动过来找他了,想到这里的秦鹏脸上有些发烧,感觉自己不像个男人。
“相公可是又要出去吗?”语音一如既往的柔和。
“呃……嗯,是啊,我想出去一趟。”秦鹏其实是不想出去的,刚从外面回来,马上都快小年了,天气有些冷,要不是这边叮叮当当的实在太吵,其实秦鹏是想美美的睡一觉的。这种天气蒙着被子睡觉,算得上是一种享受了。
不过当女子问他的时候,他竟有些心虚,也不知道这几天究竟是谁在躲着谁,暗中叹了口气,就听到李若若接着说道:“啊,这样的话请相公稍等,妾身拿了衣服陪相公一起出去走走。”
这或许就是李若若强势的地方,她看着柔弱,事实上很有主见,那个时候女子是很少陪丈夫上街的,不过对于李若若来说,一旦做出决定,剩下的就只是去做而已,别的,她不是很在乎。
秦鹏有些痛苦撇了撇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随手拿过妻子递过来的披风,没办法,只好再出去一趟了,得抓紧时间让秦大义把这个劳什子的建筑赶紧弄完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两人沉默着走了好几条街,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但看李若若的神情,好似还不想过早的回家。
“我看相公最近一直在忙,也没敢去打扰,不知道最近相公在忙些什么呢?”李若若一边走一边轻声问道,唠家常的神态语气。
“也没忙什么,瞎忙呗,你是知道我的,再怎么忙也就是那些偷鸡摸狗欺压良善的事。”
“呵,相公说话越来越不实诚”!
“哎,你还别不信,我昨天就轻薄了一个寡妇,差点都摸到人家的屁股了……”
“相公,你……你怎么可以……”李若若被闹了个大红脸,转了性的秦鹏很少在她面前说起这些,但真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嘿嘿,小娘子,你看着四下无人,看我怎么把你吃下去……”秦鹏装出一副猪哥像,张牙舞爪的。
李若若双手抱胸,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但眼中盈满了笑意,秦鹏看到这里,有些悻悻的住手。
“相公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我看你脸色不好。”李若若说这话时的口气有些小心翼翼,似乎害怕引起秦鹏的反感或不快。
秦鹏倒是愣了一下,心里泛起一股说不出的味道,这个女孩子是察觉到了今天自己的反常,这才刻意陪自己出来走一趟吧。她没有和自己一起吃饭,丫鬟小清也不曾陪在身边,她是如何知道的?想来这几天她一直在暗中默默注意和观察自己吧。想到这里的秦鹏心中温润一片,在记忆中,他对于感情好像一直都很迟钝,而且好像也没有多少感情方面的经历,所以对于李若若,他有些艰于思考,难于面对,因此在下意识中会距离她远一点,说穿了,还是一种变相的自我保护,对于自己不擅长的领域,秦鹏一向是敬而远之,但这次,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避开。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谈不上有多烦心,我能处理的,倒是让你担心了。”秦鹏口气中多少有些感慨,在记忆中,自己好像甚少被人关心过,倒不是因为他难以相处或没什么朋友,只是因为他压根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前世能力太强,大家其实都不敢关心他,他也不屑于被关心这种情绪,不过现在觉得,这种被关心的滋味其实也还不错。
“嗯,我知道相公是很棒的,相公有能力处理好任何事的……”有些昏暗的天色下,少女紧握着拳头,眼神明亮,自信而且坚定不移的对着秦鹏说道,眼神中有着常见的执着。
秦鹏突然觉得胸中生出一片豪情,他主动搂住这个小妻子,仰头大笑起来,有些豪迈的笑声除了惹人多骂了几声“神经病”或者“有毛病”之类以外,别的,什么都没有。